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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c】鲁迅性格越文化溯源

鲁迅性格越文化溯源

第3O卷第3期

2010年5月

绍兴文理学院

JOURNALOFSHAOXINGUNIVERSITYVo1.3ONo.3

Mav.2010

鲁迅性格越文化溯源

王黎君

（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摘要:

鲁迅的性格是复杂而多元的,与越人的性格原型,越文化的精神气质上存在着沟通和承传.而越地文化的复

杂内涵孕育出的越人,总是以矛盾的形式表达着自身的性格魅力.对这种矛盾复杂性的原始基因的追溯需要从多个层面

的展开,尤其应注意从地理环境与历史变迁对于越人性格,越文化生成的意义这一层面来加以探究.

关键词:

鲁迅性格;越文化;地理环境;文化变迁

中图分类号:

1206.9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8—293X（2010）03—0014—06对于鲁迅的性格气质,毛泽东早在1940年就作出了权威性的界定,这就是《新民主主义论》中那段至

今余音未绝的文字:

"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

的性格."尽管作为一位革命的领导者和政治家,毛泽东提出鲁迅性格这一命题,更多地是着眼于政治斗争

和革命实践的需要,以对鲁迅的斗争精神的推崇与强调来完成"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的指引.但是一个"硬"字,已经表达了毛泽东对鲁迅的深切了解与把握,并构成了后

人勾勒与评价鲁迅性

格的一个基本点.孙郁认为鲁迅"对社会,对人生越认识得深刻,其个性就越表现出不妥协的,有时甚至令

人无法接受的特点来."?

J可以说,"硬"是早就被学术界所普遍接受的鲁迅性格特征之一.但也正是因为

对"硬"气性格的过度阐释和品评,树立起了一个"石骨铁硬"的鲁迅形象,给人以不可靠近的距离感.其

实,鲁迅以及任何一个普通人的性格都是多元的,自成一个独立的系统,"硬"也只是鲁迅的性格特征"之

一

"

除此之外还有阴冷,单纯,开朗,忧郁等等.而且多种对立的性格特征是以矛盾统一的形式存在于鲁

迅这一个体身上.在"硬"气的外在表征之下,鲁迅亦有其温情的一面;阴冷的精神气质中总是蕴含着难以

抑制的生命热情;时时浮出地表纠缠着鲁迅的忧郁也无法遮掩他的开朗与幽默.所有这些元素,在鲁迅的

身上不仅和谐地存在着,而且,包含着对立因子的各种元素又会随着鲁迅内心的冲突而充满矛盾和悖论,

这就构成了鲁迅性格的复杂性和多元性.

鲁迅性格的这个矛盾统一体的形成,是值得探究的.在他的性格生成中,自然有着童年经验和家族记

忆的影响,但不可剥离的是绍兴这一文化环境和文化气氛对其性格的塑造作用.19世纪法国文学批评家

丹纳在《艺术哲学》一书中明确提出文学的产生和发展从根本上决定于作家所属的种族,环境和时代三种

力量,并且认为:

"精神文明的产物和动植物界的产物一样,只能用各自的环境来解释."地域文化为解读

具有地方色彩的创作和独特文化内涵的文学现象提供了一种新颖的视角.而"文

化对文学的影响,不仅表

现在作品的人生内容,语言和艺术表现形式等外在的形态上,而且表现在它对特定的创作主体——作家的

内在精神气质,审美情趣以至整个思想人格的熏陶熔冶上."C33从某种意义上说,地域文化就是地域人群的

集体无意识,它将会以遗传密码的方式在代际之间承传,对本地域居民的性格气质,思维习惯,行为方式等

等产生多种显在的影响.因此生活于特定地域中的个人,不可避免地被特定的地域文化所熏染和改造,无

论是文化心理结构还是行为规范都将带上鲜明的地域特征.这就是周作人所说的:

"风土与住民有密切的

关系,大家都是知道的."]鲁迅与他所属的区域文化——越文化的内在关联,也是早就被人们注意到的.

在日本弘文学院期间,同学就给鲁迅作出了"斯诚越人也,有卧薪尝胆之遗风"【5】的断语;陈西滢则嘲讽周

氏兄弟"都有他们贵乡绍兴的刑名师爷的脾气"【6】.其实,无论是同学的论断还是论敌的嘲讽,都传达出了

收稿日期:

2010—04—09

作者简介:

王黎君（1972一）,女,浙江上虞人,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第3期王黎君:

鲁迅性格越文化溯源l5

一

个信息,那就是说话人对鲁迅性格和越文化之间的关系的注意.回溯鲁迅的生平经历,我们也可以发

现,当1898年鲁迅离开绍兴前往南京"去寻求别样的人们"的时候,已经是一个18岁的青年,根据心理学

的解释,人的性格在青年期已初步稳定,从这一层面上说,在绍兴度过了幸福与苦难并存的青少年时代的

鲁迅,也不可能完全剥离越文化对其性格的潜移默化的浸润与影响.

确实,在漫长的历史绵延过程中积淀而成的越文化,是具有显见的矛盾性和复杂性的,各种不同甚至

对立文化因素的并存与互容构成了越地一种独特的文化景观与文化现象:

绍兴的名胜东湖与柯岩,都是一

潭风波不兴,宁静柔美的碧波环绕着斗岩蝗壁,直削而下的坚硬的山的线条与柔美的水波相辅相成;绍兴

的民居多为乌瓦粉墙,完全构成对比的两种颜色大块地出现在一幢独立的建筑中;绍兴人的饮食也喜新鲜

蔬菜与腌制食品同煮于一锅之中,周作人曾在介绍绍兴的一种常见腌制食品苋菜梗时说:

"卤可蒸豆腐,味

与'溜豆腐'相似,稍带苦涩,别有一种山野之趣"j,苋菜梗卤蒸豆腐正是绍兴民问的常见吃食……这些在

自然景观,审美取向,饮食习惯等多重领域中的矛盾对立因素的共存与相映,表达出的是越文化内涵的丰

富与复杂.在这样的文化的熏陶之下,越人的精神性格也呈现出显见的矛盾性:

勇决善斗与妩媚飘逸;"越

人皆有四方之志,不敢偷安居家"与"越人安越";刚烈与柔婉等等.越人总是以矛盾的形式表达着自身的

性格魅力.因此,越地文化的复杂内涵孕育出了越人多元的性格特征,而对矛盾复杂性的原始基因的追溯

还需要从多个层面的展开,尤其是地理环境与文化变迁对于越文化生成的意义.一

地理环境之于越人性格的生成意义

越是一个偏安于中国东南沿海的古老部族,面海背山,开放的海洋与峰峦起伏的丘陵构成了越人生存

的整体背景,而河网交织,山峦竞秀则是越人繁衍生息的基本空问,这样的地理格局,成为了越人开拓进取

而又保守拘泥,慷慨刚烈而又柔和委婉等矛盾性格的原初动因,也完成了越人性格张力特征的最初建构.

（一）依山面海的生存环境

据《越绝书》记载,于越"西则迫江,东则薄海,水属苍天,下不知所止.交错相过,波涛溶流,沈而复起,

因复相还.浩浩之水,朝夕既有时,动作若惊骇,声音若雷霆.波涛援而起,船失不能救,未知命之所维."

清人李镜燧也曾说"越中地属海隅,南至山,北临海.地势南高而北下,江流溪源下注,海潮怒激,江与海相

通,吐纳无节,本天然一泽国耳."【8]这就是越民族生存的地理环境,面海迫江,又时时有海潮的泛滥,惊涛

的激起.显然,"险恶"二字是对越人生存环境的最恰当的概括.但是越民族面对茫茫的大海,表现出的是

在险恶环境中积极进取的精神与征服海洋的勇气.

自从晚更新世以来,中国的东南沿海地区曾出现了三次海侵,尤其是发生于距今1.5万年前的海侵,

对越先民的生存造成了极大的威胁.宁绍平原的自然环境急剧恶化,土地面积缩小,一日两次的咸潮从河

流倒灌人内陆,土地迅速盐渍化,农业生产遭受到了空前的破坏.而到了海进的末期,整个宁绍平原已经

沦为了东海海域的一部分.因此,原来在宁绍平原上繁衍生息的越族居民,发动了大规模的迁徙.这次迁

徙既有向南部高地的后退,也有面向海洋的积极进取,凭借简陋而原始的航行工具向外寻求新的生存空

间.陈桥驿在《史前漂流太平洋的越人》一文中分析:

"从距今1.1万年时舟山群岛以东沦为海域以及稍后

舟山群岛与大陆分离以前,必然已有越人流散,除了一部分内迁进入宁绍平原以外,另一部分必然漂流出

海.在距今0.8万年起,宁绍平原也受到海水的侵袭,平原上的越人,除了逐渐南移进入山地以外,其中也

必有另一部分漂流出海.其结果是越人分成进人浙东山地和漂流太平洋的两部

分."J''越南"的国名;日

本城市,村镇中各个冠以"越"字的地名;以及东吴丹阳太守沈莹《临海水土志》记载的台湾"山顶有越王射

的正白,乃是石也.""夷州四面是山,顶有越王钓石而焉"（《太平御览》卷七八o）等等,都从不同层面证实

与支持着陈桥驿的判断.也正是从这一角度,古越族被认为是我国最早尝试征服海洋的民族,是我国最早

面向海洋走向世界的民族.1999年海内外百位着名史学专家,教授就曾提出:

"考古发现,生活在东南沿

海'饭稻羹鱼'的古越人,在六七千年前即敢于以轻舟渡海;河姆渡古文化遗址出土的木桨,陶舟模型与许

多鲸鱼,鲨鱼的骨骼,都表现了海洋文明的特征."【l0J当然,在征服海洋的过程中,其间的困难险阻也是显

而易见的.他们在远渡重洋时凭借的是最为原始而粗糙的航海工具,以一叶扁舟与广阔海洋的风浪搏斗,

这样的征服海洋的过程是需要以越人的不畏艰险,顽强拼搏的进取精神为依托的:

"现在想象这些史前的

越人,他们在太平洋上的漂流生活,实在充满危险.依靠一些简陋的原始航行工具和太平洋风浪搏斗.不

绍兴文理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第30卷

管是在太平洋沿岸,太平洋深处或是横越太平洋,中途覆没的概率是极高的.在这个过程中,葬身太平洋

的越人不知有多少!

但是他们毕竟在太平洋中的许多大小岛屿安下身来,蕃衍生息,并且把越人的姓氏和

文化传播到那里,不由得引起我们对这批在史前闯入太平洋的越人,感到无限钦佩和崇敬."【lI]因此可以

说,越民族在生存环境急剧恶化的过程中,迎海而进,以罕见的坚毅去积极地拓展新的生存空间,表现出越

人开拓进取的性格特征.

如果说海洋给越民族的生存提供了一个广阔的空间的话,那么,海洋的风浪,简陋而原始的航行工具

以及低下的航海技术,又使海洋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离了越民族与外界的联系.随着海侵高潮的到

来,越民族中的大部分先民不得不向更高处迁徙,渐次进入以会稽山,四明山为腹地的浙东山区.他们在

这片丛莽林立,虫蛇野兽出没的土地上"乃复随陵陆而耕种,或逐禽兽而给食"（《吴越春秋》卷六）,过着一

种狩猎与迁徙农耕并存的原始而粗放的耕作生活.虽然为了生存,越先民在山陵丘壑间不断地辗转迁徙,

以寻求合适的土地资源,但是这片被山水隔绝的极度封闭的土地是越民族赖以栖息的家园,他们在这里生

存繁衍,一直延续了几千年.直到殷商之后,历史文献中才涉及到关于越的活动的记载.据《逸周书?

王会

解》记载,商汤的大臣伊尹曾"请正东符娄,仇州,伊虑,沤深,九夷,十蛮,越沤,剪发文身,请令以鱼皮之辑,

蜈铡之酱,鲛臌,利剑为献."这"越沤"应该就是越国,商朝是要求越国进贡鱼皮做的刀鞘,利剑等特产.如

果说这时越与中原的接触还是被动的话,那么到了周成王二十四年,今本《竹书纪年》中"于越来宾"的记

载,显示越已经主动与中原地区交往了.《逸周书?

王会解》也有"周成王二十五年大会诸侯于洛邑","于越

纳"的记载.这些文献可以表明越的活动在殷商之后已经相当的活跃.但在这之前的几千年中,越先民长

期闭锁在崎岖狭隘而缺乏与外界交往的浙东山区之中.环境的封闭势必会造成越人保守拘泥的性格,他

们无法放眼远望,从开阔的视野中开拓出阔大的生存空间,而只能在山的阻隔中看到狭小的生存之地.他

们在山地间辗转,在险恶而贫瘠的环境中寻求安身立命之所.封闭的环境阻碍了他

们进取的勇气和不懈

的努力,也使海洋文明曾赋予他们的开拓进取的精神未能得到充足的发展,开拓进取与保守拘泥两种对立

的性格元素交织并存,构成了越人精神性格的矛盾性特征.

（二）山水相依的生存空间

《世说新语?

言语》说越地是"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千岩竞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