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古代气候研究的几点思考以《黄淮海平原北宋至元中叶的气候冷暖状况》为例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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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竺可桢:
《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1972年,第1期。
②见《历史地理》第11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以下简称“满文”。
一关于材料的选择
首先,对于古代气候的研究,可以从很多方面着手。
但相对于植物、动物的分布,冰、雪、霜等记录应该更关键有力。
因为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气温下降到零度以下,静水(有结晶核)自然就凝结成冰,并不受时间和人工等任何影响,先秦如此,宋代如此,当今亦如此。
相反,我们用作证据的大部分植物,不但要受人类活动的影响,如满先生曾将其划分为自然分布型、经济分布型、观赏分布型和抑制分布型四类③。
而且,由于人类需要和自然选择的结果,也会在古代和现代形成很大差别,有的退化,有的进化,无论是其分布区域,还是生长时间,都难以与现在的所谓同类物种作简单的相提并论。
满文大量使用的证据,如稻、麦、柑橘(满文作桔)、苎麻、梅花等,无不属于此类。
譬如水稻,不知宋时的水稻该与现在如何对比?
与哪个品种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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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满志敏:
《用历史文献物候资料研究气候冷暖变化的几个基本原理》,《历史地理》第12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
农作物如水稻对生长环境的变化相当敏感,山南山北的不同,耕作技术的差异,田土质地的好坏,播种时间的先后,都会影响其发育和成熟。
据一些有经验的老农介绍,同一品种在条件完全相同的相邻两块田里种植,其收获时间可由于耕种者的不同而有15天左右的差异。
只要对农业有所了解,就会知道任何时候,农作物(尤其是水稻等)的收获从来都不是同时的,一块田已收割完毕,旁边的田可能还在泛青。
在这种情况下,满文极力推导,也只能得出3、4天的差别,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满文中曾举宋神宗时的观稻时间作为水稻完熟期的标志,其中1074年为lO月4日,1083为11月20日,前后相差47天,而总的平均时间为10月31日,差距亦达到27天之多,我们能就此断定短短几年间气候波动如此剧烈吗?
满志敏先生在“讨论人类活动对生物分布影响的基本模式”时,曾“假定在一个广大的区域内无地形和土壤的差异,湿润程度满足生物的生态需要,不构成对生物分布的影响,而温度由南向北递减,是影响南方型生物向北扩展的唯一因素”①。
但这毕竟只是“假定”,实际情况显然不可能这样理想。
所以在宋代气候研究的可靠性方面,冰雪记载理应大于动植物生存界限,而作者反以动植物分布界限为据,却将冰雪记载置于次要地位,考虑较少。
其次,将一年的温度仅仅局限在冬季,甚至以冬季的情况来代替全年的情况,是现在很多古气候研究的通病,这样做显然是不全面的。
实际上,有很多冬季偏暖但春季或秋季偏冷的年份,全年温度就无法以冬季来代表。
我们看到,在1875―1880年期间,北京地区l、2、12月的月平均温度分别是-5.8℃、-1.9℃、-3.4℃,年均温度是11.8℃;
而在1954―1964年期间,北京地区l、2、12月的月平均温度分别是-4.2℃、-1.8C、-2.4℃,整个冬季的平均温度已上升了o.9℃,但年平均温度仍是11.8℃②,可见,以冬季温度代替全年温度是不全面的,也是不合适的。
王绍武先生早就指出:
“另一个问题是未指出季节,由于所用史料大部份是冬季,或至多是冬半年的记载,所以很难说能代表全年”③。
“过去根据史料研究气候变化时,注意力往往集中在冬季,但实际上各季的变化却并不一定一致”④。
宋代气温正处于有些学者所认为的“混沌”状态,冬暖春夏寒的情况就出现得更多.如“(庆元)六年(1200年),冬燠无雪,桃李华,蛰虫不藏……(嘉定)六年(1213年)冬燠,无冰有雷,昆虫不蛰”⑤可算是比较明显的暖冬了,但同时,“宁宗庆元六年(1200年)五月,亡暑,气如凛秋;
嘉定六年(1213年)六月,亡暑,夜寒,与京房‘当燠而寒’同占”⑥。
《宋史》卷62《五行志》则称:
“(庆元)六年二月乙酉,雪。
五月,亡暑,气凛如秋。
”“(嘉定)六年二月丁亥。
雪。
六月,亡暑,夜寒”。
可见1200,1213年的春天和夏天温度都较低。
满文多次将“暖冬”间接等同于全年温暖,并且基本未对春、夏、秋三季作任何关注,不免有以偏概全之嫌。
①满志敏:
《用历史文献物候资料研究气候冷暖变化的几个基本原理》,《历史地理》第12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
②竺可桢:
《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考古学报》1972年第l期。
③王绍武等:
《1470年以来我国华东四季与年平均气温变化的研究》,《气象学报》1990年第l期。
④王绍武:
《公元1380年以来我国华北气温序列的重建》,《中国科学》B辑1990年第5期。
⑤马端临:
《文献通考》卷304,中华书局,1986年。
⑥马端临:
《文献通考》卷305,中华书局,1986年.
二关于史料的解读
“史学即是史料学”的观点,虽难以为所有史学工作者认同,但史料在历史研究中的基础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对古代气候的研究也不例外。
如果对材料的理解发生错误,即使理论如何科学,其结论也难以让人信服,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大厦。
所以对史料的理解极其重要,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略举满文几例如下:
而此月范祖禹因“冬暖,洛水不冰”,而得以乘漕司官船,从洛阳以水路赴开封……暖冬现象亦十分明显。
按:
根据“亦”字及上下文意,作者认为“洛水不冰”是暖冬现象十分明显的一个证据。
但据清人记载:
“金吉甫曰‘北方诸水虽大河亦冰,唯洛水不冰,所以谓之温洛。
一是天地之中,二是其北连山,以障北风,三则前人谓其中有石’”①,同时人朱鹤龄,秦蕙田均有相似记述。
直至今天,“洛阳和三门峡市以及巩义、登封、宝丰和荥阳、禹州等县市……由于北部受中条山和太行山的阻挡,寒潮不易入侵,冬季不冷,河流一般不封冻”②。
可见“不冰”乃洛水之常态,以此条资料说明“暖冬现象”“十分明显”,恐欠妥当。
在《宋史・五行志》中“冬无雪”与“冬无冰”资料并列在“五行・火”中,同属“恒燠”之列。
可见在古人的知识中“冬无雪”与“冬无冰”应同属暖冬的现象,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1,《宋史》卷63《五行志》开篇就说:
“炎上,火之性也。
火失其性,则为灾眚。
旧说以恒燠、草妖、羽虫之孽,羊祸、赤眚、赤祥之类,皆属之火,今从之。
”可见,《宋史・五行志》不过沿袭前人旧例。
将“冬无冰”与“冬无雪”并列于《五行・火》中,实非首创,能否据此认定“冬无雪”即为暖冬证据,大有疑问;
2,在《宋史・五行志》中,是将“冬无雪”与“冬无雪无冰”严格区分的,由此可知,“无雪”与“无冰”是完全不同的,强调“无雪”之处,不等于无冰;
3,即使古人的知识中以为“无雪”与“无冰”均属暖冬,但他们的标准未必与今天完全相同。
满文所参用的王绍武先生的研究中就并不将“无雪”作为温暖证据;
4,满文曾说:
“并不是说所有的少雪冬季必定都是暖冬。
在我国,前冬与后冬的环流可有较大的改变,在有记载冬季祈雪的年份,亦会出现寒冷事件”,在这里却又作如是说,前后是否抵牾?
5,当代的河南,“总的气候特点是:
冬季寒冷少雨雪,春季干旱多风沙”③,可见冬季少雪是河南的一种正常现象,它可以与寒冷并行不悖,并不一定意味着气候温暖。
北宋史料中另一个特点是霜雪害稼的记载很少见,《宋史・五行志》中仅有5年的记录。
从文献留存量来看,北宋一朝的资料要远远多于魏晋南北朝或唐朝,但霜雪害稼之类要比这两个时期少。
因此霜雪少见现象不能用资料脱记的原因来解释,可能的原因无非是当时霜雪现象并不比现代异常。
l,北宋资料诚然较多,但不等于每一方面的资料都应很多;
3,在魏晋南北朝或唐朝期间,除南朝政权外,其他政权的政治中心,包括首都及大本营,都在北宋首都开封之北,而经济中心亦较宋代偏北,它们统治的北方疆域,很多从未纳入北宋的版图,如何能简单对比?
4,北宋时“陨霜杀稼”在《宋史・五行志》中的记录不多,但降雪及其他严寒记录并不少见,不可偏废,如果主张宋代气温偏冷,完全可以认为是“陨霜”所造成的损害不如降雪严重,而降雪又比较频繁,所以人们对陨霜关注不多。
正像有学者所说,“某类天气现象愈频,其被记载下来的数量愈少。
越是常见的现象,越不容易引起人们注意,故被文献记载下来的可能性相对较小;
而越是罕见的现象,倒最容易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故被文献记载下来的可能性相对较大。
这是人类认识事物、积累知识的一般特征”④。
这种看法恐怕也值得重视。
梅尧臣(1002―1060年)曾写有《京师逢卖梅花五首》,诗题本身就告诉我们,
那时开封已有梅树栽种,可能已经进入寻常人家,不再是皇家和士大夫的珍稀之物。
按:
1,如果有谁将梅花带到北极去卖,我们是否可以说北极“已有梅树栽种”呢?
“卖”与“种”应该不是一回事;
2,兹录梅尧臣《宛陵集》⑤(满文注中作《宛溪集》,误)卷17《京师逢卖梅花五首》部分诗句如下;
之一:
“此土只见看杏蕊,大梁亦复卖梅花。
此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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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胡渭:
《禹贡锥指》卷17,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②《中国自然资源丛书:
河南卷》,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317页。
③《中国自然资源丛书:
河南卷》,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1995年,第5页。
④周宏伟:
《利用历史文献资料研究华南气候变化问题刍议》,《中国史研究》2002年第3期。
⑤四库全书本,并参校《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
似庾开府,不惜金钱买取夸。
”可见,开封的梅花并不普遍,连买梅花都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之二:
“驿使前时走马回,北人初识越人梅。
清香莫把荼蘼比,只欠溪头月下杯。
”可见,此时梅仍多生于越地,可能只生于越地,也可能刚移植京师,但无法推导出所谓“不再是皇家和士大夫的珍稀之物”的可能性。
之五:
“此去吾乡二千里,不看素萼两三年。
移根种子谁辛苦,上苑偷来值几钱?
”可见,梅尧臣离乡后,竟长期未见到梅花,如何“可能已经进入寻常人家”呢?
2,《宛陵集》卷4有诗《九月见梅花》,我们是否可以从“诗题本身”得出当时的物候比现在早好几个月的结论呢?
4,《宛陵集》同卷还有诗《三月五日欲访宋中道遇雪而止》,满志敏先生大约没有见到,因为农历三月五日下雪应该不是气候温暖的证据吧。
熙宁六年(1073年),苏轼时任杭州通判,曾写下“雪入春分省见稀”的诗句。
春分这个节气在阳历的3月20、21日,现代杭州平均降雪终日在3月11日。
当时
春分以后降雪已称稀罕了,可见那时杭州的平均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