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苏州园林与生存智慧Word文档下载推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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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重整破碎的自然和重建衰败的人文精神二者是一致的,并把希望寄托在文艺上,认定这种最高的境界是人在自然大地上“诗意地栖居”。
如果说海德格尔“诗意地栖居”还只是理想,而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苏州园林却是“诗意地栖居”的文明实体,是人类环境创作的典范。
苏州古典园林多“日涉成趣”的宅园,虽然每一园林都有自己独特的个性。
苏州宋元明清园林的景观具有一定的模式,俞孔坚曾总结出中华民族理想的景观模式有蓬莱、昆仑和壶天等仙道境域的幻想模式、风水佳穴模式和须弥山佛国理想模式等[1](p76)。
苏州园林既注意了对风水佳穴的选择、仙境灵域和闭合式壶天模式的模仿,还特别重视净化、诗化的艺术养生,创造出“美好的、诗一般的”梦幻境界,体现了中华农耕民族最高最优雅的生存智慧,也即罗素所说的“东方智慧”。
当今之际,“恃人力”对大自然进行掠夺性开发,自然界已经和正在通过对生态破坏的严厉惩罚,又一次向人类理性启示了空前深刻的生存智慧。
我们再次将目光投向苏州园林的景观模式,揭示其蕴涵的生存智慧,是颇有现实意义的。
一、风水佳穴与生态科学
苏州园林主要为宅园,传统文化十分注重宅园“风水”,苏州园林在选址和布局上自然要寻找“风水佳穴”。
中国风水是地景崇拜的体现,讲求人和宇宙的协调,用得较多的就是阴阳八卦和五行、四象之说,反映了中华古人对地质地理、生态、景观、建筑等的综合观念,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地理观,被西方科学家称为“东方文化生态”。
风水说源于中华先民早期对环境的自然反映。
古人对环境的吉凶意识,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的生态经验积累,中国原始人选择的适合自己居住的满意生态环境,是中国人理想环境的基本原型。
“以相民宅”的目的是“阜人民,以蕃鸟兽,以毓草木,以任土事”[2]。
《阳宅十书》是探讨风水的专著,其中有“阳宅外形吉凶图说”和“阳宅内形吉凶图说”;
《鲁班经匠家镜》卷三附有房屋布局吉凶72例等,“它积累和发展了先民相地实践的丰富经验,承继了巫术占卜的迷信传统,糅合了阴阳、五行、四象、八卦的哲理学说,附会了龙脉、明堂、生气、穴位等形法术语,通过审察山川形势、地理脉络、时空经纬,以择定吉利的聚落和建筑的基址、布局,成为中国古代涉及人居环境的一个极为独特的、扑朔迷离的门类和神秘领域”[3](p192)。
“藏风聚气”、“山环水抱”和“龙真穴的”被称为“风水三要素”。
例如,园林选址,风水术以四灵之地为理想的环境,它的构成模式完全套用五行四灵方位图式,只是将四灵具体化为山(玄武)、河(青龙)、路(白虎)、池(朱雀)等环境要素。
所谓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用的是相对方位,并非东西南北的绝对方位。
风水歌诀曰:
“阳宅须教择地形,背山面水称人心。
山有来龙昂秀发,水须围抱作环形,明堂宽大斯为福,水口收藏积万金,关煞二方无障碍,光明正大旺门庭。
”中国风水将最吉祥的地点称为穴,这一古老惯例是古人试图寻找或建造一个理想的洞穴的居住者传下来,并演化至今的[4](p4)。
郭璞的《葬经》以“玄武垂头(穴在山脉止落之处),朱雀翔舞(穴前明堂,水流屈曲),青龙蜿蜒(左侧护山回环),白虎驯俯(右侧护山抱怀)”作为最佳的风水模式,要求穴的四周山环水绕,重峦叠嶂、山清水秀、郁郁葱葱,明堂开朗,水口含合,水道绵延曲折,形成良好的心理空间和景观画面,追求一个完整、安全、均衡的世界。
企图利用天然地形来为意愿中的环境构图,反映了中华先人的摄生智慧。
这是一种高度理想化和抽象化的择穴模式。
苏州园林选址也以四神兽模式为最佳,如《阳宅十书》所言:
“凡住宅左有流水谓之青龙,右有长道谓之白虎,前有污池谓之朱雀,后有丘陵谓之玄武,谓最贵地。
”苏州耦园,东(左)为流水,南(前)有河道,北(后)有藏书楼,楼后又为水,西(右)有大路,自然为大吉之地。
国外生态学研究者赞美风水术是“通过对最佳空间和时间的选择,使人与大地和谐相处,并可获得最大效益,取得安宁与繁荣的艺术”,是“驾驭龙的真正的科学”,誉其为“宇宙生物学思维模式”和“宇宙生态学”[1](p96)。
“八卦”是平面上八个方位之象,为四方位细分的派生物,因此,住宅大门是房子的嘴,主吸纳灵气,所以,园林住宅大门的朝向最为重要,一般坐北朝南,以八卦中的离(南)、巽(东南)、震(东)为三吉方,其中以东南为最佳,在风水中称青龙门。
门边置屏墙,避免气冲,屏墙呈不封闭状,以保持“气畅”。
私家园林住宅的大门一般偏于东南,处于属“木”的“巽”位,“巽”为“风”卦,水木相生,“风”为入,寓意财源滚滚而入,且向阳、通风。
据说,民间认为东南风可以感受到平和恬淡、安详淳朴的自然情调,所以风水最好。
正南“离”卦,属午火,阳气最旺,唯“帝王”和“神”消受得起,一般人不避反伤,所以私家园林大门鲜有朝正南开者。
拙政园住宅部分位于山水园的南部,分成东西两部分,呈前宅后园的格局。
住宅坐北面南,纵深四进,有平行的两路轴线,主轴线由隔河的影壁、船埠、大门、二门、轿厅、大厅和正房组成,侧路轴线安排了鸳鸯花篮厅、花厅、四面厅、楼厅、小庭园等,两路轴线之间以狭长的“避弄”隔开并连通。
住宅大门偏东南,也避开了正南的子午线。
避开正南开门的现象多见于明代和清代前期的建筑,到清代中、后期就不大讲究了,如耦园大门朝正南而开。
《黄帝宅经》认为,“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屋舍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
若得如斯俨雅,乃为上吉”,实际上是对住宅周围环境的理想要求:
背山面水,空气流通,挡住呼啸的北风,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冬暖夏凉,符合人们生活的生态需要。
风水学认为,“凡宅居滋润光泽阳气者吉,干燥无润泽者凶”。
住宅固然要求干燥,但周围如果没有溪水环绕,就断绝了生机。
风水中符合医学科学的内容也很多。
例如,住宅建筑前屋低、后屋高的吉,符合人们对于光照的需要,阳光紫外线可以杀菌。
大门前不可种大树、独树和空心树、瘦结如瘤之树、藤萝纠缠之树等,以免阻挡阳光,阻挠阳气生机进入屋内,屋内阴气不易驱出。
苏州春在楼建筑在一条中轴线上,有门楼、前楼、中楼、楼脊,中楼高于前楼,前楼又高于门楼,呈“步步高、级级高”走向,既符合人的趋吉心理,又符合医学科学。
风水术对小环境的树种选择也甚为讲究,如《相宅经纂》主张宅周植树,“东种桃柳(益马)、西种栀榆、南种梅枣(益牛)、北种柰杏”;
又“中门有槐,富贵三世,宅后有榆,百鬼不近”,“宅东有杏凶,宅北有李、宅西有桃皆为淫邪”,“门庭前喜种双枣,四畔有竹木青翠则进财”;
还有“青松郁郁竹漪漪,色光容容好住基”之说,提倡种松竹。
上述貌似迷信荒诞的吉凶说,却颇符合科学,它既科学地根据不同树种的生长习性规定栽种方向,有利于环境的改善,又满足了改善宅旁小气候观赏的要求。
“桃李罗堂前,榆柳阴后檐”,俗语称:
“树木弯弯,清闲享福。
桃株向门,荫庇后昆;
高树般齐,早步云梯;
竹木回环,家足衣绿;
门前有槐,荣贵丰财。
”苏州园林对植物树种的选择就很讲究,如网师园和狮子林都门庭前植槐,以符“槐门”之称,大厅的前后种上金桂玉兰,以合金玉满堂。
苏州沧浪亭,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市。
杂花修竹之间有小路,三面环水,旁无居民,左右都有林木相遮蔽,前竹后水,水之阳又竹无穷极,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
钱大昕《网师园记》曰:
网师园“负郭临流,树木丛蔚,颇有半村半郭之趣。
居虽近廛,而有云水相忘之乐”。
园林中以松柏为主景的也很多,网师园的“看松读画轩”、拙政园的“听松风处”、怡园的“松籁阁”都以松为主景。
噪音也是妨碍人体健康的大敌,所以,风水以为“不宜居大城门口及狱门、百川口去处”,因为那里人员杂沓,车马声、吆喝声、呻吟声,使人烦躁,甚至会引起失眠等症状。
苏州园林的主人大多以隐逸为旨趣,他们营造的是“居尘而出尘”的“城市山林”,相土选址以“地僻为胜”,“远往来之通衢”,所以,苏州园林都建在小巷深处,杂厕于民居之间。
例如,网师园大门位于一条极窄的羊肠小巷阔家头巷深处。
因为园主筑园之初心,即藉以避大官之舆从也!
艺圃位于文衙弄,不远处就是曹雪芹《红楼梦》中说的“红尘中一二等风流繁华之地”的阊门,但却有“隔断城西市话哗,幽栖绝似野人家”,要找到艺圃,非得有寻幽探芳的决心不可。
耦园僻处苏州“城曲”小新桥巷,罕有车迹。
拙政园东部明代末年是王心一的“归田园居”,当年也是“门临委巷,不容旋马”,“委巷”即东首的百花小巷。
号称“吴中第一名园”的留园,位于苏州阊门外,当时从城内出城去留园,都是狭窄的石子小道。
留园东北是花埠里,北至半边街、东邻五福弄、西迄绣花弄,都是小巷。
南面的留园路,原先也是小道。
拙政园之地,早在唐诗人陆龟蒙所居之时,就是“不出郛郭,旷若郊野”。
北宋时胡峄居此,也是“宅舍如荒村”。
明时仍有积水亘其间,颇具山野之气。
明代依然有“流水断桥春草色,槿篱茆屋午鸡声”的野趣(文徵明《拙政园若墅堂》诗)。
如今大门面对着人民路的怡园,原来大门也开在小巷。
可以说,避开尘嚣、“隔尘”、“隔凡”,赢来一份清幽,这是苏州园林选址的共性。
苏州在长期的造园实践中,逐渐拂去了构园活动中浓重的迷信色彩,而强调了构园中符合人们的环境生态、环境心理的科学性和实际性,如明代计成在他的造园经典《园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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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基》中明确地说:
“选向非拘宅相。
”认为园林的建筑布置、向背应该根据造园的立意,因地制宜,而不可完全为风水堪舆所迷惑。
苏州宋代的沧浪亭、明代的艺圃和清代的听枫园,大门都朝向北面。
苏州大量的私家园林大门朝向是依街巷方向而定,与民宅并无二致;
但在园内的整体结构上,基本上符合前朱雀(池)、后玄武(山或楼)、左青龙(河)、右白虎(大路)的相对方位。
即使现在设计的新园林,也基本遵循此原则,大致以正厅、正房为主,正厅的朝向根据主人的生肖八字来定,变化多端,并无定则。
面水背山的环境自然是十分理想的生态环境。
费尔巴哈讲到过“一种精神的水疗法”,认为“水不但是生殖和营养的一种物理手段……而且是心理和视觉的一种非常有效的药品。
凉水使视觉清明,一看到明净的水,心里有多么爽快,使精神有多么清新!
”[5](pp542~543)水生植物也具有净化水体、增进水质的清洁与透明度等功能,如芦苇、水葱、水花生、水葫芦等不仅具有良好的耐污性,而且能吸收和富集水体中硫化物等有害物质,净化水质。
植物还可以防止硝酸盐污染地下水[6](p55)。
而植物茂密的青山引来飞禽走兽,带来鸟语花香,春山淡冶如笑,宜游;
夏山青翠欲滴,宜观;
秋山明净如妆,宜登;
冬山惨淡如睡,宜居,符合传统养生学中“和于阴阳,调于四时”[7]之说。
二、仙境神域与科学养生
海中神山和壶天仙境,自秦汉至今,始终是园林模仿的永恒主题。
水是人类生命之源,水对人类恩威并施,随之产生了对水的感恩、敬畏和原始崇拜,并刺激了人类的神秘主义幻想,居住在沿海水滨的先民,还偶尔见到海上“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8]的海市蜃楼幻景,遂产生了具有海岸地理型特色的蓬莱神话体系:
大海中有三座神山,蓬莱、方丈、瀛洲,高下周旋三万里,顶平旷可九千里,洪波万丈的黑色圆海成为天然的护山屏障,山上既有可供人类居住的金玉琉璃之宫阙台观,赏玩的苑囿,那里有晶莹的玉石、纯洁的珍禽异兽,又有食之可以令人长生不老之神芝仙草、醴泉和美味的珠树华食。
物质生活富裕华贵,精神生活充实纯洁,而且这种生活是一种永恒的享受。
这种山水结合的仙境灵域,对地处水乡的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