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颗糖Word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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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我们尝试过。
我们一度尝试过相爱。
既然世界如此残忍,既然男人如此冷漠,我们又为何一定要交出一颗无暇的心去任人宰割?
心被切割成碎碎的薄片。
男人。
他们的概念已经日渐等同于一种工具。
然,没有人离得开。
也没有办法可以被取代。
我们尝试过,我们只能回过神来继续面对自己的悲哀和无奈。
是判了死刑的人。
心死了,灵魂还重不重要。
我成功地回避掉了后半夜的清醒意识。
当我考虑到心与灵魂的关系的时候,成功地失去了意识。
醒来已是中午。
阳光洒满卧室。
碧珠永远忘记挂窗帘。
我躺在一片惨白的光线之中,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睁开双眼。
我早已丧失了面对阳光的坦率与勇气。
而夜晚,却是属于我的另一片天际的深渊。
边缘。
我已经将生活逼赶到了疆界的边缘。
不能进一步,亦无法退一步。
体内爬满了腐朽的蠕虫,蠕动,生长,膨胀,崩溃。
我做好了崩溃的准备。
碧珠去上班。
我躲在家里。
蜷缩进沙发一颗一颗地剥糖给自己吃。
就算这个世界什么也不剩,我只要有糖吃,就能有抵御外袭的力量和勇气。
我每天不吃任何食物,除了糖。
牛奶糖棉花糖水果糖巧克力糖。
我从不拒绝任何一种。
我深知糖的玄妙糖的伟大,我知,照我这样的气魄吃下去,不出两年,我定会死于高血脂,心机梗塞,或者脑淤血之类的暴病。
我欣喜而忐忑地抱着如此的心态,愈发疯狂地吃糖。
碧珠不知,碧珠只是每天睡前都会胁迫我将牙齿刷得干干净净。
我始终都想问问她,是否有种可能,可以将心也刷洗得通透如新,就此回到生命最初的地方。
让我们重新开始。
2.
我和碧珠从小一起长大,小到我对于认识她之前的记忆,根本无从追寻。
我像是从一出生就与她朝夕相处。
那可是真正的朝夕相处。
二十几年的光阴,几乎从未让彼此离开过视线。
我们两家住在同一个杂院,一起上幼稚园,一起上小学中学大学,同一间教室同一间宿舍,后来到了同一家机构,租住着同一所公寓。
我只是新近才辞掉了这份工作因为碧珠执意认为我的精神状况不太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于是我顺从她,赋闲在家。
我们开始了像夫妻一样的生活。
碧珠出去工作挣钱养家。
我在家做全职主妇。
我对着食谱为她做她爱吃的松鼠桂鱼糖醋排骨。
将温情脉脉注入到油盐酱醋中。
看到她回来欣喜欢乐的模样,就是最大的满足。
我希望自己可以生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周碧珠的孩子。
我每天都会如此幻想,幻想生命的完美,幻想我们爱情的完美。
然而,生活远没有糖果甜蜜。
生活的基调是苦涩的。
偶尔闪过的一丝甜腻,只是为了,将之后大把大把的痛苦衬托得更加鲜明,庞大。
这半年多以来,碧珠变得越来越浮躁。
一天比一天浮躁。
一刻比一刻浮躁。
她不提,我亦不问。
但我心知肚明。
再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碧珠的情绪为何变化,我了解碧珠每一次莫名失神的缘由。
我更明白碧珠留在我身边的时间,在被一点一滴地吞噬掉。
生活的魔爪,已然日趋紧迫地伸了过来。
我感到自己在她面前的地位愈来愈卑微。
我那样害怕失去她。
但是碧珠,她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有她追寻快乐的权利。
没有人可以对此进行干涉抑或阻挠。
我亦没有。
我知道自己最正当的表现应该是微笑,双手合十,说祝福。
但我做不到。
要我如何做得到。
3.
伍少德出狱的那一天,下着这个冬季里的第一场雪。
那样大的雪。
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界轻而易举地征服,笼罩。
我和碧珠穿得像两只雪人,无言地走在大雪之中。
我的心里如此惆怅。
碧珠红色的外衣像一滴新鲜涌出的血液,飘荡在银白的天地间,瞬时氤氲了我的眼眶。
我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迫切想要这场雪下得大些,再大些,挡住我们前行的路。
碧珠的脚步越来越疾。
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明快。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亮了起来。
伍少德重见天日。
周碧珠重获新生。
而我,我从未像那一刻般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难。
我已然是被世间的一切抛弃了。
再没有快乐,再没有幸福,再没有爱。
属于我的一切,即将被分享,被侵吞,被占有。
最终,我将被彻底地排斥在别人的幸福之外。
我紧紧地握住碧珠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水。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我用手心宣泄,心中那一片泪海。
4.
伍少德是我的父亲。
他在八年前因为亵童罪锒铛入狱。
他和我爱着的,是同一个人。
没错。
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复杂。
碧珠夹在我与他之间,却根本无法起到任何桥梁性的作用。
她反而越来越像一堵墙,高高耸立严丝合缝。
但我们都没有错。
心中有爱的人,用任何方式表达都不应受到歧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甚至敬仰伍少德的爱。
他爱碧珠。
是纯粹的爱,无暇的爱。
那样诚挚,那样专注,那样温厚。
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直到这爱被揭发的那一刻,他也从未对碧珠做出过任何越位的举动。
他只是怀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被别人堵截到。
事情由此被迅速点燃。
碧珠也爱伍少德,但她那时候毕竟幼小,没有人会倾听她的申辩。
所有人一致认为,这个衣冠禽兽般的大学男教师,用可以预想的卑劣手段,蒙蔽着青春气盛且天真无知的女中学生。
程度至深以至于在事情败露了以后,周碧珠仍拼尽了全力,站出来袒护。
袒护男人,袒护他们所谓的爱情。
在八年前的那次劫难中,碧珠几乎消耗尽了毕生的勇气与坚强。
然,一切皆是枉然。
碧珠的母亲坚持要将伍少德一告到底。
而伍少德自被捕之后,就再未讲过一句话。
不陈述。
不坦白,亦不反驳。
每个人都被他的态度激怒。
他被判处了这种既无确凿的事实根据又无充足罪证的刑罚的上限。
他用八年的涅磐,渴求能够换得与爱人平等的爱,以及自己微薄的尊严。
他做到了。
碧珠是值得爱的人。
伍少德也是。
他们的爱情,仿佛可以就此高贵而伟大起来了。
5.
我无法重新接受要每天面对伍少德的生活。
我想尽可能彻底地忽略他。
可他在我人生中划下的痕迹竟是如此深刻。
我没有母亲。
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
对她的全部记忆,停留在那最后的一个雨夜。
她骑着单车载着我回家,疾风暴雨像一条无情的鞭子,将我从单车的后架上抽落到斜坡下。
我对血的最初记忆始于那一夜。
我记得她那夜戴的是一条雪白的马海毛围巾。
她将围巾缠绕在我的头上,鲜血顺着围巾的末梢,大颗大颗地滴在路面上。
我至今记得她苍弱而悲恸的哭泣,回荡在清静空旷的路口。
也是在那一夜,我们这条锁链上所联结的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活着,死了,远走他乡。
我没有问过。
亦不想知道答案。
我只是从那一天起,就被没收了呼喊母亲的权利。
伍少德从未再就此事对我解释过支言片语。
只有唯一的一次,他抚摸着我的头说,珠珠,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你放心,我会一直供养你,直到你长大成人。
他会一直供养我直到我长大成人。
即使后来他入狱,我的生活仍有他多年的丰厚积蓄为保障,充足而无忧。
可我一直忘了问他,他也忘了说,爱呢?
我们之间,仿佛和这两个字再无半点联系。
我不记得自己再叫过他爸爸。
事实上,他也不是。
6.
伍少德是有严重恶性前科的人,学校是无可能再回去的。
但即使是其他的任何一个普通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发善心给他机会。
在他刚出狱的那段时间,终日愁云不展。
家里只有碧珠一个人的收入,尽管供应我们三个人的生活仍绰绰有余,但作为一个男人,我想任谁都可以理解那种难堪。
伍少德。
我不爱他。
但我仍不愿抹杀事实地去一味诽谤他。
他确是我所见过的最诚挚的男人。
品行最优质的男人。
或许这一说法在外人听来会笑掉大牙。
好在,外人的态度早已对我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们没有人在意别人的目光是否友善。
每个人都要逐渐学会旁若无人地独自起舞。
否则在这个忧患遍野的世界里,要如何轻轻一闪,闪掉哀伤。
伍少德出狱之后,碧珠的快乐却并没有如预想般地如约而至。
当碧珠的母亲得知伍少德已经出狱并且现已与我们同处居住的消息之后,接连十几天的时间每日必到。
站在楼门前用女高音C大调的高声痛斥历史。
风卷残云地将我们三个人小心维系起来的表面平静统统扰乱。
伍少德在房间里无助地徘徊。
不能进一步,退路亦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做在沙发上,吃着糖,观察着他表情丝丝缕缕的变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很快,这段悬机四伏的旧事就在新环境里成功地以光速传播开来。
我每天去超级市场买菜时都会遇到狗仔队的激光扫射,横追堵截。
许多妈妈级的人物甚至主动出击,询问我整件事情的基础脉络。
表情天真又虔诚。
我不理,更不会逃窜。
我慢悠悠地走,手里剥着糖,剥好了递给旁边的追随者吃。
没有人接受。
后来我再出门,尾随的人相对少了,同情的目光却多了,因为我被人民群众自发地确诊成了神经病。
我觉得可悲又可笑。
这群社会主流人群,好奇有几分,看戏有几分,暗喜更有几分。
为什么人们永远要对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抱有如此之大的热情呢?
这是我所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7.
爱情像酒。
容易使人迷醉且永远不可能抛弃所有的杂质,义无反顾地去爱。
百分之百的酒精是不能喝的。
百分之百的爱情呢,同样,无法存活于世。
当我们不能够抛开世俗,不能够杀破挡在途中的一切未可知的苦难和障碍的时候,这种情况下的爱情,究竟还算不算爱情呢?
碧珠被她母亲下强制令回家。
于是那天晚上,在我的面前上演了一场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情。
伍少德也哭了。
看到碧珠泪水连连孱弱至极的面庞,没有人能狠下心不动容。
我第一次知道碧珠的爱竟有如此深刻。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伍少德作为一个隐忍而坚定的男人的脆弱。
起初我本是有些惆怅的,当见到碧珠的痛。
可渐渐地,当他们的情绪皆以前所未闻的冲动形式激荡起来了之后,我的心开始迅速往下沉。
八年的旧时光像一场退色的老电影,过程已经看不清晰,但基调无可更变。
它在我的脑海中以最快的速度匆匆回放。
我记起了碧珠的每一次忧愁,每一次神伤,每一次暗夜里的嘤嘤而泣。
长久以来,我一直以为碧珠的苦痛是因我而生。
我一直以为碧珠的伤疤,是起源于我与她之间盲目无着并且注定不会有结局的感情死结。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觉,发觉我错了。
我错了八年。
这无辜的八年。
碧珠对与伍少德之间的关系的坚持,不是处于维系,不是欠疚,不是报答,不是责任,甚至亦不是信念的鼓舞。
她等待他的这整整八年,如果非要有一个明确的理由来支撑,就只能是因为爱。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可以将爱情的绳索抛得这样长,可以将爱的根扎得这样深。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理由,可以说些什么多余的话。
8.
我开始每天吃更多的糖。
并且开始不住地困惑。
为什么,糖杀不死我。
我恨我自己坚强得让人觉得滑稽。
越想得到安宁与幸福的人,为此奔波疲劳了大半生却不可得。
而一心求败的人,得到的却是一副日益强壮的体魄,外加一颗坚不可摧的心。
伍少德与周碧珠同时离开我的生命之后,一切却变得越来越沉静。
传来他们死讯的那一天我吃了十五袋金丝猴奶糖。
然后伏在马桶上吐得一塌糊涂。
我如自己所料地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
整整八年的时间,我没有允许自己掉过一滴眼泪。
渐渐的我竟真被训练成了一个钢筋铁骨般无懈可击的超级糖人。
我只是仍旧每天大量地吃糖。
没完没了地吃。
醒着的时候都在吃。
睡着的前一刻也在吃。
慢慢的,我的牙全坏了。
嗓子也坏了。
基本上讲不出话来。
好在我也早就不再需要这一功能。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不和任何一个人联络。
事实上,我的生命,也再没剩下任何一个人。
我再没有亲人,再没有爱人。
我也再不需要感情。
再不需要忧伤。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