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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语习得研究
二语习得研究:
从普遍语法到认知处理*
摘要:
普遍语法认为母语习得就是设置参数、学习母语边缘内容的过程,它在研究目标、内容和方法等方面对基于普遍语法的二语习得研究产生了积极的作用。
由于普遍语法是针对母语习得而提出来的,而母语习得与二语习得有本质的不同,机械地以普遍语法指导二语习得研究可能会存在理论上的不适应性。
二语习得的过程同时也是认知处理过程。
基于普遍语法的二语习得研究主要关注二语知识的表征形式,而认知处理则更关注语言信息的计算和处理过程。
两种理论取向的结合更全面地解释了二语习得的过程和探究二语知识的本质
0.引言
以Chomsky(1995,2000,2005)为代表的转换生成语法学派所提出的普遍语法(UniversalGrammar,UG)是20世纪语言学界最深刻的一场变革,并对认知语言学1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语言学研究的重点从而由对语言的描写转向对语言本质的探究。
在二语习得研究领域,许多研究者也试图以UG理论为基础,或为UG理论提供证据,或探究二语习得的本质。
UG一方面对二语习得研究有积极的指导作用,另一方面也存在理论上的不适应性。
为了能更全面地解释二语习得的本质,基于UG的二语习得必然要与认知语言学相结合。
1.UG理论的语言习得
UG首先是针对母语习得而提出的,人类语言具有形式与功能
上的共性,这种推论源于贫乏刺激假说(impoverishedhypothesis)或
语言习得逻辑问题(logicalproblemoflanguageacquisition),即正面证
据(positiveevidence)不能成功地解释儿童习得母语。
此外,人类都是
在具有遗传性质的、专司语言处理或习得的生理机制)))语言习得
机制(languageacquisitiondevice,LAD))))的基础上习得语言
(Chomsky,1995),不同语言习得的差异只是参数的设置不同。
由原
则与参数构成的UG是人与生俱来的语言初始状态(S0):
原则是语
言中最本质的部分,即核心语法(coregrammar),人类无需学习它,语
言的其他部分属于边缘内容。
当儿童接受母语输入时就开始建立词
库,而UG则设置与母语相关的参数值。
母语语法系统在这一过程
中不断重构和修改,从而最终能接受和理解各种母语输入,达到语言
稳定状态(Ss)。
儿童习得母语就是设置参数、学习母语边缘内容的
过程,Klein&Martohardjono(1999)把习得过程概括成下图:
在这一模式中,语言能力和语法表征(S0、S1...SS)等基本要素
是UG所关注的内容,而语言输入或正面证据(positiveevidence)和语
法分析(grammarparser)是保证语言习得成功的必要条件,是认知所
关注的主要内容,它们受可学性条件(learnablitycondition)和处理原
则(processingprinciple)的限制。
经过处理后的语言输入转变成触发
因素(trigger)后才能构建语法表征,否则习得不能发生。
2.基于UG的二语习得研究
尽管UG是针对母语习得而提出来的,但对二语习得研究具有
诱人的理论魅力,其中最直接的原因可能是二语习得过程中同样存
在习得的逻辑问题。
在习得过程中,学习者所接受的二语输入实际
上相当有限,但学习者同样会存在着明显的输入与输出不对称的现
象(Cook,1988)。
并由此推断:
假如UG真的具有普遍性,那么它应
该在二语习得中也同样起作用,因此,基于UG的二语习得在研究目
标、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等方面都受UG的影响。
2.1研究目标
UG理论(Chomsky,1995,2000,2005)认为语言研究的目标应该
在充分描写的基础上,坚持以充分描写性(descriptiveadequacy)和充
分解释性(explanatoryadequacy)作为检验当代语言学理论的两个基
本标准,以追求充分解释语言的本质为研究的终极目标。
观察和描
写语言事实只是研究的基础,但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研究。
科
学的真正意义在于解释造成事实的原因,找出具有解释力的原则,并
提升到理论高度,然后再推及其他语言事实,用新的语言事实来检验
理论,验证甚至扬弃已有的理论,以解释更多的语言事实,如此观察
)假设)求证重复,以至无穷,不断解决充分描写和充分解释之间的
张力,从而逐渐接近/终极真理0(ultimatetruth)。
因此,相对于语言
事实,以UG为基础的研究更倚重语言理论,特别是理论的解释力
度。
UG这种以充分解释语言本质为最终目标的研究思想深刻地影
响了二语习得研究。
基于UG的二语习得也不以描写为己任,而是
着力于二语习得现象的本质解释和习得过程的考察。
充分描写和充
分解释不但是评价二语习得理论的两条基本标准,而且也是二语习
得研究的最主要的目标(Gregg,1996;2003),正如戴炜栋、周大军
(2005)所指出的,二语习得理论的构建应该/以描述二语习得过程和
解释二语习得为主要目标0,而不是其他。
2.2研究内容
具体地说,UG关注的是语言知识的组成或表征、语言的习得方
式和语言知识的运用等三个最基本问题(Chomsky,2005)。
基于UG
的二语习得理论也主要回答三个最基本的问题:
(1)二语知识是如何
习得的
(2)二语知识是如何处理的(记忆、存贮和提取等)(3)二
语知识是如何表征的(Hulstijn,2002)。
受制于UG理论本身的性质,
基于UG理论的二语习得更关注二语知识的习得方式和表征形式,
反映在二语习得研究中的特质理论和迁移理论,形成了以此为指导
的两大主要研究方向。
特质理论关注知识的例化(instantiation),它回答/系统S拥有什
么样的特质P0的问题,或者说学习者习得了什么样的语言知识;而
迁移理论则解释学习者是怎样习得了这种语言知识,回答/系统S是
怎样获得特质P0的问题,或者说系统S是怎样从一个状态转变到另
一个状态(Cummins,1983)。
这就是说,特质理论解释哪些语言知识
被例化在大脑中,以及哪此语言知识没有被例化在大脑中,而迁移理
论则解释语言知识是怎样被例化在大脑中。
根据可学性条件(learn-
abilitycondition),目标语的初始状态属于特质理论的研究范围,包括
知识的习得的天赋性(innateness)、模块性(modularity)和二语知识表
征(representationinL2knowledge)形式等变项;而输入和习得机制则
属迁移理论的研究范围,包括学习机制(learningmechanism)、输入的
作用(roleofinput)、否定证据(negativeevidence)和修改输入(modified
input)等变项。
(Gregg,2003;White,2003a)
2.3研究方法
ChomskyUG理论认为,语言是人类大脑中的认知系统中的状
态,这种内在语言观不但决定了UG始终将语言学研究置于充分解
释的目标之上,而且也决定了其基本的研究线路,即基于逻辑推理的
演绎方法或/自上而下0(top-down)的研究路线。
受社会道德和技术
水平等限制,对大脑研究不能通过直接的办法获取相关信息,语言研
究也主要通过自然科学最常用的演绎方法。
对于自然语料的获取,
UG主要通过内省法(introspection)。
此外,UG研究还经常使用访谈
法、直接观察法(非操纵观察法)、问卷调查和口语报告等方法以获取
真实语料。
UG理论为二语习得研究提供了一套可证伪的假设,同时可以
对二语习得可能的语言行为做出较为准确的预测,从而使基于UG
的二语习得研究能够建立在实证的基础之上。
大量二语习得初评研
究往往采用演绎方法:
首先提出理论假设,然后在实验的基础上证实
或证伪假设。
这些研究不但对具体语言项目习得做出了许多十分有
价值的发现,就是在跨语言研究中也有许多独到的发现,如WH移
位、量词辖域、长距离约束以及母语对二语的影响等等。
(参见戴炜
栋周大军,2005)
二语习得研究常用的实验方法主要是测试个体语言行为和二语
的可接受性判断(acceptabilityjudgment),两种方法都是内省法的具
体运用(Mackey&Gass,2005)。
测试个体语言行为主要使用诱导性
输出任务(elicitedproductiontask)的形式;可接受性判断常用的方法
有同一性判断(coreferencejudgment)和真值判断(truth-valuejudg-
ment)等,但最常用的是语法性判断(grammaticalityjudgment)测试,
但是,语法性判断的测试目标明显,而且一种离线技术(off-linetech-
nique),受试者在测试过程中可能会使用其他策略,从而影响测试结
果的信度。
解决的办法是改变单一测试形式,同时使用句子配对、口
述、看图说话等多种测试形式。
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二语习得研
究开始使用移动窗口技术(movingwindowtechnique)和跨通道启动
技术(cross-modalprimingtechnique),这些新的实验技术能提供在线
处理信息,为研究二语习得提供了更有效的技术。
(Marinis,2003)
3.基于UG理论的认知研究
3.1UG理论解释二语习得之不足
由于UG首先是针对母语习得而提出来的,而母语习得与二语
习得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首先,儿童习得母语时,各种认知能力也还
处在不成熟阶段,而二语学习者的认知能力一般已经成熟或基本成
熟,而且母语和二语存在着本质的差异。
其次,语言习得的环境不
同。
母语习得环境丰富,而二语习得中的语言输入量显然会少于母
语输入量,而且输入的方式也不相同,母语输入的方式基本是口语,
而二语习得的输入方式除了口语外,还有书写、符号等形式;二者的
学习心理机制不同。
因为二语习得之前,学者就已经习得了母语,母
语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迁移而影响对二语习得(二语也同样会
影响母语)。
最后,二者的学习动机不同,母语习得是习得者交际或
生存的必要,而二语习得往往有学习者的后天要求。
(Hawkins,
2001;Mitchell&Myles,2004)
在研究范围方面,UG理论强调句法的自主性,语义一直没有引
起UG理论的兴趣。
Chomsky(2005)坚持认为句法独立于语义,语义
只不过是语言的特征之一。
基于UG的二语习得研究也常常强调二
语知识的表征形式,忽视了语义在二语习得中的作用。
事实上,语义
在二语习得往往起很大的作用,如二语初学者往往依靠母语和目标
语的语义建立联系。
在语法性判断中,受试者可能根据语言直觉做
出判断,但我们不能排除受试者利用语义进行判断的可能。
所以,机
械地以UG指导二语习得研究显然会存在理论上的不适应性。
任何理论都有其适用范围和发生条件,UG作为一种理论也不
例外。
UG本身并不是一种学习理论,而是有关语言知识本质的表
征理论;UG解释的是语言知识的表征形式,而不是语言知识的习得
过程,所以它只能与其他理论相结合才能全面解释二语习得的本质
及习得过程(White,2003b)。
随着UG的发展,基于UG的二语习得
不断与其他理论相结合,如关联理论、涌现论等,特别是与认知科学
的结合。
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二语习得
不再满足于验证UG所体现的原则,或仅为UG提供证据,而是欲以
独立的身份跻身于认知领域,为基于UG的二语习得研究开启了新
的思路。
(Gregg,2003;Long&Doughty,2003)
3.2语言的认知处理
二语习得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其中至少包含了认知语言学
所讨论的人类的一般认知过程,如记忆、推理和语义理解等。
例如,
在(二语)语法性判断中,学习者很显然要经历范畴化的认知过程。
在判断过程中,被试者会依据自己已有的语言知识(经验)对比测试
内容(期间还可能会涉及语义的认知),寻找匹配关系,从而做出决
定。
但是,我们这里更关心的是语言信息的认知处理,因为它直接涉
及了二语习得的过程。
任何外部信息进入大脑都必须通过一系列的心理机制进行编码
和存储,以便记忆和提取。
从这个意义上说,语言习得也是一个信息
处理的认知过程,其最终结果是长时记忆(long-termmemory)。
信息
处理有串行处理(serialprocessing)和并行处理(parallelprocessing)两
种基本模型,在处理过程中还会涉及到自动化和控制等处理策略,
以及组快(chunking)、递归(recursion)和连接(connection)等习得策
略。
但是,绝对的串行处理或并行处理都难以解释二语习得的过程,
两种处模型往往同时存在于语言习得和理解过程中。
两种模型的并
存近似于竞争模型(competitionmodel),在习得中共同发挥作用。
(桂诗春,2000)
UG主要以串行处理模型为构建基础。
根据UG理论,儿童在习
得母语时,首先形成的是深层结构,然后才执行诸如被动、问句等转
换,而且转换也是按次序进行的串行处理,而母语的内在参数则是通
过积极证据逐步设定的。
与此相反,并行处理往往是认知的(Bohan-
non&Bonvillian,2001)。
处理的内容有表层处理和深层处理(deep
processing)。
一般地说,表层处理只是初步的信息处理,只有经过深
层处理的信息才有可能在大脑中留下记忆痕迹(memorytrace)而进
入长时记忆。
深层处理以多种形式对语言信息进行编码,如根据语
音、视觉和语义等特征,也可以根据言语或图像联系等(桂诗春,
2000)。
所以,无论是在母语还是二语习得中,深层处理都是一个十
分有效的认知处理过程。
3.3基于UG与认知的二语习得研究
UG和认知论都试图从学习者的内部因素回答语言习得的方
式,特别是语言知识的处理方式,从而探究在不同外部因素影响下的
二语习得的共性(Gregg,2003),两者在解释语言习得时又有各自的
侧重点。
基于客观客观主义的认知论强调语言信息的计算,如记忆、
存贮和提取等,认为我们可以从符号系统、处理和计算三方面描写和
解释语言的本质(Dawson,2001)。
UG理论关注认知科学所发展的
抽象演算模型与语言的物质基础,以及两者与脑认知研究的整合
(Chomsky,2000),而认知论关注的是个体学习者对语言的信息处
理,即语言学习的计算层面(Croft&Cruse,2004)。
从这个层面上
说,UG理论与认知论具有理论上的互补性。
Chomsky接受了认知神经科学中/心智是模块0的观点,认为语
言与人类其他认知系统之间呈现模块式的接口关系(interfaceposi-
tion)。
语言官能具有天赋性,是人类基因认知能力的表达,它至少由
用于存贮信息的认知系统和用于提取信息的运算系统两部分组成,
而且运算系统并不专司语言运算,在其他认知任务中它也会起作用,
能变化的是人的认知系统(Chomsky,1995;2000)。
认知系统分别与
发音-感知系统(articulatory-perceptualsystem)、概念-意义系统
(conceptual-intentionalsystem)形成语音形式(PF)接口关系和逻辑形
式(LF)接口关系。
在语言习得过程中,运算系统负责在PF和LF之
间建立匹配(parsing)函数关系,用公式表示就是CHL:
((PF,LF),匹
配)。
二语习得就是学习者在PF和LF两个接口层面的语言运算。
(Meisel,1998)
在Chomsky看来,语言是一种具有生物性的、在大脑中有物理实
现形式的自然客体,是一种认知能力的表现,所以UG本质上是认知
的(Chomsky,2000;2005)。
徐烈炯(1988)曾指出,认知语言学和生
成语言学都是/对人类大脑机能的一种研究,是在抽象的高度对大脑
物质进行的一种研究0。
在二语习得领域,认知指知识或信息的表征
形式,以及知识或信息的处理方式(Hulstijn,2002)。
受理论本身性质
的限制,基于UG的二语习得研究主要关注二语知识的表征形式,而
认知论则更关注语言信息的处理模式。
所以,两种理论取向的结合
更全面地解释二语习得的过程和探究二语知识的本质。
UG与认知论的结合成为目前二语习得研究的趋势之一。
Hul-
stijn(2002)提出结合二语知识表征和认知处理,建立统一解释二语习
得的思想;Gass和Selinker(2001)将UG的内在论语言观和认知观结
合在一起,建立了一个综合的二语习得互动模型。
刘春燕(2006)对
此有所介绍,本文从略。
4.结语
UG理论自其诞生起就以解释语言的本质为其终极目标,UG理
论突破了行为主义和环境决定论的樊篱,为认识语言本质提供了新
的框架。
UG在二语习得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深刻地影响了二语
习得的研究,但UG理论又不完全适用于二语习得研究,它必然与认
知理论相结合。
基于UG和认知处理的二语习得研究,既强调UG
在二语习得中的作用,又强调了语言信息的认知处理,既重视习得的
最终状态,又重视习得的过程,为二语习得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注释:
1本文所指的认知是Chomsky基于客观哲学主义哲学观的语言理
论,即小写的认知语言学(cognitiveLinguistics)或狭义的认知语言
学。
它是研究大脑语言机制的学科,关注语言的计算性质和语言
的信息处理。
o这里的分析是指学习者对在感知各种语言输入(如语言知识的表
层结构、文本基础和话语情景等)的基础上,在工作记忆力的支配
下对语言信息的初步处理,为更高层次的处理做准备。
有些文献也将这两种处理模型分别称为自上而下处理(up-bottom
processing)和向下而上处理(bottom-upprocessing)模型。
应该说,
两组术语的内涵有一定的相同,但并不完全一致。
对此,桂诗春
(2000)已有详细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