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赏析1.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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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十九首赏析1
《古诗十九首》
一、概述
1、关于《古诗十九首》这个题目
梁代萧统《文选》“杂诗”类的一个标题,包括汉代无名氏所作的19首五言诗。
它们不是一人一时之作,也不是一个有机构成的组诗。
“古诗”的原意是古代人所作的诗。
约在魏末晋初,流传着一批魏、晋以前文人所作的五言诗,既无题目,也不知作者,其中大多是抒情诗,具有独特的表现手法和艺术风格,被统称为“古诗”。
清代沈德潜说:
“古诗十九首,不必一人之辞,一时之作。
大率逐臣弃妻,朋友阔绝,游子他乡,死生新故之感。
或寓言,或显言,或反复言。
初无奇辟之思,惊险之句,而西京古诗,皆在其下。
”(《说诗语》)晋、宋时,这批“古诗”被奉为五言诗的一种典范。
西晋陆机曾逐首逐句地摹仿了其中的12首。
东晋陶渊明、南朝宋代鲍照等,都有学习“古诗”手法、风格的《拟古诗》。
到了梁代,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更从理论上总结评论了“古诗”的艺术特点和价值,探索了它们的作者、时代及源流,并大体确定它们是汉代作品。
同时,萧统《文选》,以及陈代徐陵《玉台新咏》又从诗歌分类上确定了“古诗”的范围:
凡无明确题目的作品,有作者的称“杂诗”,无名氏者为“古诗”。
因此,梁、陈以后,“古诗”已形成一个具有特定涵义的专类名称。
它与两汉乐府歌辞并称,专指汉代无名氏所作的五言诗,并且发展为泛指具有“古诗”艺术特点的一种诗体。
而《古诗十九首》便在文学史上占有“古诗”代表作的地位,这一标题也就成为一个专题名称。
2、《古诗十九首》的思想内容
《古诗十九首》深刻地再现了文人在汉末社会思想大转变时期,追求的幻灭与沉沦,心灵的觉醒与痛苦,学者所谓“逐臣弃友、思妇劳人、托境抒情、比物连类、亲疏厚薄、死生新故之感,质言之、寓言之、一唱而三叹之”(王康《古诗十九首绎后序》),良非虚言。
例如《青青陵上柏》写作者游戏宛洛,意在仕途。
然而他发现这个宫殿巍峨、甲第连云,权贵们朋比为奸,苟且度日的都城,井非属于他的世界。
在诗人貌似冷峻的态度中,蕴含有失去人生归宿感的迷惘。
有从政理想被亵渎的忧愤。
《明月皎夜光》则抒写了诗人的另一种失落,那就是一些文人在为共同利益的斗争中,标榜气节和忠义,而一当他们在功名利禄的道路上层开竞争,原先的交谊就发生了变化。
侥幸者和失意者的沉浮异势,使原来的友情徒具虚名,诗人一度笃信的伦理道德,也就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顿时现出虚妄;这就使诗人所说的“昔我同门友,弃我如遗迹。
良无磐石固,虚名复何益”。
《古诗十九首》在揭露现实社会黑暗,抨击末世风俗的同时,也隐含了诗人对失去的道德原则的追恋。
这种无可奈何的处境和心态,加深了诗人的信仰危机。
事功不朽的希望破灭,诗人乃转而从一个新的层面上去开掘生命的价值。
《驱车上东门》说: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个体生命面对滔滔的时间长河,既弥足珍贵,又卑微渺小。
诗人力求超越旧有的价值观念,作出新的人生选择。
无论是露骨宣称为摆脱贫贱而猎取功名,还是公开声言要把握短暂人生而及时行乐,总之是丧失了屈原式的执着。
在旧的理性规范解除之后表现出来的生命冲动,由于受到历史传统、客观环境和自身文化积淀的束缚,很难获得健康、乐观的内容和形式。
但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在感叹短暂的人生时,虽出言愤激,却也并非真是甘心颓废,有人仍在洁身自好,寻觅精神上的永恒。
《回车驾言迈》就说: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这里所说的“荣名”,已超越了以爵禄为标志的事功,而是追求精神的不朽。
尽管这种不朽在当时尚乏具体内涵,却预示了诗人企望功业不朽、文章不朽的建安时代即将到来。
《古诗十九首》还有一类作品更深刻地反映了游子思妇的现实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巨大痛苦。
汉代的养士、选士制度,驱使文人不得不背乡离井,长期漂泊在外。
这些文人或在仕途作无望的追求,或在异乡逃避政治的迫害,更渴求有爱情、家庭的温馨,以慰藉孤独而屈辱的心灵。
极写羁旅行役、相思怀人之苦,遂成为《古诗十九首》的一大主题。
《涉江采美蓉》写了一位漂泊异地的失意者怀念妻子的愁苦之情:
涉江采英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
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古诗十九首》的相思怀人之作,不少是从女性角度着笔的。
首先,这是由于在宗法社会中,女性因其特定的处境,只能把全部的生命寄托于爱情和婚姻关系。
其次,古代女性生活环境与心灵世界的狭小封闭,使她们只能在孤独中无止境地去咀嚼体味相思的痛苦,其盛情的深婉细腻,又是男性所不及的。
女性丰富的情感和敏锐的触角,与其生活环境中的种种事物相交流,又使这些事物成为女性心理最为动人的物化形式,并为诗人的创作提供了意蕴丰厚的意象和意境。
汉末文人则已在相当的程度上,具有了与女性世界作心灵沟通的现实基础,他们抒写女性的不幸,不仅有真诚的理解与同情,也融入了自己饱经忧患与痛苦的人生体验。
《古诗十九首》之多从女性角度写相思之苦,并能由此获得普遍而久远的艺术蛙力,原因便在于此。
例如《迢迢牵牛星》:
以牛郎、织女的传说,形象地表现相爱的人可望不可即的情状良有新意。
机声札札,不成纹理,写尽思妇借助单调往覆的劳作排遣愁苦的用心及其百无聊赖的精神状态。
又如《行行重行行》,写思妇对丈夫的深切怀念,虽然蒙上了唯恐被弃的阴影,她最终还是搁下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转而向对方致以一往情探的祝愿。
没有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深刻洞悉,是无法开掘出如此幽微的情感层次的。
《古诗十九首》以艺术的方式,表现士子的社会境遇、精神生活与人格气质,并由此透视出汉末社会生活的一个侧面,有相当重要的认识意义。
二、《古诗十九首》欣赏
1、《古诗十九首之一-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注释:
重行行:
行了又行,走个不停。
生别离:
活生生地分离。
天一涯:
天一方。
意思是两人各在天之一方,相距遥远,无法相见。
阻且长:
艰险而且遥远。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胡马南来后仍依恋于北风,越鸟北飞后仍筑巢于南向的树枝。
意思是鸟兽尚眷恋故土,何况人呢?
胡马,泛指北方的马,古时称北方少数民族为胡。
越鸟,指南方的鸟,越指南方百越。
这两句是思妇对游子说的,意思是人应该有恋乡之情。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相离愈来愈远,衣带也愈来愈松了。
意思是人由于相思而消瘦了。
已通“以”。
缓:
宽松。
浮云蔽白日:
这是比喻,大致是以浮云喻邪,以白日喻正。
想象游子在外被人所惑。
蔽 :
遮掩
不顾反:
不想着回家。
顾,念。
反通“返”。
思君令人老:
由于思念你,使我变得老多了。
老,指老态,老相。
岁月忽已晚:
一年倏忽又将过完,年纪愈来愈大,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岁月已晚,指秋冬之际岁月无多的时候。
弃捐勿复道:
什么都撇开不必再说了。
捐,弃。
努力加餐饭:
有两说。
一说此话是对游子说,希望他在外努力加餐,多加保重。
另一说此话是思妇自慰,我还是努力加餐,保养好身体,也许将来还有相见的机会。
【评析】
这是一首在东汉末年动荡岁月中的相思乱离之歌。
尽管在流传过程中失去了作者的名字,但“情真、景真、事真、意真”(陈绎《诗谱》),读之使人悲感无端,反复低徊,为女主人公真挚痛苦的爱情呼唤所感动。
首句五字,连叠四个“行”字,仅以一“重”字绾结。
“行行”言其远,“重行行”极言其远,兼有久远之意,翻进一层,不仅指空间,也指时间。
于是,复沓的声调,迟缓的节奏,疲惫的步伐,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痛苦伤感的氛围,立即笼罩全诗。
“与君生别离”,这是思妇“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的回忆,更是相思之情再也压抑不住发出的直白的呼喊。
诗中的“君”,当指女主人公的丈夫,即远行未归的游子。
与君一别,音讯茫然:
“相去万余里”。
相隔万里,思妇以君行处为天涯;游子离家万里,以故乡与思妇为天涯,所谓“各在天一涯”也。
“道路阻且长”承上句而来,“阻”承“天一涯”,指路途坎坷曲折;“长”承“万余里”,指路途遥远,关山迢递。
因此,“会面安可知”!
当时战争频仍,社会动乱,加上交通不便,生离犹如死别,当然也就相见无期。
然而,别离愈久,会面愈难,相思愈烈。
诗人在极度思念中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凡物都有眷恋乡土的本性: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飞禽走兽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这两句用比兴手法,突如其来,效果远比直说更强烈感人。
表面上喻远行君子,说明物尚有情,人岂无思的道理,同时兼暗喻思妇对远行君子深婉的恋情和热烈的相思--胡马在北风中嘶鸣了,越鸟在朝南的枝头上筑巢了,游子啊,你还不归来啊!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自别后,我容颜憔悴,首如飞蓬,自别后,我日渐消瘦,衣带宽松,游子啊,你还不归来啊!
正是这种心灵上无声的呼唤,才越过千百年,赢得了人们的旷世同情和深深的惋叹。
如果稍稍留意,至此,诗中已出现了两次“相去”。
第一次与“万余里”组合,指两地相距之远;第二次与“日已远”组合,指夫妻别离时间之长。
相隔万里,日复一日,是忘记了当初旦旦誓约?
还是为他乡女子所迷惑?
正如浮云遮住了白日,使明净的心灵蒙上了一片云翳?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这使女主人公忽然陷入深深的苦痛和彷惶之中。
诗人通过由思念引起的猜测疑虑心理“反言之”,思妇的相思之情才愈显刻骨,愈显深婉、含蓄,意味不尽。
猜测、怀疑,当然毫无结果;极度相思,只能使形容枯槁。
这就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老”,并非实指年龄,而指消瘦的体貌和忧伤的心情,是说心身憔悴,有似衰老而已。
“晚”,指行人未归,岁月已晚,表明春秋忽代谢,相思又一年,暗喻女主人公青春易逝,坐愁红颜老的迟暮之感。
坐愁相思了无益。
与其憔悴自弃,不如努力加餐,保重身体,留得青春容光,以待来日相会。
故诗最后说: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至此,诗人以期待和聊以自慰的口吻,结束了她相思离乱的歌唱。
诗中淳朴清新的民歌风格,内在节奏上重叠反复的形式,同一相思别离用或显、或寓、或直、或曲、或托物比兴的方法层层深入,“若秀才对朋友说家常话”式单纯优美的语言,正是这首诗具有永恒艺术魅力的所在。
而首叙初别之情--次叙路远会难--再叙相思之苦--末以宽慰期待作结。
离合奇正,现转换变化之妙。
不迫不露、句意平远的艺术风格,表现出东方女性热恋相思的心理特点。
2、《古诗十九首之二-青青河畔草》赏析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她,独立楼头体态盈盈,如临风凭虚;她,倚窗当轩,容光照人,皎皎有如轻云中的明月;为什么,她红妆艳服,打扮得如此用心;为什么,她牙雕般的纤纤双手,扶着窗棂,在久久地引颈远望:
她望见了什么呢?
望见了园久河畔,草色青青,绵绵延延,伸向远方,“青青河畔草,绵绵思无道;远道欲何之,宿昔梦见之”(《古诗》),原来她的目光,正随着草色,追踪着远行人往日的足迹;她望见了园中那株郁郁葱葱的垂柳,她曾经从这株树上折枝相赠,希望柳丝儿,能“留”住远行人的心儿。
原来一年一度的春色,又一次燃起了她重逢的希望,也撩拔着她那青春的情思。
希望,在盼望中又一次归于失望,情思,在等待中化成了悲怨。
她不禁回想起生活的波弄,她,一个倡家女,好不容易挣脱了欢场泪歌的羁绊,找到了惬心的郎君,希望过上正常的人的生活;然而何以造化如此弄人,她不禁在心中呐喊:
“远行的荡子,为何还不归来,这冰凉的空床,叫我如何独守!
”
本诗定的就是这样一个重演过无数次的平凡的生活片断,用的也只是即景抒情的平凡的章法、“秀才说家常话”(谢榛语)式的平凡语言;然而韵味却不平凡。
能于平凡中见出不平凡的境界来,就是本诗,也是《古诗十九首》那后人刻意雕镌所不能到的精妙。
诗的结构看似平直,却直中有婉,极自然中得虚实相映、正反相照之妙。
诗境的中心当然是那位楼头美人,草色柳烟,是她望中所见,但诗人--他可能是偶然望见美人的局外人,也可能就是那位远行的荡子--代她设想,则自然由远而近,从园外草色,收束到园内柳烟,更汇聚到一点,园中心那高高楼头。
自然界的青春,为少妇的青春作陪衬;青草碧柳为艳艳红妆陪衬,美到了极至。
而唯其太美,所以篇末那突发的悲声才分外感人,也只是读诗至此,方能进一步悟到,开首那充满生命活力的草树,早已抹上了少妇那梦思般的哀愁。
这也就是前人常说的《十九首》之味外味。
如以后代诗家的诗法分析,形成前后对照,首尾相应的结构。
然而诗中那朴茂的情韵,使人不能不感到,诗人并不一定作如此巧妙营构,他,只是为她设想,以她情思的开展起伏为线索,一一写成,感情的自然曲折,形成了诗歌结构的自然曲折。
诗的语言并不经奇,只是用了民歌中常用的叠词,而且一连用了六个,但是贴切而又生动。
青青与郁郁,同是形容植物的生机畅茂,但青青重在色调,郁郁兼重意态,且二者互易不得。
柳丝堆烟,方有郁郁之感,河边草色,伸展而去,是难成郁郁之态的,而如仅以青青状柳,亦不足尽其意态。
盈盈、皎皎,都是写美人的风姿,而盈盈重在体态,皎皎重在风采,由盈盈而皎皎,才有如同明月从云层中步出那般由隐绰到不鲜的感觉,试先后互易一下,必会感到轻重失当。
娥娥与纤纤同是
写其容色,而娥娥是大体的赞美,纤纤是细部的刻划,如互易,又必格不顺。
六个叠字无一不切,由外围而中心,由总体而局部,由朦胧而清晰,烘托刻画了楼上女尽善尽美的形象,这里当然有一定的提炼选择,然而又全是依诗人远望或者悬想的的过程逐次映现的。
也许正是因为顺想象的层次自然展开,才更帮助了当时尚属草创的五言诗人词汇用得如此贴切,不见雕琢之痕,如凭空营构来位置词藻,效果未必会如此好。
这就是所谓“秀才说家常话”。
六个叠字的音调也富于自然美,变化美。
青青是平声,郁郁是仄声,盈盈又是平声,浊音,皎皎则又为仄声,清音;娥娥,纤纤同为平声,而一浊一清,平仄与清浊之映衬错综,形成一片宫商,谐和动听。
当时声律尚未发现,诗人只是依直觉发出了天籁之音,无怪乎钟嵘《诗品》要说“蜂腰鹤膝,闾里已具”了。
这种出于自然的调声,使全诗音节在流利起伏中仍有一种古朴的韵味,细辨之,自可见与后来律调的区别。
六个叠词声、形、两方面的结合,在叠词的单调中赋予了一种丰富的错落变化。
这单调中的变化,正入神地传达出了女主人公孤独而耀目的形象,寂寞而烦扰的心声。
无须说,这位诗人不会懂得个性化、典型化之类的美学原理,但深情的远望或悬想,情之所钟,使他恰恰写出了女主人公的个性与典型意义。
这是一位倡女,长年的歌笑生涯,对音乐的敏感,使她特别易于受到阳春美景中色彩与音响的撩拔、激动。
她不是王昌龄《闺怨》诗中那位不知愁的天真的贵族少女。
她凝妆上楼,一开始就是因为怕迟来的幸福重又失去,而去痴痴地盼望行人,她娥娥红当也不是为与春色争美,而只是为了伊人,痴想着他一回来,就能见到她最美的容姿。
因此她一出场就笼罩在一片草色凄凄,垂柳郁郁的哀怨气氛中。
她受苦太深,希望太切,失望也因而太沉重,心灵的重压,使她迸发出“空床难独守”这一无声却又是赤裸裸的情热的呐喊。
这不是“悔教夫婿觅封候”式的精致的委婉,而只是,也只能是倡家女的坦露。
也唯因其几近无告的孤苦呐喊,才与其明艳的丽质,形成极强烈的对比,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诗人在自然真率的描摹中,显示了从良倡家女的个性,也通过她使读者看到在游宦成风而希望渺茫的汉末,一代中下层妇女的悲剧命运--虽然这种个性化的典型性,在诗人握笔之际,根本不会想到。
3、《古诗十九首之三-青青陵上柏》赏析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馀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这首诗与《古诗》中的另一首《驱车上东门》(见后)在感慨生命短促这一点上有共同性,但艺术构思和形象蕴含却很不相同。
《驱车上东门》的主人公望北邙而生哀,想到的只是死和未死之前的生活享受;这首诗的主人公游京城而兴叹,想到的不止是死和未死之时的吃好穿好。
开头四句,接连运用有形、有色、有声、有动作的事物作反衬、作比喻,把生命短促这样一个相当抽象的意思讲得很有实感,很带激情。
主人公独立苍茫,俯仰兴怀:
向上看,山上古柏青青,四季不凋;向下看,涧中众石磊磊,千秋不灭。
头顶的天,脚底的地,当然更其永恒;而生于天地之间的人呢,却像出远门的旅人那样,匆匆忙忙,跑回家去。
《文选》李善注引《尸子》、《列子》释“远行客”:
“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
寄者固归。
”“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
”《古诗》中如“人生寄一世”,“人生忽如寄”等,都是不久即“归”(死)的意思。
第五句以下,写主人公因感于生命短促而及时行乐。
“斗酒”虽“薄”(兼指量少、味淡),也可娱乐,就不必嫌薄,姑且认为厚吧!
驽马虽劣,也可驾车出游,就不必嫌它不如骏马。
借酒销忧,由来已久;“驾言出游,以写我忧”(《诗经·邶风·泉水》),也是老办法。
这位主人公,看来是两者兼用的。
“宛”(今河南南阳)是东汉的“南都”,“洛”(今河南洛阳)是东汉的京城。
这两地,都很繁华,何妨携“斗酒”,赶“驽马”,到那儿去玩玩。
接下去,用“何郁郁”赞叹洛阳的繁华景象,然后将笔触移向人物与建筑。
“冠带”,顶冠束带者,指京城里的达官显贵。
“索”,求访。
“冠带自相索”,达官显贵互相探访,无非是趋势利,逐酒食,后面的“极宴娱心意”,就明白地点穿了。
“长衢”(大街),“夹巷”(排列大街两侧的胡同),“王侯第宅”,“两宫”,“双阙”,都不过是“冠带自相索”,“极言娱心意”的场所。
主人公“游戏”京城,所见如此,会有什么感想呢?
结尾两句,就是抒发感想的,可是歧解纷纭,各有会心,颇难作出大家都感到满意的阐释。
有代表性的歧解是这样的:
一云结尾两句,都指主人公。
“极宴”句承“斗酒”四句而来,写主人公享乐。
一云结尾两句,都指“冠带”者。
“是说那些住在第宅、宫阙的人本可以极宴娱心,为什么反倒戚戚忧惧,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呢?
”“那些权贵豪门原来是戚戚如有所迫的,弦外之音是富贵而可忧,不如贫贱之可乐”(余冠英《汉魏六朝诗选》)。
一云结尾两句,分指双方。
“豪门权贵的只知‘极宴娱心’而不知忧国爱民,正与诗中主人公戚戚忧迫的情形形成鲜明对照”(《两汉文学史参考资料》)。
从全诗章法看,分指双方较合理,但又绝非忧乐对照。
“极宴”句承写“洛中”各句而来,自然应指豪权贵。
主人公本来是因生命短促而自寻“娱乐”、又因自寻“娱乐”而“游戏”洛中的,结句自然应与“娱乐”拍合。
当然,主人公的内心深处未尝不“戚戚”,但口上说的毕竟是“娱乐”,是“游戏”。
从“斗酒”、“驽马”诸句看,特别是从写“洛中‘所见诸句看,这首诗的主人公,其行乐有很大的勉强性,与其说是行乐,不如说是借行乐以销忧。
而忧的原因,也不仅是生命短促。
生当乱世,他不能不厌乱忧时,然而到京城去看看,从“王侯第宅”直到“两宫”,都一味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全无忧国忧民之意。
自己无权无势,又能有什么作为,还是“斗酒娱乐”,“游戏”人间吧!
“戚戚何所迫”,即何所迫而戚戚。
用现代汉语说,便是:
有什么迫使我戚戚不乐呢(改成肯定语气,即“没有什么使我戚戚不乐”)?
全诗内涵,本来相当深广;用这样一个反诘句作结,更其馀味无穷。
4、《古诗十九首之四-今日良宴会》赏析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踞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轗轲常苦辛。
这首诗写得很别致。
全诗十四句,是主人公一口气说完的,这当然很质直。
所说的内容,不过是在宴会上听曲以及他对曲意的理解,这当然很浅近。
然而细读全诗,便发现质直中见婉曲,浅近中寓深远。
且看他是怎么说的,说了些什么:
今天的宴会啊,真是太棒了!
那个欢乐劲,简直说不安,光说弹筝吧,弹出的声调多飘逸!
那是最时髦的乐曲,妙极了!
有美德的人通过乐曲发表了高论,懂得音乐,便能听出其真意。
那真意,其实是当前一般人的共同心愿,只是谁也不肯明白地说出;那就让我说出来吧:
“人生一世,有如旅客住店。
又像尘土,一忽儿便被疾风吹散。
为什么不捷足先登,高踞要位,安享富贵荣华呢?
别再忧愁失意,辛辛苦苦,常守贫贱!
”这段话,是兴致勃勃地说的,是满心欢喜地说的,是直截了当地说的。
中间有用了不少褒意词、赞美词。
讲“宴会”,用“良”,用“欢乐”、而且“难具陈”。
讲“弹筝”,用“逸响”,用“新声”,用“妙入神”,用“令(美)德”,用“高言”。
讲抢占高位要职,也用了很美的比喻:
快马加鞭,先踞要津。
那么,主人公是真心宣扬那些时人共有的心愿呢?
还是“似劝(鼓励)实讽”,“谬悠其词”呢?
主人公是在听“弹筝”,而不是在听唱歌。
钟子期以“知音”著称,当伯牙弹琴“志在流水”的暑假,也不过能听出那琴声“洋洋乎若江河”,并不曾译出一首《流水歌》。
这位主人公,究竟是真的从筝声中听出了那么多“高言”、“真意”呢?
还是由于“齐心同所愿,含意俱示伸”,因而假托听筝,把那些谁也不便明说的心里话和盘托出呢?
人生短促,这是事实。
力求摆脱“穷贱”、“轗轲”和“苦辛”,这也不能不说是人所共有的心愿。
既然如此,又何必“讽”!
“讽”,又有什么用!
然而为了摆脱它们而求得它们的对立面,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抢夺要位,那将出现什么情景!
既然如此,便需要“讽”,不管有用还是没有用。
由此可见,这首诗的确很婉曲、很深远。
它含有哲理,涉及一系列人生问题、社会问题,引人深思。
5、《古诗十九首之五-西北有高楼》赏析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
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敌意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慨叹着“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的汉末文人,面对的却是一个君门深远、宦官挡道的苦闷时代。
是骐骥,总得有识马的伯乐才行;善琴秦,怎少得了钟期这样的知音?
壮志万丈而报国无门,--在茫茫人和事,还有什么比这更教人嗟伤的呢?
此诗的作者,就是这样一位彷徨中路的失意人。
这失意当然是政治上的,但在比比倾诉之时,却幻化成了“高楼”听曲的凄切一幕。
从那西北方向,隐隐传来铮铮的弦歌之音。
诗人寻声而去,蓦然抬头,便已见有一座“高楼”矗立眼前。
这高楼是那样堂皇,而且在恍惚之间又很眼熟: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刻镂着花纹的木条,交错成绮文的窗格;四周是高翘的阁檐,阶梯有层叠三重,正是诗人所见过的帝宫气象。
但帝宫又不似这般孤清,而且也比不上它的高峻:
那巍峨的楼影,分明耸入了飘忽的“浮云”之中。
人们常把这四句所叙视为实境,甚至还有指实其为“高阳王雍之楼”的(杨衒之《洛阳伽蓝记》)。
其实是误解。
明人陆时雍指出,《古诗十九首》在艺术表现上的一大特点,就是“托”:
“情动于中,郁勃莫已,而势又不能自达,故托为一意、托为一物、托为一境以出之”(《古诗镜》)。
此诗即为诗人假托之“境”,“高楼”云云,全从虚念中托生,故突兀而起、孤清不群,而且“浮云”缥缈,呈现出一种奇幻的景象
那“弦歌”之声就从此楼高处飘下。
诗中没有点明时间,从情理说大约正什夜晚。
在万籁俱寂中,听那“音响一何悲”的琴曲,恐怕更多一重哀情笼盖而下的感觉吧?
这感觉在诗人心中造成一片迷茫:
“谁能为此曲?
无乃杞梁妻!
”“杞梁”即杞梁殖。
传说他为齐君战死,妻子悲恸于“上则无父,中则无夫,下则无子,人生之苦至矣”,乃“抗声长哭”竟使杞之都城为之倾颓(崔豹《古今注》)。
而今,诗人所听到的高楼琴曲,似乎正有杞梁妻那哭颓杞都之悲,故以之为喻。
全诗至此,方着一“悲”字,顿使高楼听曲的虚境,蒙上了一片凄凉的氛围。
那哀哀弦歌于高处的“歌者”是谁?
诗人既在楼下,当然无从得见;对于读者来说,便始终是一个未揭之谜。
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
诗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