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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咏怀诗》82首

阮籍《咏怀诗》82首

阮籍《咏怀》:

政治抒情组诗的出现 苦闷与旷达 渊永的滋味与隐约曲折的风格

曹魏后期,政局混乱,曹芳、曹髦等皇帝既荒淫无度,又昏庸无能,司马懿父子掌握朝政,

曹芳、弑曹髦,大肆诛杀异己。

此时文人的命运与建安时大不相同。

拥曹的何晏、夏侯玄

人被杀。

嵇康拒绝与司马氏合作,亦惨遭杀害。

阮籍本有济世志,但不满于司马氏的统治,

酣饮和故作旷达来逃避迫害,最后郁郁以终。

山涛本来与阮籍、嵇康等人为友。

同在“竹

林七贤”之列,后来投靠司马氏。

正始十年司马懿父子发动高平陵政变,夺取权利后的十

年间,全国进入恐怖状态。

(只到高平陵政变十六年后,司马氏才最后取而代之,夺了曹

家的帝位。

)                                  

这一时期的诗人,政治理想落潮,普遍出现了危机感和幻灭感。

此时的诗歌也与建安       诗坛风貌迥异,反映民生疾苦和抒发豪情壮志的作品减少了,抒写个人忧愤的诗歌增多了,       

故阮籍诗“颇多感慨之词”(钟嵘《诗品》)和“忧生之嗟”(李善《文选注》),嵇康诗

亦“多抒感愤”(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八)。

由于正始玄风的影响,诗歌逐渐与玄

理结合,诗风由建安时的慷慨悲壮变为词旨渊永、寄托遥深。

因而正始诗歌也体现出其独

特的艺术风貌,严羽《沧浪诗话·诗体》说:

“以时而论,则有……正始体。

”注云:

               “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

  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二首。

这些诗非一时一地所作,是其政治感慨的记录。

这些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组诗的先河,对后世产生

了重大影响。

阮籍的《咏怀诗》充满苦闷、孤独的情绪,其诗或者写时光飞逝、人生无常,如:

“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

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

朝为咸池晖,濛汜受其荣。

(其十八)“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

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 (其三十二)或

者写树木花草由繁华转为憔悴,比喻世事的反复,如: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

秋风

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记。

” (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其十二) “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

”(其五十)

 

“不见日夕华,翩翩飞路旁。

”(其五十三)或者写鸟兽虫鱼对自身命运之无奈,如

孤鸟、寒鸟、孤鸿、离兽等意象经常出现在诗中,特别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成为诗

人反复歌咏的对象(如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

或者直接慨叹人生的各种深创巨

痛,如少年之忽成丑老(如其四、其五、其六十五),功名富贵之难保(如其十三、其五

十三、其五十九),以女色事人之不可靠(如其二十、其二十七、其三十)。

由于从自然

到人事都充满苦难,阮籍心中的苦闷难以排遣。

《咏怀诗》其一说: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末尾两句可视为全部《咏怀诗》。

清人方东树说:

“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

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

”(《昭昧詹言》卷三)又如其十七: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

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

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

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

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这首诗写独坐无人,出门无人,登高无人,所见仅为孤鸟、离兽,栖惶无主之情溢于

纸上。

在这种局面之中,诗人进而感到壮志、理想都成了泡影。

  《咏怀诗》其十九以佳人喻理想,写诗人心虽悦之而无由交接,表现了理想不能实现

的痛苦。

其八十命意亦相似,只是又多了一层生命短促之悲。

其七十九写凤凰的悲剧,凤

凰立身高洁,志向远大,但羽翼为秋风所伤,已无法飞翔, “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

简直是阮籍的自况。

《咏怀诗》中迁逝之悲、祸福无常之感触目皆是,正体现了他忧愤深广

的情怀。

阮籍诗中悲哀、凄怆、涕下、咨嗟、辛酸、蹉跎、忧伤、愤懑、怨尤、悲悼等词语

十分常见,充分反映了他极度苦闷的心情。

面对污浊的社会与短暂的人生,阮籍无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只好故作旷达,在生活中,

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诗歌中,他也为自己设计了精神的出路,这就是游仙和隐居。

阮籍的《咏怀诗》有不少篇章写游仙和隐居,有些则是仙隐结合。

他在诗中常常赞美巢由、

夷齐、邵平、四皓等隐士,而讽刺苏秦、李斯等人因贪利禄而导致杀身之祸。

阮籍赞美神仙隐逸,只是排遣苦闷的一种方式,他其实是颇有济世之志的。

《晋书》本

传说他:

“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

为常。

”所以他在写愤懑与出世之情的同时,也表现出对时局的关注和自己的怀抱。

如《咏

怀诗》其三十一,批评曹魏政权荒淫腐朽,指出其必定灭亡的命运: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

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

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

歌舞

曲未终,秦兵已复来。

夹林非吾有,朱官生尘埃。

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有的诗则揭露礼法之士的虚伪,如其六十七:

  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

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

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

常上

置玄酒,室中盛稻粱。

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

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

委曲周旋仪,

姿态愁我肠。

  有的诗则抒发自己的壮志,如其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

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

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的风格隐约曲折,“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渊放,归趣难求”        (钟嵘《诗品》),这主要是由其时代与身世决定的。

他同情曹魏,不满于司马氏,但身仕

乱朝,常恐遭祸,故处世极为谨慎,“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

作诗亦不敢直言,常常借比兴、象征的手法来表达感情、寄托怀抱。

或借古讽今,或借游仙

讽刺世俗,或借写美人香草寓写怀抱。

李善《文选注》分析这种情况说:

“嗣宗身仕乱朝,

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

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

测。

”但就诗歌精神而言,阮籍的《咏怀诗》与建安风骨仍是一脉相承的,如严羽《沧浪诗

话·诗评》说:

“黄初以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内骨。

试论阮籍的《咏怀诗》

  阮籍(嗣宗)是魏晋交替时期的著名作家,尤以其82首《咏怀诗》享盛名于中国诗坛。

然而,也正是这些《咏怀诗》在中国的文艺批评史上引起了颇多的争论。

  从刘勰的《文心雕龙》提出“阮旨遥深”以后,后代论者便沿着这个思路而推波助澜。

《诗品序》称其“厥旨渊放,归趣难求”;李善的《文选注》有“百代之下,难以情测”

 

之说;张溥则谓之“咏怀诸篇,文稳指远”(《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注》)。

愈往后,

论家便更把阮诗内容渲染为神秘莫测,进而连其表现形式也被说得神乎其神了。

刘熙载甚

至说:

“阮嗣宗咏怀,其旨固为渊远,其属辞之妙,去来无端,不可踪迹。

后来如射洪

《感遇》,太白《古风》犹瞻望弗及矣”(《艺概·诗概》)。

黄节和肖涤非二先生也认

为:

“后之学步邯郸者,既未得其仿佛,而浅见寡闻之士,又以眩于故实,艰于检讨,亦

复望而生畏。

于是咏怀之作,乃成千古绝响矣”。

(《读诗三札记·读阮嗣宗诗札记》)

说阮诗遥深、隐晦是对的,但将之视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绝响”,则与事

实不符。

  刘勰说“阮旨遥深”是在与“何宴之徒,率多浮浅”(《文心雕龙·明诗》)相对比

的情况下提出来的。

钟嵘曾经说过:

“其源出于《小雅》,无雕虫之功”(《诗品上》)。

这就把《咏怀诗》放进中国诗歌发展的大结构系统之中,进行纵与横的比较研究。

后人步

他们的后,只执其一端,恐怕是有违他们的初衷。

  其实,阮籍的《咏怀诗》是循着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发展逻辑而生长、发展的,它既

继承了前代诗歌创作的精华,也是后辈学习的圭臬之一。

在中国诗的发展史上,起着一种

承先启后的作用。

阮诗的“遥深”,是那个时代文学与哲学思潮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他在

诗歌中实践魏晋玄学“得意忘言”之文学观的体现。

从这个思路出发,阮诗也许会不那么

“难以情测”了。

  “言不尽意”这个哲学命题,早在周朝就有了雏形。

《周易·系辞》中就有,“子曰: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可见乎”的说法;《庄子·外物》曰:

“荃

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意而忘言”。

魏晋时期,玄学

兴起,崇尚以无为本,哲学家们展开了言、意之辩。

集大成者当为王弼。

他说:

“然则忘

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言,而象可

忘也。

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周易略例·明象》)。

“象”即物象。

王弼在言和

意之间加进了一个物象,这不仅表明思辩哲学有了新发展,即认识到表象的存在,认识到

人们认识事物的本质是由表及里的;而且还表明“言不尽意”的哲学观已找到了向以形象

思维为主的文学渗透的关节点,由是,“得意忘言”的文学观的呼之欲出就是十分自然的了。

  “得象忘言”和“得意忘言”在魏晋时代俨成时风。

王弼在《论语释疑》和《老子注》

等著作中一扫汉代经学的繁琐考证,多用假言释意,追求思辩的哲学境界,而不拘泥于表面

的文字。

如他在解释孔子“予欲无言”这句话时说:

“欲明本,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

也。

”真是地地道道的得意而忘言。

  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说:

“口不尽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

检则”。

这里讲的是得意而忘音。

  顾恺之在《魏晋胜流画赞》中云:

“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之趋失矣。

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

一像之明昧不若晤对之神通也。

”这实际

上道出了魏晋画坛在创作思想上的主线条:

“画尽意在”,即王弼说的“重画以尽情,而画

可忘也。

  在这样一种推崇“得意忘言”的时风中,生机勃勃的文学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四面八方

涌来的新思想的信息,必然会在对新思想最敏感的诗坛产生强烈的反应。

阮籍率先表了态:

       “余以为形之可见,非色之美,音之可闻,非声之善,”(《阮籍集·清思赋》)这充分表

明了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将追求什么,又会摒弃什么。

后来刘勰将之升华为“情在词外日

隐状溢目前日秀”,提出了“隐秀”说,阮籍实为其开先河者也。

  阮籍的《咏怀诗》就是他实践“得意忘言”思想的杰作。

肖涤非先生说:

“嗣宗诗之特

点:

(一)用典变化。

(二)命意委曲。

(三)情感多哀乐同时而发”。

(《阮步兵咏怀诗

注》)可惜肖先生将三者孤立起来,使人不得要津,倘若用“得意忘言”的创作思想来贯穿

之,就会顿时柳暗花明。

因为诗中用典可收到言简意赅的效果,故而是“得意忘言”最为行

之有效的手段。

《咏怀诗》用典极多,往往一个典就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

如“高鸟翔山

岗,燕雀栖下林”(《咏怀诗》四十七)这句诗就含有两个故事。

一是《吴越春秋》中范蠡

劝文种:

“高鸟已散,良弓将藏”,要他见好就收;一是《史记·陈涉世家》所录陈胜那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千古绝叹。

两个典故一经诠释,言外之意顿时跃然纸上,读者只

要忘掉文字的表面含意,顺着诗句的内涵去思索,就可以品味出作者既有不安苟且,欲济世

经国的雄心,又害怕成为被烹的“走狗”那种曲曲宛宛的真情。

  阮籍的《咏怀诗》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因此,用典时往往信手拈来,掐头去尾,甚是

随便。

因而读阮诗,不能仅在字面上考究,而是要在释典上多下功夫,才能窥见作者的内心

世界。

如“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

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五)这首诗,由于将

赵、李当成赵夫人和李夫人,连颜延之这样的大学者都弄错了。

后人在《汉书·何益传》、

《汉书·佞幸传》、《汉书·外戚传》、《汉书·谷永传》中找到四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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