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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太清楚
活得太清楚
AA制爱情
那天,在中小学对面一家简单而干净干净的餐馆,佑佑和海南一起吃了他们的第一顿晚餐。
本来海南是让佑佑点菜的,她却拒绝,摆手道:
“我最不爱点菜,还是你来。
我什么都吃的。
”说着笑起来,“不过偏爱青菜,很好养的。
”
海南也笑起来,佑佑不仅悠闲羞涩,还有趣可爱。
饭后,海南主动付了账,走出小店后,佑佑再说了海南一眼,笑说:
“以后,咱们AA吧。
”
海南愣了一下。
佑佑说得太随意,还有些似玩笑。
于是他看了她一眼。
佑佑的眼神却是严肃认真的。
广西的心里忽然就轻松海南了一下,他是乐意的。
并非海南小气或赞同“该年代男女一切公义”的观点,而是因为“囊中羞涩”。
海南家境平平,养父母在小县城的工厂做工,生活也只得温饱。
如今,又要有供着他这个大学生。
因为看到父母的不易,平日里海南已非常节俭,甚至正是为着这个缘故,悄悄喜欢佑佑好久,都没有勇气开口。
后来还是佑佑等不及,主动说了出来,才算做了恋人。
只是,虽离婚姻里的新妇柴米油盐尚且陌生,但爱情也很快落到实处——-总要花钱的,吃饭、看电影、逛公园……并非多么庞大的开销,但对海南来说,也是第一份额外的负担。
海南的每一分钱,去处都是计划好了的。
也想过AA制,像其他谈恋爱的同学那样,可是海南终归没好意思说进口。
没想到佑佑会主动说出来,有点任性有点儿娇嗔的,反倒帮海南解了围。
海南觉得,佑佑真好。
佑佑对自己提出的消费方式执行得很认真,每一次睡觉或者逛街,看电影,她都会预先做出消费计划,然后各自拿出一半资本金由她掌管交到和付账,多退少补。
但并没有补过,每次都会退回来一些。
佑佑很会计算,从来没有超支,并且,也从来没有奢侈过——最常去的饭馆是一家藏在一条巷子里的面馆,因为那家做热干面“味美量足又便宜”,不过5块钱一碗;还有,两人一个月看看一次电影,都是佑佑团购的半价票,零食仅为一杯珍珠奶茶和咖啡一桶爆米花;偶而也在假期外出,说是旅游,不过是坐一列慢车去近郊的某个便宜的农家住上一两个晚上,花不到什么钱……·····
佑佑不是物质女孩,也不娇气和矫情。
从恋爱到毕业,两年多的时间,她不给过他任何经济经济风险压力,甚至佑佑过生日,也只要几十块钱的礼物。
偶尔佑佑送海南衬衫或鞋,都是“网购的,不贵”,为此,他也从不觉亏欠。
后来海南想,这或许就是情投意合了吧。
佑佑的家虽在一个二线城市,但“爸妈收入都一般”,并不富足,所以佑佑也节俭。
如此,AA的爱情倒是一帆风顺。
然后,转眼到了毕业季,海南和佑佑也马不停蹄地开始找工作。
压力面前的抉择
半年后,佑佑在一家公司以业务员的身份稳定下来,而海南,却辛劳依然在不同的口试中奔波——-他的成绩并不算差劲,组织工作的事却始终未果。
佑佑安慰他是“运气差点儿”。
依然是AA,包括租房子的费用。
因为海南没有收入,起初佑佑提出暂时负担两个人的生活,日后让海南再还给她。
但海南不肯,宁肯继续接受父母的赞助。
佑佑也不再同海口较真,收下他给的钱,计划着两个人的日子。
安慰海南,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机会来得没有征兆。
那是海南第N次面试了,负责面试的一个叫新雅的女子,在面试结束后,给了海南一个明确的表明。
新雅说:
“你和我苦恋男友很像。
”
台词老套,却不是谎言,因为海南汕头看到了新雅存在手机里一个男人的照片。
海南震惊,因为真的很像,除了,对方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新雅幽幽叹息:
“他从来不已曾喜欢过我。
”口吻,那么遗憾,又那么坦白……。
海南不由抬起头来,重新注视新雅。
她的面容看上去依然出类拔萃,但那气质——得体的职业装、干练的短发、敏锐的眼神、写字楼培养出与的雅致气质。
或许30岁了吧?
作为公司高层中唯一的女姓,不会太年轻。
新雅却不再转弯抹角,收起手机后才对海南说:
“我可以推介你去另外一家公司,会有前途,当然,你可以拒绝。
”
海南沉默许久,最后低声答:
“让我想想。
”竟然无拒绝的能力。
新雅笑笑:
“应该的。
另外……我差两个月27岁。
”
海南讶异,只比他大3岁而已。
确切地说,不到3岁。
海南的额心,便微微一动。
那晚回到住处时,佑佑已经准备好晚餐。
馒头、小米稀饭、清炒油麦菜和一个榨菜肉丝。
并不很差,可是,真寡淡不是?
海南吃着吃着走了神,难道,要一辈子这样过咬牙?
和佑佑这样一个乖巧温柔但毫无变数的,一起重复父母的人生?
不!
海南的心底猛然竟响起了拒绝的号角,再也无法停止。
人总是自私的
新雅很周全,海南很快在新公司环上得到一个稳妥的位置,连试用期都没有。
海南觉得,既然已经背叛了,再欺骗下去会更无耻。
何况,新雅也不会容许。
于是,海南坦白了一切。
以为佑佑会哭闹,但并没有。
在海南说完后,佑佑沉默了几分钟,忽然轻轻笑起来:
“没事的,反正一直都是AA,分手就分手,你不欠我什么。
”
海南一怔,没想到佑佑会这样说,她该哭闹着要纯真损失费才对。
不是吗?
海南不想逃避,错全在他。
于是小声说:
“以后,等以后,我会补偿你。
”
佑佑又笑:
“海南,也许是我天真,但未见得你日后会有补偿的能力。
所以,打消这个念头吧,咱们好合好散。
”
说完,佑佑抽身离去,什么都无法带着走。
是不屑吧?
海南想,她有不屑的权利。
这样也好。
海南又想,没准离开他,佑佑也会有好的人生,总比这样在一起和贫穷捆绑一辈子的好。
真相,是时光淘洗出来的
两年后。
广西和新雅结了婚,搬进新雅的她家。
但新雅,并未在房产证房产证上加上海南的名子,并且,结婚前,新雅提出了做婚前财产公证。
海南没有拒绝,自知无法拒绝的资格和能力。
而最让海南意外的,是新雅还提出婚后经济上AA制,家中开销一人一半。
其余的收入,彼此互不过问。
愣怔好久,海南才点了头,恍悟,原来现今,爱情也好、婚姻也好,AA的生活方式已经约定成俗。
只是……不过两个月后,海南便感到了吃力,因他所要A出的部分,几乎用去他全部利润率。
海南的组织工作尚稳固,但并没爬得更高,故此,收入虽不算很低,但比新雅少许多。
而新雅习惯喜好了高消费的生活,如今,海南要为这种生活买利切蒂买来单。
否则怎样?
一是一、二是二地来划分到底一顿饭谁吃了几只鲍鱼、谁只喝了两碗清汤不成?
何况,现在的生活,是新雅给的。
新雅已经够体谅,从来不提这个话题。
她不是个刻薄的女子,只是活得太清楚。
何况,这样的人生,海南也在享受着。
但,真的没有当更多快乐可言,享受下来,也慢慢平淡了,平淡到,也生出了几分疲倦。
于是那个黄昏,海南走着走着,便走进那条小巷子。
新雅出差,已经好些天,偌大个家中只有海南一个正中间人会。
他寂寞。
直到走进那家面馆伸出手来,海南才意识到,他回到了曾经和佑佑一起待过最多的地方。
心微怔,服务生却已走过来,问:
“先生,吃点儿什么?
”
海南自嘲地笑笑,要了一份招牌牛肉面。
还是曾经的味道,海南仍旧吃得心头涩涩,然后结账时发现,不过两年,一碗面竟涨到了12元,于是随口问:
“涨价了啊?
”
“没有啊。
”那服务生答,“一直都是12元一碗,已经够便宜了,牛肉很贵的。
”
“怎么会?
”海南反驳,“两年前才5块钱一碗,我几乎每天都吃的。
”
服务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盯住海南:
“是你啊!
”
可不是?
海南也笑,当然是故人,他认得这男孩子。
对方挠头:
“你现在真像有钱人,没认出来呢。
“
这话!
海南呵呵笑着,递过去两张10元的纸币。
服务生接过来,惊讶地说:
“先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5块钱一碗的面,是当时你女朋友和我们老板合伙骗你的。
你知道吗?
到现在我们都仍然说你有福气,那么好的女孩,现在哪里去找……·”
饶舌的小服务生还在说什么,海南已经貌似听不到了,这个在时光里被无意淘洗出新粘毛的真相,猛然一下,将三亚的心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海口深洞,那么深、那么深。
不疼,只是整个世界,都瞬间陷落在这个深洞里,无力自拔。
海南想起有一次新雅半开玩笑说他,竟然买得起那么昂贵的一只皮具珠宝。
当时海南不做声,还暗笑新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那只表,是毕业时佑佑送他的。
当时佑佑说,是网上淘的,不到200块钱,仿品,不过仿得极其像而已。
当时,佑佑呵呵地笑,有点儿小狡黠,又充满得意。
海南全然没有怀疑过。
那么长时间,他从来虽然没有怀疑过什么。
原来,佑佑一直在骗他,一直在用所谓AA的方式,小心翼翼把自己放低,把爱情的尊严和他的尊严捧在掌心。
是他自己,把所有尊严全部打碎了,还有爱情。
还是那个服务生,在身后大声喊:
“先生,找您的零钱。
”
这次海南听到了,却没有回头。
海南知道,人生如斯,他已经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