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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看小说月报第10期陈劲松看小说月报2011年第10期(陈劲松) 2011年10月19日 新华副刊 陈劲松小说月报2011年第10期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大家、芙蓉等刊选载小说共十一篇。其中，中篇小说四篇，分别为肖复兴的丽人行、龙一的恭贺新禧、余一鸣的放下和徐虹的逃亡者2；短篇小说七篇，分别为刘庆邦的皂之白、范小青的我们的会场、邵丽的挂职笔记、徐岩的短篇二题(包括投递记与大寒)、盛琼的像植物一样活和郑小驴的少儿不宜。总体上看，本期小说月报所选小说较之第9期，篇幅要多，质量更好。大致呈现以下特点：一是作者年龄分布较有层次，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肖复兴，到五十年代出生的刘庆邦、范小青，到六十年代出生

2、的龙一、余一鸣、邵丽、徐岩、盛琼、徐虹，再到八十年代出生的郑小驴，五个年代的“老中青”作家同台“竞技”，各有千秋。二是作品表现主题较为集中，除了龙一的恭贺新禧虚构历史，肖复兴的丽人行讲述知青，其他小说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聚焦于当下，关注城乡现实，关怀生存境况，在现实主义视角中，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就我个人而言，印象深刻的作品包括肖复兴的丽人行、余一鸣的放下、邵丽的挂职笔记、盛琼的像植物一样活和郑小驴的少儿不宜。作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创作较为活跃、收获颇为丰厚的作家之一，肖复兴的丽人行延续了他过去那些伤怀往事、揭示命运的小说主题。作品以文革为背景，讲述了一个有关亲情背叛与灵魂救赎的故事：二十多年

3、前，文化大革命进入红八月的那一天，“资本家”出身的北京中学生舒可秋，为取得革命信任，在同学凤英的撺掇下，带领一群“红卫兵”抄了自己的家，并亲手用武装带将父亲打得头破血流。当晚，奶奶被吓死，母亲投护城河自尽，父亲被扫地出门，带着不到八岁的小女儿可男下放偏远农村。可秋则跟着凤英串联去了，从此与家庭断绝关系。二十多年后，父亲因脑溢血导致瘫痪。大姐可夏主动联系到远在哈尔滨工作的可秋，希望她能回北京看看父亲。就这样，可秋带着埋藏了二十多年的愧疚，百感交集地回到了家人身边。然而，当她辞掉工作，怀揣一颗忏悔之心侍奉父亲时，得到的却是冷漠和委屈。“她忽然觉得和这个家隔膜得这样深。一个年轻时候的闪失，就像天上划

4、出的一道银河，把牛郎和织女隔开，也可以把一家里的任何人隔开。”更让她伤感的是，父亲病情越来越重，姐姐一家每况愈下，妹妹至今未婚，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因此，尽管她倍感孤独无助，却还是说服自己，为了父亲，再大的难处也必须克服。然而，更无情的打击接踵而至。就在秋天到来的时候，父亲再次中风被送进医院，院长竟然是前夫郝援朝，而其现任妻子，居然是已做了卫生局办公室主任的凤英；姐妹想趁父亲还活着出售其房产，却因各怀异心，导致隔膜再次产生；与妹妹可男好了十几年的有夫之妇许老师，终于离婚，两人外出旅游庆祝，却在回京途中出了车祸种种遭遇，引起可秋无限感喟：“文化大革命中，包括上山下乡时候，自己和风英都属于那

5、个时代的弄潮儿，可现在呢，自己落伍了，人家却依然是这个时代的宠儿。对于已经逝去的那个时代，自己还像老牛反刍一样不停地咀嚼着过去的痛苦，而人家却已经将过去的一切化为了今天的营养，像把曾经被自己践踏得泥泞一片的荒草磨成纸浆制造出了崭新的白纸，在上面描摹新的图画了。”可秋认为，这一切都是宿命。整部小说充满淡淡的忧伤情绪，作者以平实的语言，讲述了一代人无可奈何的个体命运史，写出了时代变迁中人的心灵脆弱与精神处境，具有较强的历史质感与思想深度，凝聚了作者对于历史、对于现实的理性思考。小说旨在通过舒可秋的个体遭遇，映照出一个时代的荒谬与反常。故事结尾的一声诘问，实在发人深省：“同样进入新时代，为什么有人会

6、得宠，有人却会受伤？”对此，可秋没有找到答案，小说也为读者留下了思考的空间。在肖复兴看来，“人其实是很脆弱的，伤怀往事，尤其是蹉跎的青春往事，心里的感受无可言说。我知道，无论过去是对是错，是可以伤感，还是可以悔恨，都是不可追回的了。人可以回过头往后看，但路却总是要往前走。过去的路是一张弓，只能弹射得我们向前飞奔，这就是我们无法逃避又不可选择的命运。”我想，这种感悟，同样适合丽人行吧。余一鸣的放下直面现实，揭示出当前经济发展与生态破坏之间的巨大矛盾。从写作题材与反映的社会问题来看，类似的文学作品并不鲜见。不过，这部小说的人物塑造及情节设置却独具匠心。主人公谢无名，原本不过一介书生，做了八年乡中代

7、课教师后下海，功成名就之际回报家乡，在葫芦湖发展蝲蛄养殖业，不成想，父老乡亲非但没有因此致富，反而带来一系列环境污染问题。围湖养殖蝲蛄，直接影响是葫芦湖的水被污染了，间接影响是当地人的生命健康受到危害，因为食用蝲蛄可染上一种名为横纹肌溶解症的疾病，严重者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更深远的影响，则是面对养殖蝲蛄带来的短暂经济收益，导致的人心不古，唯钱是图。于是，从无名到有名的谢无名，展开了一场异常艰难的环保行动。“众人皆醉我独醒”，谢无名就是那位清醒者，他说，我不是一概反对养蝲蛄，我只是说要保护环境。从长远看，这葫芦湖的生态不能毁。他通过网络，通过尽可能的手段，来阻止本县盲目扩张的蝲蛄养殖。然而，等待他

8、的，却是误解、打击报复甚至绑架。故事讲述至此，有些悲情，乃至悲壮。三年前，谢无名被查出患有慢性肌肉萎缩症，现在的生态环境如此恶劣，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自感离死期不远并觉罪孽深重的他，想在有生之年尽一己之力抗争，回报他的，却是众叛亲离。万念俱灰之时，唯有选择放下。他给昔日的学生兼情人、如今的县委宣传干部刘清水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我郑重宣布，我输了，我决定放弃我对你们的挑战。我什么都想到过，就是没想到会被我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拘于这个冷库。哀莫大于心死，就是拯救了葫芦湖，我也拯救不了人心不古一切都能放下”余一鸣的创作初衷，是想将这部作品连同此前的不二、入流当作佛旨小说来写的，放下的佛旨，即源于佛

9、陀和婆罗门有关“放下”的对话。但这部小说显然还可以从关注现实、保护生态的角度解读，其中反映的现实问题，无疑是深刻而又尖锐的。思想家韦伯曾说，“如果没有反复地在人间追求不可能的东西，那么，可能的东西也实现不了。”在我看来，谢无名就是这样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堂吉诃德式孤胆人物。谢无名虽然最终放下了，但还是有人不能放下。这个人，是刘清水。当她读完谢无名的信件及其附上的多篇环保长文时，她感到触目惊心，并逐渐意识到，父亲的死和侄子等孩子招飞体检不合格，或许真的与环境污染不无关系。于是乎，她觉得谢无名不应该放弃，并连夜将他的文章署名葫芦湖，发给了所有记者。至此，韦伯的那段话得以实践。小说在跌宕起伏中，阐

10、明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难题：人类对资源的疯狂掠夺，将导致人类这个物种的自我灭亡。徐虹的逃亡者2，写的是城乡差别、贫富冲突，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冲突。小唐和小月，两个从乡下来到城市的寻梦者，出身相同，命运各异。小唐成了武老板家看护工，小月则希望嫁个有钱人而甘愿做武老板的情妇。故事结局当然事与愿违。小唐没能成为城里人，小月也无法嫁给武老板。生活处处充满悖论：在老实巴交的小唐看来，“有钱人什么都有，房子，钱，女人。还有幸福，还有爱，还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奢侈，他们居然都一箭双雕地掌握在手里。这个世界真是他妈的不公平得很。”在又自卑又执拗、又沉默又狂野、又必须低三下四忍辱负重的小月看来，只有钱，才能改变

11、自身命运。因此，她竭力想要过他们一样的生活，缺一样都不可以。而在那些有钱人譬如武老板眼中，“现在他身边有很多人，都是得用钱喂养的。在他看来，这些人像是吞食硬币的投币机器人，不喂几个子儿是玩不转的。玩转了还得继续喂。一旦他停了，他们也就停了。这就是他的华丽世界底下的真经”至于同床共枕的小月，他觉得和以前的玩伴没什么不一样，无非是看上他的钱，从心里信不过他。他因此感到寂寞、疲惫，乃至绝望。正所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这座茫茫城市里，无论是底层人小唐、小月，以及杜哥、老左，还是有钱人武老板、成喜，他们都活得极端压抑而想要逃离。徐虹在小说创作谈中说：“我们已经找不到心灵居

12、所，我们逐渐失去安稳的能力，我们从一个地方逃往另一个地方，又从另一个地方再跳转到新的地方。每一个都不是我们要寻找的所在。我们的心灵，正在成为可怜的失魂落魄的逃亡者和流浪者。”对此，我深有感触。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时代，何止是小唐，小月，武老板，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精神逃亡者。潜伏之后的龙一，面临着题材突破的瓶颈。长期研究中国古代生活史，让他对历史小说的写作得心应手。与之相生的困扰则是，容易陷入类型化写作的误区。尽管他宣称，“我的每一部小说都是唯一的，就像纯手工制品，不可能复制”，但就他近期的创作来看，譬如代号、借枪与深谋，在小说题材、人物塑造与故事结构上还是略有重复之嫌。对他而言，潜伏是个标

13、杆，对于小说人物的挖掘近乎穷尽，超越潜伏也就成为心中纠结。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作家爱写自己熟悉的领域无可厚非，龙一的写作瓶颈，其实也是大多数作家的写作瓶颈。而如何突破写作惯性，从熟悉的事物中写出不一样的内容，这应该是所有作家需要努力的方向。客观地说，恭贺新禧好看，且具备吸引读者的多种因素：炙手可热的“谍战”题材(龙一自己并不认同这种归类)、独特的民间习俗、流畅的小说语言，紧张的故事氛围、鲜明的人物形象，等等。在这部小说中，作者驾轻就熟地再一次展现了革命者的别样生活。值得肯定的是，龙一在人物塑造上，总能独辟蹊径，尤其是革命者，尽量避免无所不能的高大全形象，恭贺新禧亦是如此。主人公郑三泰，抗战时

14、期活跃于天津的地下党员，虽智勇双全，却有着无比温情的一面，同样还有着人性的弱点；杀手“二饼”，虽残忍冷漠，却又讲江湖义气，不失做人原则。整部小说一气呵成，可读性较强。不过，我总觉得在这种淋漓尽致中，似乎还缺少点什么。或许受潜伏的影响，恭贺新禧的影视倾向过于浓厚。这样一类小说，宜改编，可消遣，但不一定能沉淀为经典。短篇小说中，刘庆邦、范小青、邵丽等作家因了时间的积淀，自然呈现出深厚功底与成熟风貌。但英雄不问出处，年龄大小并不是评判作品好坏的必然标准。对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生的青年作家郑小驴而言，少儿不宜的写作，大概会成为他越写越好的转折点。这部小说从语言到人物再到思想，都有值得称道的闪光点。某种意义

15、上，少儿不宜是一部关于青春、关于成长、关于梦想的小说。主人公游离，南方某所寄宿学校的高中生，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充满幻想，却又感到十分迷茫。家里人希望他能考上大学，但如今遍地都是大学生、毕业后还没农民打个死工挣得多的社会现实，让他心存疑虑，他不知道自己毕业后究竟能干什么。就如其名字一样，他始终游离于学校和社会，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而堂哥大学毕业后因工作、爱情不尽人意选择自杀的举动，以及学校附近温泉度假村小姐横行的生活现实，彻底让他失去精神信仰。一把火烧掉了他昔日常常光顾且敬重的南岳庙后，他独自一人去了深圳。郑小驴坦言，“对于眼前的世界，我有着从未有过的陌生与恐惧”。少儿不宜就以虚构手法，写出了青年

16、游离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陌生感和恐惧感。青春的躁动、成长的烦恼，这是许多年轻人都曾体验过的生命经历。不同的是，躁动与烦恼过后，有人梦想得以实现，有人，却离梦想越来越远。小说叙写的是一个青年学生的成长史，作者却通过他的眼睛，对当前社会的各种不良现象和风气，譬如读书无用论、笑贫不笑娼等，予以客观审视，并进行了无尽嘲讽。小说由此带来的思考，无疑是深刻的。像植物一样活读来有些意识流的味道，一如既往地呈现出盛琼温婉、细腻的小说风格。和代表作生命中的几个关键词一样，作者以“小说的架构，哲人的思考，散文的文笔，诗人的激情”，展示了她对于生活、爱情、婚姻、欲望、疾病、精神、命运的个体经验和理性思辨。在主人公“我

17、”看来，生活的空气里有多少尘埃，人世间就有多少烦恼；婚姻是让你失去翅膀的鸟笼，是让你粘满泥泞的沼泽，还是掀掉遮羞布的那只断然合法的手。婚姻失败后，“我”去了一趟西藏，精神就此涅槃。“我”恍然顿悟：“这世界有多么虚妄、多么荒诞、多么可悲啊！在上帝的眼里，我们人类不就是可怜的动物吗？被各种欲望鼓动着，傻兮兮地奋斗、陶醉、失落、挣扎”“我”终于想通了，“我拒绝做动物，拒绝欲望，我要像植物那样活”这是一种简单、朴素、干净、芬芳、蓬勃的生活，令“我”无限向往。小说写出了一个普遍性的人生问题：尘世如此喧嚣，我们如何活得更好？邵丽的挂职笔记以小说家“我”被派往一个百多万人的大县挂职副县长体验生活为楔子，以笔

18、记体为写作方式，真实而又客观地展现出一幅官场生存图景。作品通过诙谐幽默的笔墨，刻画了“我”挂职后接触的几个主要人物，如祁副县长、司机刘三召、食堂大师傅王三炳等，读来有如一篇篇人物传记，形象、生动而又令人啼笑皆非。小说挂职笔记没有曲折复杂的情节，也没有惊心动魄的故事，但能够通过简单的故事和普通的事件，塑造人物形象并刻画人物性格。譬如其中的祁副县长，原来分管计划生育，狠抓狠管，成效显著。然而，当他自己的儿子结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时，他却宁愿不当副县长也要生个孙子。或许，人都是这样，什么事情，不摊自己头上，不解其中甘苦。尽管这部作品的戏说成分较多，却处处闪烁着现实生活的影子。徐岩的短篇二题，包括投递记

19、和大寒两篇。小说以朴实无华的语言，塑造了两位令人赞许的小人物形象。投递记中的木祥，是一位从乡下来到城里，刚刚立稳脚跟的邮递员。他勤勉、善良，为保护邮电所储蓄柜台金库而见义勇为。在他身上，散发出小人物的可亲、可爱与可敬。大寒中的王贵金，和大杨、李老六一起，在城里打临工维持生计。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也各自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与投递员木祥相比，煤炭装卸工王贵金这个人物形象要相对复杂一些。他顾家，却又和小卖店的离婚女人勾三搭四；他贫穷，却又为了入狱的小舅子舍得花钱；他带领兄弟装卸煤时，屡屡干一些偷煤的勾当，却又最终幡然悔悟，决定金盆洗手，甚至为此丧命。徐岩的小说，我此前阅读不多，就投递记和大寒而言，我

20、发现他善于塑造小人物，且能把握住小人物的灵魂。较之第9期选载的寻找卫华姐，范小青的我们的会场显得更加出色。小说围绕各单位年底扎堆开会寻找会场展开叙述，语言平实晓畅，情节一波三折，拿捏恰到好处。办公室主任黄会有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开会的绝佳去处，开完会才知道那里背靠公墓。就在他忐忑不安以为领导要怪罪的时候，却被告知，首长很喜欢他找的会场，说如果以后还在那儿开会，争取再来。原因居然是首长父母就葬在那里，可以趁着开会看看父母。小说笔触平和细腻，娓娓道来中充满戏剧性。刘庆邦的皂之白延续了他的矿工题材，犹如一幅素描，在简单的故事和意蕴中，以传神细腻的笔触，描写一名普通矿工的日常生活，着力刻画出劳动者的美。小说主题和他多数作品一样，“关注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这一转型期农民工的生存状态”，故事讲述和人物塑造重细节、重语言。不过，与他的神木等小说作品相比，皂之白并无大的突破。重点推荐：中篇小说：丽人行(肖复兴)、放下(余一鸣)短篇小说：少儿不宜(郑小驴)、挂职笔记(邵丽)一般推荐：中篇小说：逃亡者2(徐虹)短篇小说：像植物一样活(盛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