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勃滕王阁诗试解精品教育doc王勃滕王阁诗试解王勃滕王阁诗试解 初唐四杰第一人王勃的滕王阁序,是传诵不衰的名篇。唐末王定保摭言卷五已记载有创作此文的传说,据宋初太平广记卷一七五所引: 王勃字子安,六岁能属文,清才浚发,构思无滞。年十三(摭言做“十四”),省其父至江西。会府帅宴于滕王阁。时帅府有婿善为文章,帅欲夸之宾友,乃宿构滕王阁序,俟宾合而出之,为若即席而就者。既会,帅果授笺诸客,诸客辞;次至勃,勃辄受。帅即拂其意,怒其不让,乃使人伺其下笔。初报曰:“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帅曰:“此亦老生常谈耳。”次曰:“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帅沉吟移晷。又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帅曰:“斯
2、不朽矣!” 由于事迹富有传奇性,后世还将这故事敷衍为话本(如马当神风送滕王阁)、杂剧(如明代郑瑜滕王阁)、戏曲(如清代周皑滕王阁)等。人以文传,可见文学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 滕王阁诗是滕王阁序的结尾,其性质犹如史传或碑记文的赞或铭。武汉大学新选唐诗三百首(一下简称“新选”)分析序和诗的关系为:“前者(指序)是一篇著名的骈体文,后者(指诗)可以是序的概括和缩写。”这个看法是正确的。 诗歌,是凝练的语言艺术,它以简约的文字感染读者,引起读者丰富的想像,这是任何其他文学样式所不能比拟的。然而,由于凝练,也给正确理解带来了困难,因而古人就有“诗无达诂”的慨叹。一般而言,即使内容朦胧暧昧如李商隐的无题诗
3、,历来解释纷纭,莫衷一是,而由于作品艺术的魅力、音调的铿锵、辞藻的华美,所以尽管理解的角度和深浅有所不同,阅读时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美感享受,依然无害于欣赏。但是,提到鉴赏,似乎在欣赏之外,要有所鉴别的意思;也就是尽可能正确而充分地理解诗作的涵义,包括其中的讽喻或寄托。这就首先应该弄清楚作者的生平和思想,以及写作的时间和背景,否则就很容易陷入“郢书燕说”的境地,不能达到鉴赏的目的。 滕王阁诗因有滕王阁序这把钥匙,其涵义一般尚不难索解。所以用这首诗为例,排比近年来出版的选本中对此诗的各种解释,从鉴赏角度,试做一些分析,以就正于先达。 先引原诗: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
4、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对于初唐四杰,不少文学史家都评为“他们都富有才情而又有建功立业的壮志”,因此,“很自然地在作品中表现出勃郁不平的感慨以及积极进取的精神”。王勃的滕王阁序(包括诗),确实是这种“才情”和“壮志”,“不平感慨”和“进取精神”的具体体现。但是,自清代吴调侯、吴楚材的古文观止用“伤古思今”四字笺释“阁中帝子今何在”一句以后,近年的选本基本上沿着这条路子解释全诗。如聂文郁的王勃诗解(一下简称“诗解”),即论定“本篇是一首抚今追昔的吊古之作”。究竟是不是“伤今思古”“抚今追昔”?这涉及到作品主题思想的问题。 我们知道,滕
5、王和王勃是同时人。据旧唐书?滕王元婴传,李元婴死于文明元年(684),而王勃死于上元二年(675)。即使研究界对王勃的终年有异说,亦没有太大的悬殊,总之,王勃死时滕王尚在世。同时,滕王阁建于显庆三年(663)以后,滕王阁序如按摭言作于王勃十四岁的话,是龙朔三年(663),即据古文观止所定作于咸淳二年(671),距阁的建成亦不过十年刚出头一些。所以,就作序的当时而言,滕王不是古人,滕王阁也不能称古迹,这应该不成问题。因此,吊古、思古说的基础是不竖实的。 其次,滕王阁序作于九月九日洪州都督阎伯屿在滕王阁大宴宾客的热闹场合,作品是用来奉献参与宴会的主人和宾客的。创作的环境和条件,也决定了作品的主题不
6、可能是衰飒之音。试想,哪有可能在高官显爵铺张扬厉的宴会上大说丧气话,而且居然能够受到赏识的情理? 这里不妨再参证一下序中的原文。初唐,是我国封建经济上升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读书人固然亦难免有失意的,也就是“孟尝高洁,空怀报国之心”;但仕途的坎坷并没有使他们丧气绝望,即所谓“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王勃认为,当时有“圣主”、是“明时”,“失路之人”应该是“所赖君子安贫,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未晚。”而诗人自己的抱负是,“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之长风”。以上引文,所表现的都是有所期
7、望、有所追求的积极进取的精神,在其中找不出伤古思今、悲慨厌世的痕迹。 那么,“阁中帝子今何在”该怎么翻译呢?我们知道,帝子就是指滕王,这就需要了解滕王其人。据旧唐书本传,滕王因“娇纵逸游,动作失度”,而在洪州都督任内,“又数犯宪章,削邑户及亲事帐内之举,于滁州安置。”王勃作序时,滕王正在贬谪中。诗句联系序文,不难看出是诗人接受了我国传统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思想,认为如果不建功立业,即使金枝玉叶如滕王,荣华富贵亦转眼即逝。因此,这决不是“伤今思古”,否则,阎伯屿正在阁上盛会,泛说富贵无常,岂不成了对阎德直接讽刺! 滕王阁序和诗的内容,除了颂扬参与宴会的宾主外,主要抒发的是时不我待,应该及
8、时建功立业的慷慨激越之情。这和初唐的时代精神,和王勃的生平、思想都訢和无间,所以历来都认为滕王阁序是王勃的代表作。这篇序虽然是骈文,却获得中唐古文运动创始人韩愈的激赏。韩愈新修滕王阁记说:“愈少时闻江南多登临之美,而滕王阁独为第一,有瑰伟绝特之称。及得三王所为序、赋、记等,壮其文辞,益欲往一观而读之,以忘我忧。”今“三王”中王仲舒得记、王绪的赋已经失传,而王勃的序仍脍炙人口。韩愈“壮其文辞”,以为读之可以“忘忧”。明人樊良枢暮春登滕王阁诗,有“登高慷慨王郎赋,潭影悠悠送夕阳”之句,亦誉为“慷慨”之作。这些评价,是抓住了序和诗的主题的,可知古人也并没有把它们看作“伤古思今”“抚今追昔”的作品。
9、下面再剖析一下具体的诗句。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林庚、冯沅君主编的中国历代诗歌选(一下简称“历代”)的解释是:“是说此阁本是滕王欣赏歌舞的场所,滕王去后歌舞也停止了。佩玉,舞妓的服饰。鸾,指玲。” “新选”的解释是:“佩玉:古人佩带在腰间的玉饰。鸾:刻有鸾鸟形的铃铛。礼记?玉藻: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佩玉鸣鸾:即佩玉响而鸾铃鸣,表示人走车行。这两句说,赣江边上高耸的滕王阁,本是滕王欣赏歌舞的场所,滕王去后,歌舞也就停止了。” “诗解”的解释是:“鸣鸾,俗称响铃。鸣鸾佩玉都指歌女衣服上的饰物。滕王阁当年那些佩带玉饰、响铃的歌女,现在已经不再莺歌燕舞了。前句写滕王阁的位置
10、所在,后句写滕王阁的现状。” 三书的解释很不一致,但似乎都囿于吊古的先入之见,以为滕王去后不再有歌舞,而不考虑阎伯屿当时的歌舞盛宴,其本身即说明了滕王去后,歌舞未尝停止。而且当年滕王在阁上的生活究竟如何,序中没有一字涉及。只有“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观”,说明阁为滕王所建。 古文观止笺这二句为:“宴罢而佩玉鸣鸾之歌舞亦罢。”其中除“佩玉鸣鸾之歌舞”的说法宜加商榷外,把诗句看作为写即事,是极有见地的。“新选”引礼记?玉藻释“佩玉鸣鸾”为“表示人行车走”,无疑也是正确的,可惜多了一个不合适的吊古尾巴。实际上,这两句诗写阁上宴罢客散,歌舞停歇,平平叙事,并没有什么感慨。 “佩玉鸣鸾”,王勃还用来称
11、誉参与宴会的宾主为“君子”,和序中“宾主尽东南之美”是呼应的。这个词,不仅在唐以前未见用作歌舞的形容,唐以后的诗文中也找不到例证。鸾舞是习见之词,如魏阮籍东平赋:“风鸟自歌,翔鸾自舞”;初唐虞世南咏舞:“繁弦凑绿水,长袖舞回鸾”等,都说的是舞姿。没有任何根据,把“君子”的服饰说成“舞妓之服饰”,是不妥当的。明人杜举登滕王阁诗:“鸣鸾声断停歌舞,蛱蝶香消冷画图。”说主宾的车骑断绝,歌舞亦因此停歇,“鸣鸾”的用法,和王勃诗正相同。而诗中的“声断”“香消”“冷画图”,一片枯寂冷漠,确有吊古意味,而所吊的恰恰是王勃所写的滕王阁盛会。两诗间的差异,是不难看出的。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历代
12、”:“画栋两句:写滕王去后阁中的冷落。” “新选”:“这两句说,早上南浦飞来的白云,飘拂着这华丽的楼阁;傍晚西山的风雨,吹卷着楼阁上珠饰的帘幕。” “诗解”:“两句写滕王去后的滕王阁冷落情况,这是接着上句罢歌舞而进一步来描写的。” 这里先引几句序中大体对应的文字:“层峦耸翠,上出重宵;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古文观止笺释为:“此段言阁在山水之间。”如果不带成见,“画栋珠帘”两句写滕王阁辉煌富丽、环境幽美,可以说是写景的佳句,何来“冷落”之感!古人写建筑,画栋雕梁是盛时,空梁鸟雀、败堵颓垣是废时,而自然景物则无所谓兴废。清人方文滕王阁诗:“画栋珠帘有
13、兴废,南浦西山无古今。”很好说明了这一点。正因为滕王阁当时依然繁华,所以第七句“阁中帝子今何在”的物是人非之感才显得呼应有力;如果已经“冷落”,“今何在”的一问,就成为蛇足了。 这两句诗在艺术上很值得注意。王勃当时五言律诗已开始成熟,而七言律诗仍在创造发展中。滕王阁诗虽仍为古诗,“画栋珠帘”两句已堪称七律中对仗工稳的一联,对近体诗的发生发展,无疑诗有其贡献的。另外,诗中“朝云暮雨”的朝暮变化,逗引出了五六句“日悠悠”“几度秋”的岁月不羁的感慨;正如第六句的“几度秋”逗引出第七句的“帝子”一样,诗意过度,宛转自然,不露斧凿痕迹,是创作中的映带之法,见出古人用笔时的苦心经营。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
14、星移几度秋。 这两句在三个选本中都解释作“景物变换,时间流逝”。而从全诗结构观察,如果说首两句诗是写景,这两句一下却是抒情了。古文观止释这两句为:“云映深潭,日悠悠而自在。物象之改换,星宿之推移,此阁至今,凡几度秋。”“几度秋”不仅和滕王阁建成不多几年扣得紧紧,而且直接喝出了第七句“阁中帝子今何在”。 “闲云”句,前引樊良枢“潭影悠悠送夕阳”写得好。闲云、潭影是自然物,是不变的,而太阳却不停地东升西落,积累而成“物换星移”的岁月。诗人用此抒岁月不羁之情,而以“几度秋”扣紧滕王阁的题目。“诗解”以“幽闲的云彩,水潭的照影,天天还是那样深远可爱;而事物却在变化,星辰却在运行,不知又过几多年了”解释
15、这两句,把“日悠悠”释作“天天还是那样深远可爱”,把“几度秋”释作“不知又过几多年了”,就与诗意有所游离。而且“悠悠”一词可以有多种解释,据诗经,黍田的“悠悠前行”,是行动的样子;黍离的“悠悠苍天”,是眇邈无期的样子;车攻的“悠悠旌”,是闲暇的样子,十月之交的“悠悠我思”,是忧思的样子。用作“可爱”解,也是不确切的。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两句在分析全诗主题思想时,已有所说明。楼阁无恙,流水依然,而建楼的帝子已不知去向。古文观止笺释末句为“伤其物事而人非也”,基本上是可信的。“槛外”句,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义,以反衬滕王的蹉跎岁月。“新选”释这两句为:“空自流:以江水寂寞徒
16、自流去来衬托昔日笙歌穷日、曼舞终宵的滕王阁如今的冷落,余意不尽。”仍抓住“冷落”之说,而不顾及阎伯屿与滕王的盛会,这理解是与诗意不合的。 总之,诗和序的内容,都是积极入世而非消极厌世,两者间不可能有矛盾。而且也很难想像,十余岁的王勃已经意志消沉。如果诗人当时真的心灰意懒,也就没有可能意气风发地当仁不让,即席写作了。 王勃是初唐反对齐梁采丽竞繁,纤巧淫靡的文学风习的先行者,他对唐代诗歌革新的功绩和影响,虽然不及继起的陈子昂,而其成就仍应充分肯定。四杰之一的杨炯在王子安集序中评论他为:“长风一振,众萌自偃。遂使繁综浅术,无樊篱之固;纷绘小才,失金汤之险。积年绮碎,一朝清廊;翰苑豁如,辞林曾峻,反诸宏博,君之力焉。”这种揄扬,容或过当,但证诸诗人杜甫的戏为六绝句:“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可见有识之士对四杰的评价。 正因为王勃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作用,所以不惮词费,对他的代表作进行了初步的辨析。有关看法,亦未敢自必,提出来希望得到指正。同时还认为,对于古代诗歌的阐释、鉴赏文字,具有帮助或指导读者阅读的作用,执笔者最好能深入研究,有分析地吸取他人的成果,力求具备正确性和科学性。否则人云亦云,未取其长,先取其短,也无助于作家、作品研究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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