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展文明与盛宴国家博物馆秦汉文明展.docx

1、观展 文明与盛宴国家博物馆秦汉文明展观展 文明与盛宴国家博物馆“秦汉文明”展 “考古艺术设计”交流平台观看，是展览与受众之间最为传统和主流的沟通形式。无论知识背景和价值倾向，有所“看”之后必有所“感”。当我们想要去反思和推介一场展览之时，这种“感”都是不可忽视的。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希望有一千个观展者，便有一千篇宣扬着自我独立视角的观展文章。 观展24期 展览地点：国家博物馆南7展厅展览单元：文治武功、长乐未央、事死如生、多元文化、丝路交通展览时间：2017年9月17日2017年11月30日展品数量：170组、300余件票价：免费 一 “六王毕，四海一”，公元前221年，秦王嬴政

2、以百万雄师吞并列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权国家。秦始皇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立百官之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王朝建设，其中央集权制度深刻影响了后世。然而，秦朝的一系列强硬政策引起了关东百姓的强烈不满，一夫作难而七庙隳，短暂的秦王朝还来不及进行文化整顿便迅速衰亡。继秦而兴的汉朝是由一群楚地的草莽英雄创立的政权，他们继承了秦的法律和政治制度，在思想、文化、艺术、习俗等方面，则更多保留了楚地浪漫奔放的传统。汉初实行郡国并行制，汉武帝时对内改革内政，发展经济，加强中央集权；对外北征匈奴，西通西域，广泛开展对外交流，汉朝的国力逐渐达到鼎盛。秦的铁血严苛与楚的浪漫瑰奇经由两汉四百年的整合，终于

3、形成深沉雄厚的汉文化。秦汉王朝的灿烂文明深刻影响到周围国家乃至世界。 二 泱泱秦汉盛世已消散于历史的风尘，煌煌如昼的秦汉文明却留给人们无尽的赞叹与向往。2017年春季，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帝国时代：中国秦汉文明特展”，这场策展7年的大型中国古代艺术展共展出160组秦汉文物，试图以丰富精美的文物讲述中国古代艺术的发展历程，并通过文物和史实论证中国中央集权国家与多元文化的形成过程。图1：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帝国时代”展览海报。2017年9月17日，大都会秦汉文明特展落幕不久，中国国家博物馆又将其大部分文物聚集北京，结合首都博物馆“美好中华展”的部分文物，隆重推出秦汉文明展。与大都会秦汉文明

4、展侧重“艺术”的角度不同，国家博物馆的秦汉文明展更重视“文明”这一主题，整个展厅由文治武功、长乐未央、事死如生、多元文化、丝路交通五个主题单元组成，试图通过多彩的文物为观众展示秦汉灿烂文明的形成过程与多元表现。一入展厅，满眼均是红地黑花展板和背景墙装饰，这种极具秦汉特点的配色像极了楚汉的漆器，同时又渲染了深沉壮丽的气氛，瞬间将人带到遥远的秦汉时代。图2：红底黑边的背景墙与单元说明牌，配合黑色的秦汉纹样，取自秦汉漆器的红黑配色，极具秦汉风韵。序厅由一组五件气势恢宏的秦始皇兵马俑组成，他们体量宏大，造型逼真，象征着始皇帝横扫六国的气势，同时也是欢迎观众进入展厅的仪仗。图3：陕西省秦始皇陵兵马俑2号

5、陪葬坑出土陶俑。自左至右依次为陶铠甲武士俑、陶战袍将军俑、陶马、陶立射武士俑、陶跪射俑。第一单元是“文治武功”，展示了秦汉中央集权制度的建立及政治文明。此单元也是本展览中表达最清晰明确的一部分，展厅正中一尊高大儒雅的文官俑象征着秦汉文官政治的开端，紧跟其后的是一尊高大的青铜胡马和牵马俑，似乎分别在呼应“文治”与“武功”两个主题，同时将本单元分为左右两部分，左侧展示秦汉的政治建设、官僚体制、文学成就及边疆的归附，右侧展示秦汉的辉煌建筑和强大军事实力。图4：四川省绵阳市何家山2号墓出土东汉青铜马及牵马俑，该马身材高大健硕，长颈竖耳，具有明显的胡马特征，故被认为或与汉朝开通丝绸之路后西域汗血宝马的传

6、入有关。图5：甘肃省天水市秦城区出土秦青铜诏铁权，此铁权是秦代统一全国度量衡法令得以实施的直接证物，除此外，本单元还以陶量、铁权、方斗、青铜尺、半两钱、斧车画像砖等展示秦代统一度量衡、文字、货币、轮距，修建驰道的大一统措施。图6：重庆市奉节县出土“汉归义賨邑侯”金印，賨人即巴人，此印被认为是东汉朝廷颁赐賨人首领的印信，体现汉朝对西南边疆的控制和管辖。图7：河南省洛阳市太学遗址出土熹平石经残块，熹平石经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本，原立于洛阳城南的开阳门外太学讲堂前，体现了汉代文化教育及文化成就。学者多认为，本石经由书法家蔡邕亲自书写，集汉隶之大成，同时也是汉代统一儒学主张，开展儒学教育的重要

7、见证。图8：江苏徐州狮子山楚王陵兵马俑坑出土成组陶跽座甲胄俑（后）、陶跽座驭手俑（前），被认为是代表守护楚王的军阵。图9：山东淄博临淄大武乡齐王墓5号陪葬坑出土青铜戈、金鐏。图10：陕西省凤翔县豆腐村制陶作坊出土陶动物纹瓦当、秦雍城遗址出土陶联珠云纹瓦当，云纹是两汉最流行的瓦当装饰纹饰，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广泛的分布，体现了大一统帝国下统一的汉文化在疆域内充分传播。第二单元是“长乐未央”，主要展示了汉代王公贵族的奢华生活及秦汉繁荣的物质文明。本单元以满城中山王墓、徐州楚王墓、盱眙大云山江都王墓、南昌海昏侯墓、临淄齐王墓所出精美文物为主体，这些精美的工艺产品不仅反映出秦汉社会上层奢华的物质生活，也代

8、表了秦汉王朝时期高超的手工业技艺。图11：广西壮族自治区合浦县望牛岭一号墓出土带圈陶屋模型明器，被认为体现了汉代庄园经济及养猪业在社会各阶层的盛行。图12：河北省满城汉墓2号墓出土鎏金银嵌宝石青铜骰，被认为体现了中山靖王刘胜饮酒行乐的贵族宴饮文化。图13：湖北省荆州市凤凰山168号墓出土漆奁，卷木胎，从铭文可知应产于成都市府所辖漆器手工业作坊，器内髹红漆，漆表髹黑漆为地，饰云气纹、云龙纹、鱼纹、豹纹等动物纹，色泽艳丽，构思巧妙，体现汉代高超的漆器工艺。图14：江西省南昌市海昏侯墓出土错金银铜编钟，体现汉代贵族钟鸣鼎食的奢华生活。图15、图16：江苏省盱眙大云山江都王陵1号墓出土鎏金青铜象与驯象

9、俑、青铜犀牛与驯犀俑，这些动物被认为正是江都王刘非私人园囿内驯养的珍稀动物。第三单元是“事死如生”，主要通过高规格的葬具、华丽的随葬器物展示汉代人厚葬之风及追求死后升仙的精神文明。汉代人信奉鬼神观念，认为人死后灵魂会在地下阴宅继续生活，加上受举孝廉的影响，重视通过豪华的丧葬体现孝道，流行在墓内随葬大量珍贵的金银玉器，东汉以来流行修建复杂的多室墓模仿地上宅院，并充斥着对天上世界及灵魂升仙的想象。图17：河北省满城中山王后窦绾墓出土金缕玉衣、鎏金镶玉青铜枕、玉九窍塞等整套丧葬用玉。汉代王侯流行以玉匣敛尸，并认为肉体的不朽是死后灵魂升仙和永生的前提。普通的王公贵族也多流行以玉窍塞、玉覆面等玉器敛葬。

10、图18：西汉景帝阳陵陪葬坑出土男侍俑、宦官俑、侍女俑，或表现了汉代统治者侍从林立的地下“生活”。图19、图20：四川省广汉市万福镇出土东汉陶座青铜摇钱树，树身采用失蜡范铸，顶部为展翅的朱雀（或凤凰？），树干部分装饰铜钱、仙人、狩猎以及端坐于亭内的西王母等图像，陶座塑“天禄”、“辟邪”等神兽。此摇钱树也被认为是体现了东汉升天成仙、长生富贵等美好愿望。第四单元是“多元文化”，集中展现秦汉时期的科学技术和异彩纷呈的边疆文明。秦汉时期国力强盛，经济发达，在陶瓷、青铜工艺、钢铁冶铸、造纸、造船、医疗、纺织、天文等领域都达到领先世界的水平。同时，秦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此单元也力求表达

11、出各边疆民族各自保留并发展了独具地方特色的文明，呈现出多元包容、百花齐放的大一统王朝气象。图21：甘肃省天水市放马滩5号汉墓出土纸地图，材质为麻类植物纤维纸，以墨线绘制山脉、断崖与道路。此地图出于西汉文帝时期的墓葬，是迄今所知世界上最早的书写纸张实物，也是最早的纸绘地图，被认为可用于证明我国最晚在西汉早期已经有较为成熟的造纸技术并将其应用于书写。图22：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出土日晷，该日晷是我国现存最早的日晷，是研究古代计时仪器发展的重要实物资料。图23：云南省玉溪市江川区李家山墓地69号墓出土青铜祭祀贮贝器。器身为铜鼓形，盖上共铸35人和2匹马。贮贝器是滇人独有的贮藏海贝的青铜容器，器盖上的

12、内容涉及纺织、狩猎、战争、祭祀、耕作等社会生活的各方面，是了解古滇国社会的珍贵资料。图24：广西壮族自治区贵县罗泊湾1号墓出土青铜人面纹羊角钮钟。羊角钮钟被认为是战国至西汉时期流行于我国南方和越南北部的一种民族乐器和礼器。第五单元是“丝路交通”，主要展示通过草原丝绸之路与海上丝绸之路的对外文明交流。本单元选取的展品既有域外舶来品，也有受到外来文化影响的中国制品，体现出秦汉王朝积极与周边国家友好往来，开放交流的大国胸襟和气派。图25：江苏省盱眙县大云山江都王陵一号墓出土鎏金青铜座银盒。此类裂瓣纹银盒多出土于西汉王侯贵族墓葬，器身银瓣捶揲工艺和凸起的裂瓣纹技术并非中原原创，很可能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

13、从波斯或罗马输入，并经过汉朝工匠的加工增加圈足而成。图26：山东省济南市洛庄汉墓出土鎏金青铜当卢，此当卢正面透雕一后肢向上翻转的有角蹄足神兽，这种图案可能源自早期铁器时代阿尔泰地区的草原文化，被认为体现了中国工匠对欧亚草原动物纹样的吸收和借鉴。图27：广西壮族自治区合浦县黄泥岗1号墓出土绿柱石、水晶串饰。该串饰所包含的海蓝宝石、绿宝石、透绿宝石、黄绿宝石、玉髓等都是绿柱石的变体。绿柱石产地主要在南美、俄罗斯、印度等地。尾声部分是一面带有“中国大宁”字样的鎏金铭文铜镜，体现出对祖国繁荣富强的美好祝愿。图28：湖南省长沙市伍家岭211号汉墓出土“中国大宁”鎏金青铜博矩镜。 三 作为一场倾全国文物部

14、门之力的文物大展，“秦汉文明”展以展品的丰富和精美为特色，其中一级文物比例高达45%，秦始皇陵、汉景帝阳陵、中山王墓、江都王墓、楚王墓、海昏侯墓等众多秦汉帝王、诸侯王、列侯的高等级墓葬几乎构成了本展览的大半内容，很多从未发表过的文物也属于首次与公众见面，从文物的质量来说，本展览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图29：广西壮族自治区费县火车站74号墓出土青铜錾花高足杯，有学者认为此杯的形制类似秦汉时期的高足玉杯。美中不足的是，作为一个展示秦汉四百余年多元文明的大展，整个展厅没有一张秦汉时期的疆域地图，导致观众只能从零散的文物中吃力地拼凑一个庞大蓝图，很难在脑海中对秦汉帝国的疆域有一个宏观而清晰的地理认知。从

15、受众观感的角度讲，如果能在布展中辅以更加丰富的表现方式和场景再现，并适度增加与观众的交互体验，或许可以使观众获得更丰富、真实、多层次的感受。从展览章节设计上讲，各个单元彼此独立，但若连贯来视之，彼此间仍有相互重复之处；或受限于文物借调的影响，部分单元在理应照顾到的方面也未尽周全。图30、图31、图32：分别为云南省晋宁区石寨山10号墓出土青铜四牛鎏金骑士贮贝器、玉溪市江川区李家山墓地68号墓出土青铜剽牛祭祀扣饰和晋宁区石寨山13号墓出土鎏金青铜双人盘舞扣饰。滇文化文物几乎占据了“边疆文明”部分的半壁江山，但却几乎不见蜀、巴、闽越、南越、东瓯等文化的身影。图33：陕西省神木县大保当镇降汉匈奴人墓

16、地23号墓出土彩绘画像石墓门，其画像内容既有汉代流行的神话传说，又有现实生活场景，还融入了草原人骑马射猎的生活元素，目前学界认为这可能是受到降汉匈奴影响的产物。然而，作为与秦汉王朝交流冲突最频繁的边疆民族，匈奴文物在第四单元边疆文明部分仅仅展出这一件，与匈奴对中原的影响程度不成比例，与几乎独占半壁江山的滇文化文物更形成鲜明对比。图34、图35：分别为“多元文明”单元展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丰县尼雅遗址1号墓地3号墓出土“王侯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锦枕，和 “丝路交通”单元展出民丰县尼雅1号遗址431号墓出土“延年益寿大宜子孙”锦鸡鸣枕，性质相似、地域相同的文物被分别放到两个单元，使得四五单元之间界

17、限模糊，主题雷同。最后，回到本展览的主题“文明”本身。关于文明的定义，不同学科的学者都做过不少探讨。“秦汉文明”展以“文明”为切入点，试图通过中央集权制度建设、物质文明的富足、秦汉人民的死亡观念、科学技术成就、边疆文明的多元统一，以及秦汉文明与域外文明的交流互动等方面诠释秦汉文明的特点及发展历程。秦汉时期是中国古代社会从王国时代向帝国时代转型的一个节点，代表着中国社会形态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本展览第一部分“文治武功”即展示了秦汉王朝如何对这种新的社会阶段进行制度建设，第二、三单元又分别从物质、精神两个领域论述了秦汉时期社会的进步，这都符合传统文明史观中对文明“进步”、“发展”的理解。另外，文明

18、史的研究强调多文明的共生与并存，认为文明的传播和扩张、不同文明的交流方式以及交流中的相互影响必然导致文明的变化，因此“秦汉文明展”采取单独的章节来探讨陆上丝路与海上丝路带来的秦汉文明与域外文明的交流互动及其带来的秦汉文明自身的发展变化。从以上角度来看，本展览对秦汉文明的解读和展示是比较符合传统文明史观的。图36：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召湾出土“单于天降”陶瓦当，体现公元前53年呼韩邪单于降汉的历史事件，是汉匈关系的重要见证。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看到，“秦汉文明”展大多展示了统治阶级的制度创设和王公贵族的生活及思想观念，却缺少对广大秦汉中下层普通民众的关照，难免落入精英主义史观把个别杰出人物作为文明

19、史的叙述主角之窠臼。近年来，新的社会史和文化史都呈现出一种平民主义取向，倡导从下向上看历史，关注普通人的经历。这种学术转型对历史报以同情式理解，关注文明进程中被忽视的普通个体及文明背后的阴暗面。这种新的史观也导致了历史学、考古学开始更多地关注普通人的生活状态。秦汉文明也应该给普通民众留有一席之地，尤其是一些独具秦汉特色的社会群体，如秦汉的方士、儒生、游侠、外戚、循吏、酷吏、三老、长者等，他们都是秦汉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经历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秦汉王朝的走向及文明进程，在近年来的考古工作当中也屡有相关物证发现，然而本展览中却对他们鲜有关注。这导致秦汉文明展对文明的解读过于单调贫乏，缺少多维张力与人文关怀，不能全面展示四百多年血肉丰满，鲜活真实的秦汉文明。图37：广西壮族自治区贵县新村22号墓出土东汉红陶灶，本展览中少有的展示普通民众墓葬随葬器物及生活状态的展品。文明的定义可以有千万种，但文明绝不是少数人的成就，而是一个社会群体共同作用的结果。一场秦汉文明的盛宴，不应只展示贵族阶级的纸醉金迷，更应该包容升斗小民的生存艰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