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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儒言儒言提要儒言一卷,宋晁说之撰。说之字以道,鉅野人。少慕司马光之為人,光晚号迂叟,说之因自号曰景迂。元丰五年进士。苏軾以著述科荐之。元符中以上书入邪等。靖康初召為著作郎试中书舍人兼太子詹事。建炎初,擢徽猷阁待制。髙宗恶其作书非孟子,勒令致仕。是书已编入景迂生集。然晁公武读书志已别著録,盖当时亦集外别行也。公武以是书為辨王安石学术违僻而作。今观所论,大抵新经义,后字说居多而托始于安石之废春秋。公武所言良信然。序称作扵元黓执徐,实徽宗政和二年壬辰,在崇寧二年安石配享孔子后,故其中孔孟一条,名圣一条,祀圣一条,皆直斥其事,则实与绍述之徒辨,非但与安石辨也。又不夺一条,心迹一条及流品以下凡数条,併兼

2、斥安石之居心行事,亦非但為学术辨也。当绍述之说盛行而侃侃不挠,诚不愧儒者之言。至于因安石附会周礼而詆周礼,因安石尊崇孟子而抑孟子,则有激之谈,务与相反,惟以恩怨為是非,殊不足為训。盖元右诸人,实有负气求胜,攻訐太甚,以酿党錮之祸者。贤智之过,亦不必曲為讳也,取其大旨之正可矣。 儒言间色亦丽乎目,君子必恶焉者。不欲病乎正而失所传也,作儒言。元黓执徐仲秋己丑。春秋儒者必本诸六艺而六艺之志在春秋。苟舍春秋以论六艺亦已末矣。纷然杂於释老申韩而不知其弊者,实不学春秋之过也。智仁理性穷理乃能尽性至命,今学者未能穷理而必赘之,以仁智何邪。岂仁不能穷理而智扵尽性有不足邪。大凡析体而辨则失之凿,习而為穿窬之小人

3、;体而不析则不失,故常不害其為温厚之君子。可不慎哉。 大神易以大人圣人為一,位而不达;孟子答问之言者,以大人未至於圣;书之圣神文武為一。已而為庄子荒唐之言所惑,则复自有神人。横渠先生亦云,圣人不可知,為神。庄生谬妄,又谓有神人焉。皇道皇道帝德,出於尚书。中候,纬书也,嘉右学者未尝道也。孔子定书,断自二帝,尚复皇之贵哉。武陵先生曰六经无皇道。刘道原亦云然。胜物克己之言尝闻之矣,胜物之言昔未之闻也。苟志以胜物,则枯木朽株皆吾之讐也,其為位之害则又大矣,君子惧焉。忘庄生,毁弃礼义,不知物我之所当然者,廼始语“忘”。儒者非所宜言也,礼安义适,賔主百拜,不知其劳,寧论忘不忘耶。有无横渠先生曰,易不言有无

4、;言有无,诸子之陋也。说者谓,以老氏有无论易者自王弼始。诗诗,不知礼义之所止,而区区称法度之言,真失之愚也哉。言孰非法度,何独在诗。且君子於患难犹不苟免,他复苟且云乎哉。今喜以“且”為言是非,可否?不得所安,自堕於小人之偷,而愧夫君子之篤敬。可君子必可,所以修辞慎行,汲汲於敬也。小人仅可,而偷諛苟且无所不至焉。今学者说可,曰仅辞也。安知君子行止淹速,惟可之从耶。孔安国谓,子桑伯子能简故可。所或曰有户则斤之矣。是恶夫有所者,本诸庄老而云尔也。吾儒者居其所而不迁,唯患无所,彼岂不戾哉。盖放之四海而凖,孰非吾所尚,谁戕我也耶。彼以不善為善之类,皆学庄老之过云。言浮儒者之言无难。易,斯可行也。著為事业

5、,传之后世,苟得吾言者,其行与吾均也。庄老之徒则不然,其言甚大而听之溺人,而易恱如无為為之、不治治之之类若何而行也哉。君子慎诸。天人言天人之相与,莫如诗书。治乱兴亡之际,若分其所立之道,则存乎易之阴阳仁义,而吉凶则一致也。或以某句為天道而人不预焉,复以某句為人道而不及乎天。天人始分矣。是出言虽可,若会之於心而自试焉,则诬矣哉。高明中庸吾儒之道所以异乎诸子者,為其极高明而道中庸為一物也。譬如日正中而万物融和,未尝槁物作珍也。或者既以一事极高明而又以一事道中庸,不亦戾乎。是刚柔缓急相济之常理,何必是之云哉。广大精微之类亦然。同风俗一道德以同风俗,司徒之至教也。所谓一道德者,乃上之风而以之同下俗者也

6、,如表影声响之相从焉。或者既一道德矣,又思同风俗,将以刑戮胜姦而上劳下悴矣,弊将奈何。是齐八政以防遥者亦二术邪。俗学学者同尊孔氏,法诗书,躬仁义。不知俗学之目何自而得哉。建隆以来礼乐文明焕然大备,皆诸儒之力也,谁当其目也耶。如恶其众而欲致独,则比屋可封之,民為罪人歟。又或厌其乆而新之,则日月之出特乆矣。后汉治古学贵文章者以章句之徒為俗儒,则斥俗学者身自谓邪。汉儒典籍之存,詁训之传,皆汉儒於学者,何负而例贬之歟。后生殆不知汉儒姓名有书几种,恶斥如讐,汉儒真不幸哉。昔人叹:废兴由於好恶,盛衰繫之辩訥。良有以也。公议凡变律乱常则不当乎人心,虽百人之誉不足以胜一人之毁也。盖彼不待高识博达之士乃知其非,

7、虽涂人故自有白黒矣。前誉之者一时之偽而此毁之者实天下之公也。昔公孙禄斥王莽国师秀:颠倒五经、毁师法、令学士疑,宜诛以慰天下。侯景陈梁武帝十失,之一曰敷演六经,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当彼时犹有是言,则公议不可泯矣。彼乘势怙力以肆说者果谁欺哉。的温公曰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若众人射之,其中者多也。呜呼,此公天下之言待天下忠且敬也,顾肯伸己而屈人,必人之同己哉。彼排摈前儒,颠倒五经者,亦宜愧诸。旨公羊曰美恶不嫌同辞。董仲舒曰,辞不能及皆在於旨,非精心达思,其孰能知之。见旨者不任辞,不任辞然后适道矣。盖古之学者见旨,今之学者任辞,君子小人之儒自是而分也。毛公桃夭传曰家室犹室家也,任辞者笑之,其如见旨者何

8、。同异董仲舒曰,诗无达詁,易无达言,春秋无达辞。范寗曰,经同而传异者甚众,此吾徒所以不及古人也。呜呼古之人善学如此。今一字詁训,严不可易;一说所及,诗书无辨,若五经同意,三代同时。何其固邪。朱张朱学士寀,為张安道陈三传是非,甚辩。安道曰,彼自三家,何与君事。君子谓朱之力学不及乐全之达识,后生复有如乐全之才器者,顾肯疲於文字之细而憒眊以排摈前儒哉。三弊先儒谓,近代有芟角、反对、互从等翻竞之说。驰骋烦言,以紊彝叙,譊譊成俗而不知变,此学者之弊也。盖此三弊尤验於今日。不顾其本而特出一句,以济私欲而困众论者谓之芟角;以此所言责彼所不言,睹马以童牛,想龙以足蛇,谓之反对;駢赘四出,自声传谷,因谷发响,从

9、响求应,谓之互从。说平颁其兴积,不问欲否而槩与之,以尊其政事者,芟角也;以箕子之五事同尧之聪明文思。聪明文思乃复异乎。钦明文思,反对也。穷理尽性必待乎智仁,鳶飞鱼跃有假於风气,互从也。彼方自谓继圣絶俗之独智作新一代,不知古人乆已斥其弊云。三諭德义之士如圣人,其视章句之徒如僕役,自章句之徒而视文字之学则如乞丐,终日号哀岐路间,而腹不一饱,可悲也夫。精思董仲舒、扬子云之材何如哉。其苦学精思之久,又复絶人远甚,故能成人如此。今之士,才品复何如而学苟且多可愧矣。往往脱略不肯致思,徒敬所闻於势位而夸有功於利禄,以聋瞽自置,勇於斥先儒而力毁古训,亦可惜哉。不夺学者如守匹夫不可夺之志而不以死易,学则日有功矣

10、,於是乎白刃不足以為吾威,爵禄不足以為吾荣,而吾之所能者中庸也。不然滑稽骩骳亦何所不可。祝钦明、郭山惲,当时号為大儒,乃一日迎韦后意,以助郊祀见上帝,援礼陈义甚悉;周宣帝立四后则有言曰,帝降二女,后德所以儷君;天列四星,妃象於焉垂耀。又立五后则曰,坤仪比德,土数唯五。实太学博士何妥称帝嚳四妃以发之也。王莽谓,地有动有震,震者有害,动者不害。春秋记地震,易繫坤动,动静闢翕,万物生焉。嗟夫。至治之世,政令醇而民风质。寧覩是邪。躬行诵诗三百而不能事父事君,亦非兴於诗也;知礼乐之节文而不知其意,知其服劳而不知敬於玉帛之表,和於金石之餘,则亦非成立也。彼虽尽善无疵,而兴於文字之诗,立於祝史之礼,成於瞽瞍

11、之乐,亦何足尚哉。害教害辞未至於害意,害意未至於害教,害教则三纲五常絶矣。谓天不足畏、或欲天之明,以出其君、凶德不足忌,百姓或可咈之类,其害教奈何。巧慧汉儒林赵賔始称持论巧慧,盖先儒詁训而意有餘,闕疑而言,不凿适中而无亢絶之弊,明辨而不以仁者之见斥智者之见,寧质而无嫌也。关关,和声也。或曰和而有通意。不知孰為和而不通者,如指关关為言则詎止於通也。雎鳩挚而有别,后妃之德尽矣。或又曰入水而善捕鱼,是乃挚之一事。何足多哉,巧慧之弊如此。殽乱古人谓,读诗如未尝有书,读书如未尝有易。盖知六经之意广大无不备而曲成无所待也。在昔汉时六经各有名家之博士并行而不相排斥,其得人為已多矣。今六经纷然為一说,曰是一道

12、也。不知道则一而经已六矣。如何以一泯六哉。王莽讲合六经之说,恐不足尚也。滋蔓桓谭谓,秦近君能说尧典,篇目两字之说至千餘言,但说若稽古,三万言。班固叹后世经传既已垂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闕疑之义,而务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於二三万言。是今日滋蔓伤本之弊,古人已深斥之矣。又随而踵之喜循覆车之辙何邪。彼方自诧,曰前之文人才慳而不能宏阐有愧,今日之富亦难与言矣。碎义同燕於一堂之上而賔主莫分吾无恨焉。兄弟筑室而不相為隣则吾恨且惭矣。经本二意者纷紊紏射之说敢彼之责邪。其本一言,如和顺道德,而谓“和道顺德:挑达往来之貎”,猗儺柔顺之辞,亦析而辨之,则破坏形体甚矣。盗悖孔子作春秋多微辞,於是

13、乎起问数百,应问数千,未之厌也。至於诗书,本非一时一人之言,圣人取其可為后世训者存之,初不以一字為美恶也,故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简易较直如此,或取春秋之治,具以詰难為功何邪。昔之师儒未之有也,及於春秋则反无与焉。盗憎主人邪。盖非其有而取之,盗也。不敬其君而敬他人者悖德礼也。彼何為盗且悖邪。鹿马因一鹿指以為一马者一时跋扈之言也。如因先王之格言而颠倒破坏者以天下為鹿而纵指之也,不亦甚乎。九州之中各志其行道。或以徐州之浮于淮泗,达于河,為扬州之首,尽变乱九州之疆里,他尚有不诬者邪。遏舍遏人之善而扬其恶,不仁也。舍此之善而取彼之不善,不智也。先儒於经寧无所失,或者詆毁不少,恕若其

14、善则未之或称也。毛公传不闻亦式,不諫亦入,曰性与天合也。郑君谓用不闻达者,而不諫争者亦得入。或乃取郑而舍毛何邪。苟异好苟异者必无忌惮而愎上侮下将流毒海内而不可御矣。且夫天生有形之物尚敢变异,则至理隠微谁其正之。先儒说泣澳緑竹曰緑:王芻;竹:篇竹。今廼以為一物,不知緑竹青青何等语邪。先儒说正月虺蜴:蜴也、巷伯贝锦:贝也。今以為虺為蜴為贝為锦。一经之士五綵具而作绘,五藏完而成人。学者於五经可舍一哉,何独并用五材也邪。昔人斥谈经者為鄙野之士,良以此歟。汉武帝命司马相如等造為诗赋,多尔雅之文,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必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其意。今日一经之士又如何哉。盖為师者专一经以授弟子,

15、為弟子者各学群经於其师,古之道也,故曰古之学者耕且飬三年而通一艺,三十而五经立。虐独虐煢独者害皇极,其於经则喜通论而斥独训,亦未為得也。薄言观者,先儒曰观,多也。玄王桓拨,曰桓,大、拨,治也。今皆变异之矣。春秋有特书亦可例之邪。驥駑骑驥所以异乎駑駘者為其行千里而有餘力也。如行百里而与駑駘同敝则其异者云何也。嫌疑不吾别,犹豫不吾明,则所谓智者亦愚也。采苹,或以為礼女之祭,或以為教成之祭。鳬鷖,或以為祭,或以為绎。今之师儒忽焉,未尝辨也。賔之初筵,或以為燕射,或以為大射,今之首章為大射,二章為燕射,学者何頼焉。(案此条原本标题脱落)大言袁绍与曹操论天下形势。操知袁氏世有河北,未易可圗,欲舍而佗之,

16、则徒示弱,乃出大言曰,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是岂操之诚心哉。今谈经者不覈其实,喜為高论,大言一切取胜,皆曹公之下尘歟。知本言书者不取正於古文,言诗者既耻言毛氏而又不知齐鲁韩氏之辨,果以诗為何诗邪。言周礼者真以為周公太平之书而不知有六国之阴谋。地不足於封,民不足於役,农不足於赋,有司不足於祭,将谁欺邪。言易者不知王弼之前师儒尚众,而古法之变自弼始,虽以短弼,实不能出其藩篱,何以语古邪。春秋孝经则絶而不言,未為知本者。慕古善哉郑康成之言,曰既知今亦当知古。盖古今交相為质则取道不远,或為髙絶不可跂及之论。曰在古当然不知古之道亦何利於今,而必尚之邪。王莽好空言慕古法今,犹有遗风邪。学难虞翻曰

17、悲哉学之难也。盖欲人用心切而言之,所感者深也。古之人亦莫不然,皆篤志竭力而求之难,又讲习疏数朋友之难,又服劳就正以师氏攻其难之难。今或适市,售一帙书而取名利,如拾芥夫何难之有。南北之学南方之学异乎北方之学,古人辨之屡矣,大抵出於晋魏分据之后。其在隋唐间犹云尔者,不惟其地而惟其人也。盖南方北方之强与夫商人齐人之音其来远矣。今亦不可诬也。师先儒者北方之学也。主新说者南方之学也。燕书郢人有遗燕相书者,夜书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举烛而过书举烛。举烛非书意也。燕相受书而说之曰举烛者尚明也,尚明者举贤而任之。燕相白王。大悦,国以治。治则治矣,非书意也。古文尚书,泰誓作大,开元间学士卫苞受詔成今文尚书,乃始作

18、泰。或以交泰為说,真燕书哉。躐等学不躐等也尚矣。自一年至七年皆有所视。九年乃大成。今童子嬉戏未除而為易,髙谈天人之际,至老不知周世宗之功,王朴之谋,乃谓三代可立致而平视尧舜,其躐等多矣,以故民风日浇而盗贼兴,未易图其救之之术也体用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而不及乎体。是今人之所急者古人之所缓也。究其所自,乃本乎释氏体用事理之学。今儒者迷於释氏而不自知者,岂一端哉。残经坠简残经众矣,可胜数哉。唯是刘原甫、王深甫每以為恨。近世师儒以谓,昔之言无不善,今日之说无不可通,不复闻有闕疑者,非所以尊经而慎思也。其勉之哉。闕疑杜征南有言曰,古人戒以闕疑,苟不广闻乃亦不知所疑也。是知闕疑非浅学之事。唯是博学老成

19、者以是成其敬慎之德。如博学而不闕疑则诬先哲而疑后生,卒无所得,可不戒哉。知弊三代之政各有所弊,而其所谓弊者可指以言而救之之术,易為功也。齐鲁之治亦各有弊而纷然多,故善其后者难也。先儒之学传数百年之乆而其弊如何,今之师说十数年之间弊复如何,学者宜亦知所从矣。知时智之所难适者我所遭之时也。学之所难明者在昔数千年之异制异时也。三代之礼既不可同日而用,或以周礼之五玉為虞书之五玊,可不可邪?君子君子者成德之名也。德岂一端哉。或必以仁智為君子,是何量君子之固邪。先王姜至之先生谓,商周之所称先王者近自其祖宗而远及异代之君也。如舍祖宗而必在昔之法则亦悖矣。周公谓周公用天子之礼乐者诬也,不然春秋讥鲁之郊禘何邪,

20、且汉景帝赐江都王以天子之旌旗,君子贬之矣。或者既诬周公而又蔑乎礼乐,其与曹马為媒乎。孔子或以潜龙勿用為孔子,是不知乾之為君而初九之潜者不复可飞也。或因孟子所谓孔子不有天下之说而不思之歟,岂孔子之志哉,不可以為后世训也。孔孟孔孟之称谁倡之者,汉儒犹未之有也。既不知尊孔子,是亦岂孟子之志歟。其学卒杂於异端而以為孔子之儷者,亦不一人也,岂特孟子不可哉。如知春秋一王之制者亦必不使其教有二上也。世有荀孟之称。荀卿詆孟子僻违而无类,幽隠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未免為诸子之徒,尚何配圣哉。澄定唐李石谓,人君学问不劳专意经义,然亦不可不读,知其大意以澄定意气。善乎其言也。所谓识其大者何以加此。盖自天子至于庶人,孝

21、既不同而学乃一等邪。不然高贵乡公、节閔帝讲辨扵朝夕亡灭之际,与博士争一日之长,乃贤於文景歟。傅势张禹专帝与太后之宠,所谓张侯论者廼盛於天下。崔浩威福振宇内,其五经之注,学者尚之,至於勒為石经。逮夫禹死浩诛之后,无一人称道其说者,则前之所传者非经也,势也。名圣荀卿之弟子与叔孙通之弟子皆以其师為圣人,至於何曽之孙,又以其祖為圣人,圣人之名亦可私得歟。盖卿之弟子学无所成,通之弟子因赐金之利,曽之孙叹世事之验,於是乎云尔,使其成学而不外慕,则俊造之名尚未易许人矣。祀圣尔朱荣,晋公护,无君大恶,既死,庙而祀之,以配圣人。范阳间祀安史為二圣。嗟夫人文悖而不已则鬼享僭而不法,可不戒哉。圣贤之言圣贤之所以得名

22、者成德之辨也,非谓其言有天地之殊絶也。盖圣人之言不特无以异乎贤人,而其是是非非亦无以异乎众人,不苟訾不苟毁,天下之达道也。果如贤人之言近如地,则众人之言将在九泉之下乎;虽然圣贤之言无辨邪,曰均是言也。圣人之言為圣言,贤人之言為贤言。贤夫所谓贤者能為,理之所宜而非為人之所难也。如舍所宜而论所难,则君子愷悌不及小人之竒险矣。或难或易在彼而吾之诚心一也。岂以彼之难,夺吾简易平康之操哉。扬子云自以事莽為难而有是言乎。心迹脩辞立其诚,君子於是乎居业。辞与诚為一物也。圣人之情為难见矣。吾之所以能见者存乎其辞也。天地之情吾亦因其所感而得以见之矣。或者因孟子以心却之,无以辞却之,判心迹為二端。是教天下之偽也。

23、如曰好生者吾心也、杀人者吾迹也、利彼者吾言也、為吾之利者吾行也。人亦何以頼夫贤哲歟。何王何晏王弼,倡為虚谈,范寗罪之甚於桀紂。弼以其言言易,犹近似矣。晏之谈论语则又何邪。颜子屡空先儒,皆说空乏,晏始斥之,自為说曰虚心知道。不知言之愈远而愈非颜子之事也。或以无相无空则又晏之罪人也。是言本出於释学,而释学讥其失已之传。果谁之学邪。新圣人之意具载於经,而天地万物之理管於是矣。后世复有圣人,尚不能加毫髪為轻重,况他人乎。譬如日月光明莫知其终始,寧辨其新故。彼一已之所谓新者,廼六经之所故有也,尚何矜哉。是以昔之人遑遑然,惟恐其不得於故焉。卜子夏首作丧服传。说者曰传者传也,传其师说云尔。唐陆淳於春秋每一义

24、必称淳闻于师曰。诗则有鲁故,有韩故,有齐后氏故、齐孙氏故、毛诗故训传。书则有大小夏侯解故。前人惟故之尚如此。弃旧贞观中詔修五经正义成书以取士,而两汉以来诸儒之说存而传者十二三,逮今新义之行於有司而所谓二三之传者亦不知何在矣。可不惜哉。益沙欧阳公曰,凡今治经者莫不患圣人之意不明而為诸儒自出之说汩之也。今於经外又自為说,则是患沙浑水而投土益之也。不若沙土尽去水清而明矣。夫学者苟知乎此,则不劳而有功,博而知要,是之谓务本。不得已柳子厚曰,君子之学将有以异也,必先究穷其书;究穷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谨之勿遽。欧阳公曰,先儒之论苟非详其终始而牴牾,质诸圣人而悖理害经之甚。有不得已而后改易者,何必徒為

25、异论以相訾也。如其不得已於经,则古今学者之弊悉以亡矣。惜乎遽而得巳者多也。党国家因党与而倾亡,经术因党与而不明。春秋以传而分為三,董仲舒,江公,刘歆,於三家始倡其所异而隄防之。杜预,何休,范寗又闢土宇而兴干戈焉。毛诗初异於郑氏,王肃申毛,孙毓理郑,皆相待如冦讎,愈出而愈怨矣。元行冲叹其父康成,兄子慎,寧言孔圣误,不道服郑非,良有以也。业四民各有业,一业者富,二业者贫,三四焉者流离死亡矣。童子於经,轻就而易叛,既已可耻;若其白首而嶇岐路者不亦可惭哉。杜预不以公羊穀梁杂乎左氏,范寗亦恶左氏公羊之轢穀梁,其志终可尚也。字先民之经皆科斗文字,如颜閔不死游,夏更生则不复识今之文字矣。或以李斯之六书為一说

26、,自谓得圣人之意,且有言曰,殊方异音,译而通之,其义一也。君子谓是义之说也,非字之义也。武陵先生患汉以降学士互相增添字倍於古,其所感深矣。训古人训詁缓而简,故其意全,虽数十字而同一训,虽一字而兼数用。后进好华务异训,巧而逼,使其意散,两字两训而不得通,或字专一训而不可变,或累数十言而不能训一字。嘉右学者犹未覩此也。扬子云作方言,其辨已悉犹有通训,何不览诸。音陆德明因古诸儒音韵之学,著為释文,惠乎学者深矣,今乃忽而不顾,多从其本音而读之,真野人也。温公曰,凡观书者当先正其文,辨其音,然后可以求其义。流品或谓先王用人无流品之别,不知皋陶陈九德而俊乂在官,则流品已著矣。彼欲擅天下之权,倒置名器,不為

27、此论,则无以济其术云。地无遗利子曰君子不尽利以遗民。自天子至於庶人用财各有等差,孰得而侵哉。或為地无遗利之说,何其与圣人之言乖戾邪,為其下者不亦难哉。善术秦焚诗书坑学士欲愚其民,自谓其术善矣。盖后世又有善焉者,其於诗书则自為一说以授学者,观其向背而宠辱之因,以尊其所能而增其气焰,固其党与而世其名位,使才者顓而拙,智者固而愚矣。学士之众则丰饮食以侈其朝夕,峻爵禄以利其身世,济其欲而夺其志,严其法而禁其言,使之不择祸福而靡然趋已,又岂不愚彼哉。是君子所惧焉者也。善美或问孟子“可欲”“充实”之差。以善不及美。不顾孔子叹武之尽美而未尽善;乾元為善而利以美称邪。夫不明乎用字之意而谨乎训字之名,学者之大患

28、也。观过观过斯知仁矣。為其心志外见而不可掩也。先儒之过,卑且近,不害乎名教。后进之过,高而远,其甚至於无君无父。学者果孰宜从邪。孝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得非文王当商之末,志在斯民,欲仁之之為事乎。武王周公一天下,郊祀宗庙之礼行而辨贤逮贱,是迺善继善述歟。苟非蒙大难之志救涂炭之事,则重规叠矩,旧章率循,国家之常,何必是之云哉。如孑然逞其私志,则志无取舍,事无时制乎。享或多為享上之言,不知何所据,有自於洛誥“敬识百辟享不享”邪。洛誥因五服诸侯来朝宜以為新邑之戒,至於周之百官则惇大成裕云尔。寧论其享不享邪。礼,诸侯有不享者,王诛所加,亦非百官事也。成汤莫敢不来享者,岂

29、不远自氐羌乎,且天下文明何疑,何虑而於百官享不享之责邪。无迺导之諛乎。传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隠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耳目,偷合苟容,与主為乐,不顾其后害者,諛臣也。是盖有可惧者。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以谓,君闇臣諛,以居百姓之上,民不与也。若此不已,国无类矣。义甚哉义之於人大也,君子德行大备而或毫髪之愆者亦不足以為义焉,故君子以是為质,和顺道德之后乃可与言。先儒之训曰,宜以视凿枘之不相為用而须臾必守也。或曰,义者制也,以忍為义德,是申不害鼻大可小之论,将流而入於刑,近於利矣。忍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忍之异乎容者几希。忍扵须臾,而大或不能容者有矣;大无不容,而小不忍者亦有矣。故君子必并用也。或以残忍曰是义德也。既不知义,抑又酷而不忍。非周公所以誥君陈者。事道百姓日用而不知,虽有至道而无非事也。若夫君子则知之矣,孰非其道哉,今於圣人曰此事之序也,此道之序也。果知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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