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杜甫与李白相互敬重,交谊深厚,这首七绝赠李白,就是杜甫以心灵的笔触所刻划的一幅李白肖像。它仅仅用了二十八个字,就构成一幅生动的艺术形象,李白的风采、气度、品格,就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此诗作于公元745年秋,此时李白遭奸佞排斥、远离京都、漫游齐鲁,与杜甫相会。李白也在这年秋写下了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诗。诗云:“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从中流露出诗人依依惜别的深情。这与杜诗中的“秋来相顾尚飘蓬”句,可以参照。李白被赐金放还,与杜甫幸会于山东之时,由于有相同的坎坷遭遇,因而情志相投。 此诗表面看来,似乎杜甫在规劝李白:要像道家葛洪那样潜心于炼丹求仙,不要痛饮狂歌、虚度时日,何必飞扬跋扈、人前称雄,
2、实际上,杜诗有言外之意:李白藐视权贵,拂袖而去,沦落飘泊,虽尽日痛饮狂歌,然终不为统治者赏识;虽心雄万夫,而何以称雄?虽有济世之才,然焉能施展?杜甫在赞叹之余,感慨万千,扼腕之情,油然而生。遂将自己的愤懑之情,诉之笔端,乃至于运用反诘的语气,发出似在埋怨、实则不平的询问。他的感慨既是为李白而发,也是为自己而发的。 此诗突现了一个狂字,显示出一个傲字。傲骨嶙峋,狂荡不羁,这就是杜甫对于李白的写照。在七绝赠李白中,正突现出狂与傲的风采、骨力、气度,显示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精神,这正是此诗的诗眼和精髓。它不仅同杜甫歌咏李白的其他诗篇是一脉相承的,而且也形象地揭示了李白的性格和气质特征。这首七绝
3、,沉郁有致,抑扬顿挫,跌宕起伏。末句用反诘口吻,把全诗推向了最高潮。清初钱谦益在评注此诗时,独注“飞扬跋扈”句,其余一概略而不论,可谓独具慧眼,也表明它在全诗中的重要价值:“按太白性倜傥,好纵横术。少任侠,手刃数人,故公以飞扬跋扈目之。犹云平生飞动意也。旧注俱大谬。”(钱注杜诗卷九)是说从新的角度和侧面颂扬了李白的豪侠精神,并突出“飞扬跋扈”的飞动性。仇兆鳌注云:“飞扬,浮动之貌。跋扈,强梁之意。考说文:扈,尾也。跋扈,犹大鱼之跳跋其尾也。”(杜诗详注卷之一)此虽就字注字,就词注词,但在赠李白中,却是用来象征李白豪放不羁的精神。 此诗言简意赅,韵味无穷。为了强化全诗流转的节奏、气势,则以“痛饮
4、”对“狂歌”,“飞扬”对“跋扈”;且“痛饮狂歌”与“飞扬跋扈”,“空度日”与“为谁雄”又两两相对。这就形成了一个飞动的氛围,进一步突现了李白的傲岸与狂放 今译 秋天我与你相逢的时候,你还有如飘蓬一般在云游四海;然而,你在求仙炼丹方面未有所成,一定会觉得愧对精于提炼神仙丹药的大师葛洪;壮志难伸的你只能痛饮美酒,口呐狂妄的话语,虚度春秋;你虽自视甚高,但你在我眼中依然是天上谪仙,酒中豪杰,诗坛巅峰,堪称人间狂客!当世之雄,舍你而谁?! 背景 天宝三载(744)四月,杜甫与刚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的李白在洛阳相识,遂相约同游梁宋(今河南省开封市、商丘市一带),天宝四载(745),二人又同游齐赵,他们一同驰
5、马射猎,赋诗论文,相爱如弟兄。这年秋天,杜甫与李白在鲁郡(今山东兖州)相别,杜甫写了这首赠诗。诗中慨叹二人漂泊不定,学道无成。痛钦二句,既是对好友的规劝,也含有自警之意,语重心长,可见二人友谊之诚挚。这是现存杜诗中最早的一首绝句。杜诗镜铨引蒋弱六语:是白一生小像。公赠白诗最多,此诗最简,而足以尽之。 赏析二 杜甫的这首赠李白,是在他与李白交往的早期写就的。短短二十八个字,写尽了李白的精神、神态、性格和嗜好,是一幅形神兼备的诗仙李白的生动画像。 李白尚远游,一生如飘蓬,云游四海,浪迹天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他的足迹遍及黄河中下游和长江流域的各个地区。李白是扶风而起的大鹏,只有在明月
6、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激荡风云中,他才能扶摇直上,振翼搏击,俯瞰寰海,傲视苍穹。李白是心怀天下的布衣卿相,面对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波翻浪涌,他慨叹人生苦短: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更渴望建功立业: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经历过朝廷的放逐、理想的破灭,他仍然坚定地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李白是高蹈飘逸的山中隐士,他陶醉于兰生谷底人不锄,云在高山自卷舒的意境中,完全忘记了尘世的喧嚣,宦海的嚷扰。尽管怀才不遇,尽管大志难伸,尽管登上龙廷又放还民间,都不能改变李白飘逸潇洒浪漫佻达的天性。李白是大自然的朋
7、友,在落寞寂寥之时,他抱膝独坐,凝神远望: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以放逐他,趋炎附势的宠臣可以排挤他,但山川日月永远与他为伴,飞鸟闲云永远以他为友,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在大自然中找到自己的知音和伴侣。 李白迷丹砂,他曾经虔诚地求仙访道、采药炼丹。他幻想着佛学道箓能使自己长生不老,羽化成仙。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可以摈绝尘念,虔心炼丹,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携玉童临炉而立,只期待着能炼出使他能返老还童的灵丹妙药。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只要一剂仙丹出炉,他便可以驾鹤升仙,随鸥临海,去天上宫阙海中仙山任意遨游了。然而李白上当了,佛学道箓灵丹妙药都未能改
8、变李白斯人独憔悴衔哀流夜郎的悲惨命运。精神麻醉水银中毒极大地损害了他的健康。所以杜甫取笑李白未就丹砂愧葛洪-在求仙炼丹方面未有所成,一定会愧对精于提炼的大师葛洪。李白本人在即将离世的当年,也已经了然识所在-破除了对求道炼丹的迷信,只可惜已岁暮向晚,无法疗救他陈疴多病的躯体了。 李白嗜酒,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一人独饮,他会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与朋友对面,他要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他甚至可以与酿酒的老叟成为莫逆之交,老叟死了,他作哭宣城善酿纪叟以祭,并担心自己不在的情况下,老叟又能把酒卖给谁呢:纪叟黄泉下,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
9、,沽酒与谁人?作为诗人,李白是以酒研墨的,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留下与酒有关的兴酣之作: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在豪饮的同时,他也升腾着自己的诗兴与豪情-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放纵着自己的桀骜与狂放-黄金白璧卖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壶中洞天,酒是我友;黄金白璧,皆为粪土;天子王侯,视如草芥!既然皇帝老儿不用管晏屈贾之才,既然匡扶社稷的壮志难伸,我只有痛饮狂歌空度日,举杯月下,醉倒松间,唯愿长醉不复醒!岂管它功名权位、富贵荣华? 李白轻尧舜、笑孔丘、长揖天子、平交诸侯,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戏万乘若僚
10、友,视俦列如草芥。(苏轼李太白碑阴记)他自视甚高:才力犹可倚,不惭世上雄,乐观坚定地认为总有一天自己能施展抱负。天宝元年,李白42岁,唐玄宗下诏征聘其入朝。志得意满的李白高唱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等岂是蓬蒿人,昂首挺胸来到长安,受到唐玄宗降辇步迎的接待,成为皇帝的嘉宾。他自以为从此要官列卿相,在政治上有一番作为了。岂知唐玄宗看重的是他的锦绣诗文而不是他的政治才干,让他供奉翰林,任务是陪伴皇上吟诗作赋,游宴消遣。在宫中,他只不过是皇帝生日蛋糕上嵌放的一颗红樱桃-只图悦目而不求实用。这种悲屈的词臣的地位,岂是一醉累月轻王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客谪仙所能接受的?只十几个月的时间,李白便受不住羁束和冷落,
11、由心底发出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呼号。而他的桀骜不驯、自傲狂放、诗酒豪纵、裘马逸风,更令公侯侧目,阉宦忌惮,玄宗皇帝也说他固穷相,将他赐金放还李白由朝廷回到民间,虽然是遭放逐而返,依旧是傲气冲天:昔在长安眠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他在精神上永远是凌于人前,不落人后的。李白从青年时期就壮志凌云,以大鹏自比: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直到临终,他在绝笔诗中依然以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自况。李白一生如大鹏翱空,声震八方,俯视群小。他抱负远大,才具非凡,任侠仗剑,嗜酒好诗,飘逸狂放,仙风道骨,永远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一生不受权势礼法约束。飞扬
12、跋扈为谁雄?-杜甫以十分欣赏的目光与李白举酒相顾,眼中的李白神采飞扬,狂傲不羁,真堪称人间狂客,天上谪仙,酒中豪杰,诗坛巅峰! 李白一辈子恃才傲物,志在天下,但终究官场失意,大志难抒,没有实现封侯拜相建功立业的梦想。倒是酒酣兴至醉里梦中抒发豪情逸志愤懑牢骚的信手之笔成了千古传诵的诗篇,由此塑就了他矗立中国诗坛万年不朽的灿烂金身。杜甫的这首赠李白,可以说是写尽李白一生风貌的传神之笔。 杜诗镜诠引蒋弱六的评语,说“是白(李白)一生小像,公赠白诗最多,此首最简,而足以尽之”。这二句以遗貌取神的手法,写作者对李白痛惜赏爱的挚友之情。“痛饮狂歌”,概说李白千首狂歌、一杯痛饮、放荡不羁的诗酒生涯;“空度日”,点出如此生涯,对李白来说,乃是一种基于身世落拓堪悲的内心痛苦。“飞扬跋扈”,“扈”据说文:“尾也”,“跋扈”即泼动的大鱼之尾,此四字,指李白渴望舒展怀抱的神情心态;“为谁雄”,是哀怜这位绝世天才无法用世的广大寂寞。全联着力以心灵与感情来突出对象,而不为琐琐往来之事迹所拘,表现了作者对李白心心相印、痛之弥甚、爱之弥深的深厚情谊。在句式上,这两句运用自对与互对并重的手法,如“痛饮”对“狂歌”,“飞扬”对“跋扈”,“空度日”对“为谁雄”,使全联在“语平意侧”中,显露出“流动之致”(见杜诗详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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