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外部解读到内部解读21Word下载.docx

1、但我们知道，文本形式是并不等于政治道德和作家人格等内容的。因而，当我们这样解读的时候问题是我们是长期这样解读的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完成解读文本的任务。我们以为是讲语文，但实际上，我们讲的是另外一种东西，语文文本讲解成了政治和道德的派生物，语文本身被扔掉了。文本的内部解读，即解释文本中具体的意象、象征、隐喻、神话和结构及原型等，是极具魅力的形式探讨。因为作家是以文本即具体的形式表现情感的，因而，那些具体的意象和隐喻、结构和原型等就是情感的象征；作家表现的某种形式并非凭空独创，而是对此前的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借鉴，文本是以“互文”的方法（借鉴其他文本）生成的；作家表现了怎样的情感，文本是怎样生成的，透过这

2、个具体文本的分析又可以过渡到一般性规律性的认识，文本形式表现的爱和理想、追求和失落，青春和生命等，都是和高中学生的情感息息相关的。这些讲解应该是饶有兴味、充满魅力的探讨。但是，我们的文本解读课多半是枯涩、僵化、了无兴趣。学生不愿意学，教师不愿意讲。有的教师叫苦连天：“是上辈子作孽了，这辈子罚我做语文教师。”其原因就是还没有进入到内部解读的系统中去，没有获得文本形式解读的兴味、快感与魅力。外部解读是一种很普遍的教学现象。它表现在文本解读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这种外部解读在师范生到中学实习后的回报讲课中有明显反应，在中学语文课文讲解中有模式化的表现，在中学课文的网上文章中有大量体现，在中学语文教参中有

3、鲜明的体现，甚至在中学语文教材中也有明确显现，在中学语文教学的研究成果中也很清晰的呈现。因而，扭转这种外部解读现象，从这种外部解读模式转换到内部解读模式上去，需要经历一个长期的、艰难的、痛苦的过程。需要文学观念的改变，知识结构的改变，解读方法的改变等等。由外部解读转型到内部解读，我们可以拿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孔雀东南飞来说明问题。很多老师延续了这样的讲法：“一对彼此深爱着的年轻夫妇，在封建家长的阻挠和高压下，被活活拆开，最终为了捍卫爱情而双双付出生命”（人民教育出版社、课程教材研究所、中学语文课程教材研究开发中心编著：普遍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2教师教学用书，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58

4、页）。在“课文鉴赏”说明中，也做了这样的概括：“本诗以时间为顺序，以刘兰芝、焦仲卿的爱情和封建家长制的迫害为矛盾冲突的线索，也可以说按刘兰芝和焦仲卿的别离、抗婚、殉情的悲剧发展为线索来叙述，揭露了封建礼教破坏青年男女幸福生活的罪恶，歌颂了刘兰芝、焦仲卿的忠贞爱情和反抗精神”（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著：语文第3册教师教学用书，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3页）。这种讲法就是过去讲法的一种变化：孔雀东南飞主题是青年男女爱情与封建家长制的矛盾冲突；刘兰芝与焦仲卿的死是为爱而殉情。我以为这种解读就是从政治观念的外部解读。这恰恰离开了孔雀东南飞文本实际的具体内容。孔雀东南飞的意义应该是来自对文本情节结构、

5、人的思想情感、人物关系、矛盾冲突等具体形式的分析，而不是来自封建礼教对青年爱情压抑阻挠的政治观念。脱离开“封建礼教”压迫的传统讲法，重新细读文本，我们就会发现新的问题。这问题我们可以概括为：“一个缝隙两段重复”。从这个缝隙和两段重复中，我们会发现不同于青年男女爱情与封建家长制的矛盾冲突。开篇是刘兰芝自述：“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过去认为，孔雀东南飞艺术性很强，以对话的方式表现了

6、刘兰芝的身世、她的生活状态，以及她自遣的愿望等。我以为这种看法不全面。联系全篇来看，特别是从刘兰芝与焦仲卿及其母亲的矛盾来看，这段话的有着更丰富更深刻的内容。孔雀东南飞的对话有一个艺术特点，就是“话里有话”。刘兰芝的话有“话外音”，刘兰芝真正想要说的话是隐藏在说出来的话之中的，并未直说。总结刘兰芝的话外音，有这样几重意思：她曾经有过理想的爱情追求，但是没有在现实的婚姻中实现；她对与焦仲卿的两地生活是不满意的；她对婆母的刁难是难以忍受的；她向丈夫焦仲卿“诉求”是为了获得理解、同情和安慰等。有研究说，这段话表现了刘兰芝要自遣的意图，要自遣为什么要说到她“十三”等一大套呢？自述这些经历是要表现什么呢

7、？自述这些经历是要表现她曾经有过美丽的幻想，要获得理想的爱情，是表达她对理想爱情的憧憬和追求，以及这种追求落空的遗憾。同一般女性不同，刘兰芝不是耽于理想爱情的幻想，而是用努力的自我塑造，去争取理想的爱情。她为什么要这样塑造自己呢？因为她有一个梦想，她要加一个如意郎君，获得理想的爱情。我们可以想象，这个美丽的少女是在这一梦想的驱使下，一样一样学女工，一样一样学文学和艺术的。当代作家张洁又一篇散文叫捡麦穗写到那个捡麦穗的少女伴着美丽的幻想去捡麦穗等，可以丰富我们对刘兰芝这个阶段思想感情的理解。刘兰芝是带着美丽的梦想嫁给焦仲卿的。但是，“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丈夫焦仲卿与他的

8、想象是不一样的，婚后的生活与她的想象是不一样的，她的实际的婚姻与她少女时代的美丽梦想是不一样的。丈夫焦仲卿是“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还没有获得与丈夫的恩恩爱爱。从刘兰芝学习箜篌和“诵诗书”，我们还可以想见到，她所憧憬的理想爱情恐怕还包括着与丈夫“志同道合”的萌芽，即找到相同的情趣之类。但是，刘兰芝这些憧憬都落空了。不仅如此，她还要完成艰难的劳作：“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在艰难劳作的基础上，还要受到婆母的刁难：“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在你家我没有获得如意的爱情，还要做这样的劳作，并且还受到你母亲的刁难，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有什么意思（离我想象与期待的太远了），“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

9、。但是，我们还必须看到刘兰芝真正的意思，并非是自遣，而是对焦仲卿表达不满。对焦仲卿的抱怨。刘兰芝的述说，或者叫诉求，总结两个字就是“怨”和“求”：抱怨没有获得理想的爱情，抱怨焦仲卿没有满足自己的爱情追求，抱怨婚后生活的不如意，抱怨婆母的刁难。但刘兰芝说抱怨这些并非是她的根本目的，刘兰芝抱怨这些，是“诉求”，诉是为了求。要求得丈夫的理解、同情、解释、慰藉和安慰。但是，我们理解了这些还不能算是对刘兰芝这段诉求的最终理解。她的诉求究竟表现了刘兰芝怎样的思想感情？她要获得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呢？她不满足于在焦仲卿家独守空房的生活，不满足于在焦仲卿家的苦苦劳作，不满足于婆母的刁难，但是，刘兰芝所不满意

10、的生活不正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女性通常的生活么？刘兰芝所不满意的生活就是这种女性被奴性化了的生活，没有了自己自由和爱情的生活。刘兰芝不满意这种生活，因为刘兰芝不仅有自己的理想，还坚持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因而，她在自己的思想行为中，就对这种生活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反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反抗呢？在刘兰芝的诉求之后，孔雀东南飞并没有为我们表现焦仲卿的态度。接着刘兰芝的话之后，是焦仲卿到母亲那里求情。在刘兰芝向焦仲卿诉求与焦仲卿到母亲那里求情这之间有一个缝隙：焦仲卿对刘兰芝的诉求没有任何态度。今天，如果我们把这段情节用话剧的形式表现出来，焦仲卿对刘兰芝的诉求一言不发，不可理喻性就极为明显了。我们要思

11、考的问题是：焦仲卿对刘兰芝的诉求为什么没有任何态度？这个缝隙应该怎样解释？焦仲卿在听了刘兰芝诉求之后，就到母亲那里去说情，但是，我们应该看到，焦仲卿的说情不是站在刘兰芝的角度的说情，也不是站在他们爱情的角度的说情，而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的说情：“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我当官当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到头了，得到这样的媳妇已近很不容易了，我打算和他白头到老，“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不要提休她的事了。焦仲卿虽然去说情了，但是，是站在自己角度的说情。他自己的角度是一个什么角度呢？是男人的角度。他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来与母亲说情的。而正是

12、这个男人的角度暴露了焦仲卿的思想立场：男人的角度就是男性的角度，他是以男性的思想立场来对待刘兰芝的。正是这个男性的思想立场决定了他对刘兰芝诉求的一言不发，没有一点儿理解和同情，没有一点儿解劝和安慰，甚至连一点语言的表示也没有。因为，在焦仲卿的思想意识里，他觉得他用不着对刘兰芝的诉求有任何表示的必要，用不着对刘兰芝有安慰的必要，用不着对刘兰芝有说情的必要。他只能也只会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他不会也不能从刘兰芝的角度想问题。焦仲卿的只能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而不能从刘兰芝角度或他们爱情的角度想问题，就隐含着一个男性统治的思想立场，而正是这个男性统治的思想立场构成了对刘兰芝的压迫和束缚。刘兰芝觉得在焦仲

13、卿的实际婚姻中没有获得理想的爱情，原来憧憬的爱情落空了，就包含了对焦仲卿这种男性统治思想的深刻感受。由刘兰芝向焦仲卿诉求到焦仲卿向母亲说情，焦仲卿对刘兰芝的诉求没有任何表示这个情节的缝隙，暴露了焦仲卿男性统治思想。刘兰芝对焦仲卿的不满，对爱情落空的不满，对“相见常日稀”的不满，对辛辛苦苦劳作的不满，对婆母刁难的不满等，是一个女性自由意识的表现，它既表现在刘兰芝少女时代的美丽憧憬，又包括作为一个女人对爱情，对自由的向往。她的这种女性自由意识与焦仲卿的男权统治思想发生矛盾冲突是必然的。孔雀东南飞一开篇实际上就为我们展开了这种矛盾冲突，只是我们不具备女性自由意识而不能看到这种矛盾冲突。而以青年男女爱

14、情与封建礼教的矛盾冲突遮蔽了女性自由意识与男权统治思想的矛盾冲突。我们再来看两段重复。“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这是刘兰芝对焦仲卿说的话；当刘兰芝被遣回家见到母亲，母亲在非常惊恐的情况下也说了大致和刘兰芝相同的这段话。但是，这绝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包含着深刻的用意。刘兰芝向焦仲卿说这段话的意思是，我在少女时代就好好的塑造自己，我塑造自己的目的是为了获得理想的爱情，可是到你家我并没有获得理想的爱情。这段话包含着刘兰芝这个女性对爱情失落的深深的遗憾，包含着对焦仲卿深深的遗憾。刘母说这段话的意思则是，我是按照男人的要求塑造你的，让你学女工，让你学箜篌等，怎么你还不符合男人的要求被遣了回来呢？这段话表现了焦母对刘兰芝深深的责难。不难看出，同样一段话，母女两人是表现了不同的思想情感态度的，刘兰芝是从女性的角度来说这段话的，而刘母则是从男性统治的思想说这段话的。由此可见，女性自由意识与男权统治思想的冲突还表现在母女之间。说到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刘兰芝与所有的人都是矛盾的：与焦仲卿，与焦母，与自己的母亲，与哥哥。这种矛盾冲突绝非青年男女与封建礼教的矛盾冲突，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