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乘起信论述评杜继文大乘起信论述评杜继文 大乘起信论述评杜继文 一、关于大乘起信论的真伪之争大乘起信论(以下简称起信论)现下有两个译本,一题马鸣造,一卷本,梁真谛译,前有智恺序;一题马鸣造,大周实叉难陀译,二卷本,也有序文,作者佚名。关于这两个译本,从造者到译者,从论本到序言,都有人表示怀疑,所谓起信论的真译还是伪托的问题,就成了中国佛教史上的一大悬案,争论一直延续到现在。关于起信论一书可信的最早记载,见于,隋初昙延所撰起信论疏及与之同时代的慧远所撰大乘义章。大乘义章卷三八识义中多次引用起信论文。又有大乘起信论义疏二卷,亦题慧远所作。这些早期文献中,只提起信论的造者是马鸣,而未涉及译者。隋开皇
2、十四年(594)法经等编成众经目录,在众论疑惑录下说:“大乘起信论一卷,人云真谛译。勘真谛录无此论,故人疑。”三年后,开皇十七年(597),费长房的历代三宝记编成,在卷十一真谛条下记:“大乘起信论一卷,梁太清四年在富春陆元哲宅出。”“起信论疏二卷,太清四年出。”这是第一个肯定译者真谛,且有疏二卷问世的记载,但他没有说明这一记载的文献根据,梁亦无“太清四年”,所以颇有破绽。又过五年,隋仁寿二年(602)彦琮等重订众经目录卷一,谓起信论一卷,“陈真谛译”,不载有疏二卷,并将译出时间模糊,由梁世转到陈世。至唐麟德元年(664),道宣编大唐内典录卷四真谛条中又记,大乘起信论“大同四年在陆元哲宅出。起信
3、论疏二卷,太清四年出。”大同四年是公元538年,真谛尚未来中国,显然是在长房录上的错上加错。道宣在续高僧传拘那罗陀传中,没有提到是否译有起信论一事,却特别声明本传所记真谛译疏数目,是根据曹毗的真谛别历。曹毗是真谛的著名弟子,撰有三藏历传、真谛传,与这里提到的别历可能是一回事。可惜别历等已佚,内容难详。但内典录对起信论的记载则没有注明来自别历,可见说起信论为真谛所译,绝不是出自曹毗之口。总之,直到道宣为止,各种经录对于起信论的记载,互相矛盾处甚多。又经过六十余年,唐开元十八年(730)智升编纂开元释教录,又有了新的变化。其卷六真谛目中记:“大乘起信论一卷,初出,与实叉难陀出者同本。承圣二年癸酉二
4、年九月十日于衡州始兴郡建兴寺出,月婆首那等传语,沙门智恺等执笔并制序,见论序。”这次不但译出时间变了,且多了一个传语者;一个执笔者,删去了疏二卷,增添了一个新译本。查作论序的智恺,本名慧恺,是曹毗的堂兄,续高僧传法泰传中附传,是真谛最主要的弟子和助手,现存有他为真谛译籍所作的序文、后记四篇,都没有提到起信论一书。与四篇序记比较,起信论序为伪十分明显。例如四篇序记称译者为“俱罗那他”或“拘罗那他”,没有意译;论序则作“拘兰那陀,译名真谛”,是常识性错误。因为“真谛”的梵音应是“波罗末那;“拘兰难陀”即“拘罗那他”,意译“亲依”而非“真谛”。作为真谛译籍的笔受者,不会出现这种笑话。慧恺在摄大乘论释
5、序和俱舍释论序中都提到过亲依(真谛)的出身历史,说他原籍优禅尼国,后来“远游此国”(指梁);起信论序则定真谛为“摩伽陀”国人,并称是梁武帝遣使到天竺求法,由摩伽陌国王将他强制派出。同一个真谛的弟子,会给自己的师长制造出两个不同的经历来,也太离奇了。至于传语的月婆首那,起信论序作月支首那,与真谛同时,由北方来至南朝,经历侯景之乱,后于陈天嘉乙酉岁(565)在江州兴业寺译经,本贯也是优禅尼国,所以续高僧传将他附在拘那罗陀传中,与真谛并没有交往的证据。据慧恺的俱舍释论序,时真谛早已“精解此土音义,凡所翻不须度语”。起信论序强加一“传语人”,更显虚假。现存一心二门大意一卷,是对起信论的疏解,撰者题为智
6、恺,学术界普遍表示怀疑。在佛教史学和义学界,有关的记载也很混乱。续高僧传玄奘传说:“又以起信一论,文出马鸣,彼土诸僧思承其本,奘乃译唐为梵,通布五天。”起信论的思想与玄奘所传抵牾颇大,而玄奘未曾质疑;道宣曾参与过玄奘译场,在治史上,也以学风严谨著称,所记当不会有错。然而由玄奘弟子慧立、彦惊所著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却只字未提玄奘有翻译起信论为梵文一事,所以有人亦疑道宣所传有误。新罗僧元晓(617686)撰起信论疏二卷,与净影慧远的疏一样,虽不记译者,而以马鸣造为当然的事。唐法藏(643712)的大乘起信论义记依然定该论为真谛译,关于译时译地,则综合起信序、开元录,并参照续高僧传等成,模糊错乱处更
7、多。与此同时,怀疑起信论为真谛译文者,更进一步提出,它只是中国人假马鸣、真谛之名的伪造。唐初吉藏的弟子慧均撰四论玄义(约618年),其第五卷说:“起信是虏鲁人作,借马鸣菩萨名。”卷十又针对长房录的记载说:“起信论一卷,人云马鸣菩萨造。北地诸论师云:非马鸣造论,昔日地论师造论,借菩萨名目之,故寻释经目录中无有也。未知定是否?”至于晚唐,新罗珍嵩著华严经探玄记私记说:“马鸣起信论一卷,依渐刹经造此论。而道宣目中云:“此经是伪经。故依此经之起信论是伪论也。”这样,不但说明译者是假托,作者是假托,而且指出假托者的派系及其依据的经典。关于实叉难陀的新译本,疑问也不少;开元录卷九实叉难陀录中说:“大乘起信
8、论二卷,第二出,与真谛出者同本。”但没有说明这一记载的根据。现存有佚名的新译大乘起信论序说,新译所据梵本,原由实叉难陀自于阗带来,同时于西京慈恩塔内获得旧梵本,与弘景、法藏等以大周圣历三年(700)岁次癸亥(按:本年非癸亥)与华严经相次而译。在这里,把法藏作为实叉难陀译场的参与者,符合事实;法藏是起信论的重要弘扬者,把他拉进新译的行列,也很合乎情理。但是,法藏所撰起信义记七卷,起信别记一卷,都是以梁译为底本,从来没有提到他自己参与过新译。法藏撰华严经传,说实叉难陀“译经”十九部,也没有提他还译过什么“论”。宋高僧传的实叉难陀传也没有关于新译起信论的记载。看来作为僧史学者的赞宁,对于新译也采取不
9、轻信的态度。关于起信论真伪的这些不同说法,唐以后很少再引人注意。进入本世纪,随着东西文化交流和佛教的复兴,又重新被提了出来,引起中日两国有关学者的浓厚兴趣。日人望月信亨于明治三十五年作起信论之作者,明治四十三年松本文三郎作起信论考,到大正八年村上专精作对于大乘起信论之史的考察,掀起了否定起信论为印度原著,力主支那撰述的高潮,而常盘大定、羽溪了谛等则维护旧说,驳难竞起,在19191921年,19261929年,发生过两次颇具规模的辩论,直接影响到中国的佛学研究者。1922年梁启超著大乘起信论考证长文,概括日人1921年前的研究成果,力证起信论为“吾先民之所自出”,欢喜踊跃;欧阳渐作决择五法谈正智
10、,以为起信论非佛教唯识之学,颇多贬斥,形成中国否认起信论为印度产的两股势力。章太炎作大乘起信论辩,为马鸣造论辩解;太虚作佛法总抉择谈,从东方文化的特质上驳难梁启超等的研究方法。由此形成两支维护起信论为印度人撰述的势力。这两种相反的见解,虽然在情绪上逐渐趋向平和,但认识上并没有得到统一。1949年以后,大陆以吕激为代表,从起信与楞加,起信与禅的关系上,继续论证其为中国人撰。台湾以印顺为代表,则从肯定起信论的价值上着眼,将其真伪问题搁置起来,表现了另一种态度。二、起信论产生的佛教背景及其流布隋慧远在起信论义疏中说,起信论的思想本于楞伽经。楞伽经在唐以前有两个译本,其一是南朝宋求那跋陀罗译于443年
11、的四卷本;另一个是北魏菩提流支译于513年的十卷本。据吕澂先生考察,起信论主要本于十卷楞伽。因此,起信论问世的最早期限不会前于513年;引用起信论最可靠的资料是大乘义章,作者慧远死于隋开皇十二年(592),所以至迟不会晚于592年。事实上,这个时间段还可以缩小。昙延撰起信论疏是可以肯定的,他死于隋开皇八年(588);论本既然假托真谛译,则其出现也不会在真谛来华之前。真谛来梁入都在太清二年(548),死于陈太建元年(569)。因此,起信论的面世,只能在548年到588年的四十年内;如果再压缩一些,或只是569到588年的二十年里。在这数十年间,中国的佛教思潮经般若中观学、涅槃佛性论,正在兴起瑜伽
12、唯识学的热潮。北朝由菩提流支、慧光和法上等开创的地论学,成为魏、齐、周三代佛教的统治思想;楞伽学与禅学结合,则成了隋唐禅宗的摇篮;南朝的三论学事实上只是梁陈统治集团的麻醉剂;摄论学以越来越大的规模由南向北扩展;颇有势力的天台一系,也受到巨大的冲击。南北的这两股唯识学,都以“清净心”为最高本体,随着全国统一的进程逐步汇合,终于成了隋唐影响面最大的佛学潮流。佛教思想的这一背景,为梁译起信论的产生提供了条件。首先可注意的是昙延,续高僧传昙延传没有提到他注疏起信论一事,但说他研习华严、涅槃、十地、地持等;注疏除涅槃外,尚有宝性、胜鬘等,都是当时最流行的以心性释佛性的经论。昙延一直活跃在北朝地论学势力范
13、围,与儒士也颇有接触。他曾经解释“方圆动静”四字谓:“方如方等城,圆如智慧日,动则识波浪,静类涅槃室。”此中“方等指菩萨经类,“智慧”可谓“本觉”,“识波浪”相当“不觉”,“涅槃指不觉经始觉向本觉回归,这四句话与起信论的思想和结构大致相当。昙延注解涅槃,梦见有人衣白服,乘白马,“谈授经旨”,醒后自思:“此必马鸣大师授我义端”,由是述疏涅槃,作偈曰:“归命如来藏,不可思议法。”这直接指明,昙延解释的涅槃义理,倡导“如来藏”,不是他个人的见解,而是马鸣梦授。自称梦授或神启经典,在中国不是自昙延始,也不是到昙延终,但他以马鸣名义作疏,而且思想如此接近起信论,使人很容易怀疑昙延就是起信论的真正作者。他
14、的起信论疏二卷,与长房录称真谛译起信论并撰疏二卷的记载,也很类似。就是说,真谛的起信论疏二卷,其实就是昙延起信论疏二卷之误植。在齐、周、隋三朝的北方诸师中,最博学的僧人是净影慧远。但据道宣比较,就“标举宏纲、通镜长鹜”言,昙延“过于慧远久矣”。起信论言简意赅,概括性很强,与道宣的评论是很相称的。起信论将大乘佛教通行的菩萨“六度”改作“五门”,合并“禅定”和“般若”两波罗密为“止观双修”,是特色之一。但这类禅观在天台宗的先驱者那里就已经出现。续高僧传慧思传介绍慧思行禅是“昼夜摄心,理事筹度”。“摄心”就是“止”,“筹度”就是“观”。慧思在修持中遇到“禅障”,亦称“禅病”,在起信论中有系统的总结。
15、慧思提出对治“禅病”的办法,“即自观察:我今病者,皆从业生;业由心起,本无外境;反见心源,业非可得;身如云影,相有体无。如是观已,颠倒想灭,心性清净,所苦消除。”这些说法,起信论也多有发挥。他提倡“方等忏悔”,“常坐苦行,这在起信论中也有反映。慧思原在北齐洛阳嵩山一带聚徒,后来转居光州(河南潢川),晚年在湖南衡山度过,死于陈太建九年(577),对南北义学和禅学都颇了解,也有影响。起信论中特别引起研究者注意的,是它对于“人我见”的批判。“人我见”是主张有一永恒自主之神我存在的观点,它涉及的领域主要是灵魂不死、意志自由、天神创世等方面的问题。起信论把“人我见”胪列为五种,完全没有涉及上述问题,这在外来佛教中是罕见的,倒是在两晋南北朝的中国佛教中有所表现。例如前两种所谓“虚空是如来性”、“真如涅槃之性唯是其空”,在六家七宗的般若学和梁陈以来的三论学中就能找到出处;中间两种所谓“如来之藏有色心法自相差别”、“自体具有一切世间生死等法”,有可能是毗昙师和地论北道的思想,至于天台宗而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copyright@ 2008-2022 冰豆网网站版权所有
经营许可证编号:鄂ICP备2022015515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