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论文爱情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论文爱情在读钢铁第一部时,读者往往有一种“共鸣”效应,仿佛自己被“代入”到保尔生活里,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保尔内心中的喜怒哀乐。读者的这份认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感动于保尔和冬妮娅的初恋。当看到他们最终分手时,读者难免耿耿于怀,更多人表示难以理解。官方解释是,冬妮娅是一个很庸俗的小资产阶级小姐,最终和保尔走向不同的道路。没有几个读者真的认同这种说法,毕竟冬妮娅被塑造得如此美好,让人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庸俗、自私等字眼相联系。由于钢铁中的冬妮娅性格复杂,解读弹性极大,对她的解读,竟成了多年来争论不断的疑团。揭示这个人物,仅凭个别字句下结论是远远不够的。好在钢铁有自
2、传性质,因此可以从作者的生活经历找线索,以把握作者对女主人公的创作动机。近十几年来,随着一些新的权威资料的引入,我们可以从新的思路认识这一人物。和多数小说中人物一样,冬妮娅也有生活原型。据前苏联的官方解释,冬妮娅的原型是柳芭鲍里索维奇,她与作者在1918年相识,在小说中,保尔在钓鱼时偶遇冬妮娅,还因为她打了两个挑衅的学生,后来还穿着整齐地登门见冬妮娅的家人,在他营救朱赫来被捕并逃出后,冬妮娅收留了保尔,她和家人还设法帮助他逃亡。这些情节,与柳芭和作者的真实经历有一致性,但是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作者的年龄比书中的保尔小2岁,在1918年,作者还不到14岁,柳芭仅11岁,不是谈恋爱的年龄),与作者也
3、没发生过争执,生活中的柳芭性格谦虚,生于铁路职员家庭,是个支持苏维埃的知识分子,十月革命后先后在保育院、图书馆和学校工作,丈夫后来死于大清洗,这些与小说中冬妮娅的设定截然不同。1935年柳芭的父亲与作者恢复书信联系,奥氏给柳芭一家人分别赠书问候。1948年,她还去了作者生前居住的索契,并探望作者的家人。作者的夫人曾称她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女性”。在她的回忆文章里,记录了她和作者的部分生活细节。近年来,冬妮娅的另一原型也进入我们的视野,她名叫别莲富斯柳德米拉,是别尔江斯克疗养院的医生,属于“高知”阶层。其父亲做过沙俄高级军官,是疗养院的主任医师。1922年作者在铁路总厂工作,因为前一年筑路时的旧伤
4、复发,作者去疗养院治疗,因此和父女两人认识。别莲富斯在回忆录中说,在交往的过程中,她很吃惊地发现作者对理想和生活的认识已经远超出同龄人。作者此时已经察觉到理想与社会现实差距太远,一度陷入精神苦闷之中,他的同志们很难在这方面理解他,反而不是同志的别莲富斯能让作者一吐心声。他们将对方视为知己,并很快陷入热恋中,但双方都隐隐感觉到这次爱情很可能不会有结果。此后两人有长期的通信往来,作者时而向别莲富斯表达思念和爱慕,写自己的生活工作状态,对社会、人生、事业和党的看法和态度,并与她交流内心的想法,时而也不避讳地批评她处理事情时太过“自我中心”,在思想上“应该是属于敌对的阵营”(作者此时仅18岁,思想并不
5、成熟,因此把非社会主义思潮都当成敌对思想),并很遗憾对方与自己在一些理念上有些抵触。在信中,作者甚至表达了对早年参加的革命的反思,包括“压制了某一些人,并不意味着就是捍卫了自由”这种很难对外人谈起的观点。在社会矛盾缓和的时代,一个共产主义者与一个思想属中左翼的知识分子结合并不算什么太出格,但在当时苏联成立初期,内战中激化的社会矛盾远未平息,因此这种信仰的差异以及生活理念的不同,足以将两个恋人分开。1924年,在确信两人之间的思想鸿沟无法弥合时,作者在信中哀叹“像磁石般吸引人的女性,不应该生在这个激烈的时代”。随后两人失去联系,直至1935年12月,别莲富斯从报纸上得到作者的消息后,又写信和他重
6、新取得联系,她的来信给病榻上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极大的心理安慰,作者在回信中感慨万分,回忆“年轻时友情的美好”,之后,奥氏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总编谈话时透露自己收到原女友,即冬妮娅原型别莲富斯的来信,很欣慰别莲富斯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忘了自己,这也是目前已知唯一一次作者亲自透露冬妮娅核心原型的信息。从这些信件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性格的另一面,而且信中内容基本上能和钢铁中间部分的很多情节对应,很容易使人从别莲富斯身上联想到有关冬妮娅的一些主要的设定。上世纪中期出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两卷集没有收录这些信,前苏联将别莲富斯与作者之间的恋爱经历隐瞒了几十年,却一直宣传柳芭是冬妮娅的原型,并把她包装成作者的初恋,可
7、能官方更容易认可后者的身份,同时还可以避免读者猜测作者的一些真实想法与官方宣传不同。作者家乡,还有个林务官的女儿叫卡里娅,作者的哥哥德米特里曾证实作者小时候与卡里娅是朋友,还曾多次到她家做客,作者在塑造冬妮娅时用了卡里娅的身份和一些生活细节,据作者长兄德米特里所说,冬妮娅的相貌和身份来自于卡里娅。但作者的姐姐叶卡捷琳娜却说作者与那个卡里娅并不十分熟悉。作者给别莲富斯的信件中,曾提到自己之前曾放弃过和一个姑娘的交往的打算,这个姑娘“自我中心”与别莲富斯很相似,但没有别莲富斯那样高的文化素养,作者无法跟她进行深层次沟通,和她的关系也没有进一步发展。之后两人在偶然的情况下又一次见面时,竟再无共同语言
8、。至于信件提到的人是否是谁,王志冲先生认为是别莲富斯的一个朋友,但别莲富斯的回忆文章未全部翻译成中文,目前我还没找到证据。作者以自己曾经的女友和人生中遇见的多个女孩加以整合,精心设计出冬妮娅这个人物形象。这个形象被塑造得极为复杂,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者内心的纠结和矛盾。在1936年,一次奥斯特洛夫斯基给钢铁的话剧版改编提意见时,不同意话剧中对冬妮娅家庭的负面描写,在对女主角的评价中说,“富有的人并不一定是坏人,冬妮娅生长在自由主义倾向的市民知识分子家庭,她和保尔的感情冲突实际上是两种世界观的碰撞“,”绝不能将不同阵营的人都涂上黑色”。(自由主义者被认为是革命前的进步势力,十月革命时发生了分化,一
9、部分选择跟随列宁,一部分反对列宁,也有很多持中间立场。)这是目前所知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对他笔下的冬妮娅的唯一一次评价,而且与官方说法竟有如此大的差异。可见此时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早已对当时社会上的多种思潮有独立的、清晰的认识。有了这么明确的一条线索,我们就可以回过头梳理冬妮娅这一形象了。冬妮娅与保尔交往时,经常带着保尔读书,冬妮娅甚至因此称保尔为“我的学生”,这些书多带有资产阶级的某些进步思想,如安德烈耶夫等人的小说萨什卡日古廖夫是写民粹派革命者的小说,这对保尔独立思考能力的形成是有作用的。安德烈耶夫(十月革命后成为流亡作家)的文风和我国的鲁迅有点像,很难想象17岁的女孩能喜欢看这种书,而不是读一
10、些通俗小说。冬妮娅虽然还有些幼稚,但她的思想和艺术修养的绝对不低。大家都说冬妮娅爱上保尔是出于少女本心,比如保尔能智取苏哈尔克,后来在赛跑时追上了冬妮娅,使冬妮娅对他起兴趣,但我认为,本心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冬妮娅和保尔志趣相投。比如钢铁中有一段冬妮娅的信件,是冬妮娅写给在基辅的密友的,信中提到冬妮娅半开玩笑的想检验一下保尔是否有书中一些人的品质,结果保尔从悬崖上高空跳水(可能和屠格涅夫初恋中男主人公跳高墙的情节有关)。她很欣赏保尔能把一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并下定决心和保尔交往,还说自己和保尔虽然年轻,但他们的关系不仅是少男少女间的两情相悦,而是“有某种严肃的东西”将两个人联到一起。不
11、难看出,冬妮娅和保尔是很相像的,如率性、正直、对朋友不设防、酷爱读书,而最相合的地方就是对人生追求看得很重,这为两人的分手打下了伏笔,因为后来两人的理念是要有冲突的。在小说中,冬妮娅为搭救保尔做出常人很难做到的努力,而保尔在逃离家乡前两人互诉衷肠的情节曾让无数读者感动,作者几乎把冬妮娅推到女神的位置。不过书中很快就写到在保尔不在的时候,冬妮娅和一个混进革命队伍的红军政委邱然宁吊了膀子。冬妮娅在与保尔恋爱过程中不排斥与多个男性(初稿中可能还有其他人)密切交往,在一些人看来,她在感情上搞“预备队”是有点自我中心,但这在旧俄国知识分子看来,这种做法却是“理应如此”的,无非是一种正常社会交际而已。冬妮
12、娅的这种“自我中心”还在小说中出现了多次,比如,冬妮娅一出场时,对自家庭院过于规整的植物感到不快,说明冬妮娅有热爱自由的天性,不喜欢太被束缚;保尔在冬妮娅家中见到了死对头维克多和其他几个富有人家的孩子,保尔对冬妮娅与这些人交往极为不满,冬妮娅则反驳说,“我可是从来没问过你,你跟谁交朋友,谁常到你家去。”后来,保尔带冬妮娅去团员聚会前,看出冬妮娅的穿着是经过颜色搭配的,虽然很漂亮,但觉得这身衣服太过扎眼,与要去的场合的不合适。冬妮娅则说,“我从来就不喜欢跟别人一个样子”。这种“自我中心”,倒也不是说冬妮娅是利己主义者,冬妮娅在为自己好的同时,也会考虑他人,只是她比较追求个性自由,强调个人权利。但
13、保尔并不认同冬妮娅的价值观。在小说中,保尔无论在战场上、在工厂或是当地区领导,都能和青年群众们打成一片,同时也愿意同一些有知识的人交往,而冬妮娅比较精英化,她很看不上家乡里普遍庸碌的中上层子弟,而冬妮娅能爱上保尔,是因为她看中保尔身上的闪光点,并认为保尔是出身于社会底层的“精英”,对普通群众则只有概念上的“平等”,既不蔑视,也不亲近。比如,冬妮娅见到男友的盟兄弟-谢廖沙后,装不认识一样走过去,并不主动打招呼。在团员聚会上,冬妮娅坚持自我的穿着,在团员眼中,成了身份矜持和挑衅的象征,团员的排斥在冬妮娅眼中成了不公平待她,她就要回应,僵局也就形成了。潘克拉托夫指责冬妮娅时,保尔顶撞道:“要说穿戴吗
14、,确实是有点问题,不过,总不能单凭穿戴衡量人吧。”但他逐渐明白,女友的穿戴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外部表现,更深层次的分歧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冬妮娅在分手时难过含泪, “悲伤地凝望着闪耀的碧蓝的河流,两眼饱含着泪水。”刘小枫(文章记恋冬妮娅,1996年)的解释是,她爱保尔“这一个”人,一旦保尔丢弃了自己,选择投身事业,她的所爱就毁灭了。我国很多读者,都愿意根据自己的愿望,把冬妮娅看成是一个纯情少女,冬妮娅仅仅出于自己的“爱情本能”爱上了社会底层的保尔,动机令人无法解释,而几年后分手时,长大成人的冬妮娅,思路还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一样,是个爱情至上的傻白甜。作者可不是用这种观点来欣赏女性的,在小说中,跟保
15、尔擦出火花的丽达、劳琳都是有能力、有信仰的女干部,最后成了保尔妻子的达雅,刚开始只是个被家庭束缚的懵懂的小姑娘,只因为她向保尔透露了自己对生活的一点模糊的想法和期盼,成了她与保尔最初的感情基础。作者对有理念、有想法的女性保持一种尊重和欣赏,单凭这一点,就比我们这些“直男”“直女”读者强出一大截。我不妨也猜一下冬妮娅的分手流泪时的心理:正是她当年看中保尔的有追求和能思考,才与保尔产生了爱情,现在她没看错人,但越是如此,两人的理想冲突越不可避免,最后只能接受分手的命运。这种矛盾心情的痛楚,只要有一次,就一辈子也忘不了。冬妮娅有知识,在思想上独立,她能够理解保尔为何去参加革命战争,可以在立场上不反对
16、苏维埃,但就是不能和保尔一起革命,因为她虽与保尔有不少的契合点,但随着保尔的信仰逐渐建立和明确,冬妮娅无法将自己的接近于西方的理念与保尔的事业和集体主义相协同。冬妮娅和保尔的冲突,其根本原因,是两人所处的社会阶层以及成长环境不同,导致两人看待和处理事情的方式和理念有所不同,就如同保尔在分手时所说:“你有勇气爱上一个工人,却不能接受我们的信仰。你的骄傲把你害了。”这一句是点睛之笔,作者从小说的第三章冬妮娅出场后,就已经为它做了太多的铺垫。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高明就在于,两个人因理想分歧而分手,而这种分歧又不是太过敏感的,就不必对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进行所谓道德上的审判。因此,冬妮娅的形象不但实际上未被贬
17、低,反而更容易引人同情,更重要的是,个人的爱情也因此与激烈变革的时代发生深刻联系。如果读者感到痛心,恰恰说明了小说的成功。在描写“筑路偶遇”这段情节时,作者文笔流露感情并非愤怒和谴责,而是无奈和纠结,在字里行间,作者似乎不断在给女主角辩解,冬妮娅在误为保尔的现状感慨时,有的读者不满冬妮娅心中称保尔为“火夫”,但冬妮娅在与保尔交往之初,在心境不好时,也这样称呼保尔。保尔与工程师瓦西里争吵时,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之后又劝阻丈夫和她一起参加劳动,看不出有什么不当之处。而小说中最为出彩的一处暗笔,是工程师在贬损保尔时,意外地引用了加里波第传记,而钢铁第六章提过冬妮娅和少年保尔谈论过这本传记,这个小
18、细节暗示冬妮娅在婚后仍借物思人,旧情难忘。在铲完雪后,同车的乘客都回列车抢位置,冬妮娅故意落在后面,抽空问保尔几句话,“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当上政委了呢,难道你不能在政府弄个一官半职吗?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伤心。”结果遭到保尔的炮轰。人们认为那句话是冬妮娅对保尔的挖苦,冬妮娅大冷天不上车肯定不是为了斗嘴,她的举动明明是关心保尔的近况,但是保尔刚刚与冬妮娅的丈夫吵过架,认为冬妮娅所托非人,心中恼怒,此时即使不认为冬妮娅在有意挖苦,也会对她的问话有曲解难道她认为参加革命就是要当官吗?于是甩下几句重话,指责冬妮娅“酸臭”,冬妮娅立即回嘴说他“粗鲁”。保尔转身离开时,两个人都对对方怀着深
19、深的误解,两人是否因此完全决裂了,从此再无感情,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会忘了对方的不好,小说却也没深入再写。能提醒我们的,只是书中此时风雪交加的自然环境从激烈转为悲凉。作者在“车站偶遇”短短的一段文字,用了多处曲笔(至少还有还有一处对工程师,他并非怕土匪出没才最后让步,而是他从争吵中发现保尔竟然懂得两边的事,因此有了忌惮之心,这也暗示工程师尽管鄙视劳动,利己自傲,但也并非庸碌之辈)。作者在明面上不太违背当时社会主流观念的前提下,暗地写出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作者为了保住冬妮娅的形象,不得不给保尔脸上抹黑,如书中保尔在年轻时,过于将个人感情与集体事业对立,在和丽达交往时也处理不好私人关系,但保
20、尔的一些局限并非是作者的局限,作者的眼界远高于此时的主人公。如果你能读到这,不知道你是否觉得作者给冬妮娅的设定还算行?作者给了男女主人公如此悲惋凄绝的结局,你是否认同?如果作者把自己和别莲富斯真实的感情经历,尤其是分手过程写进钢铁里,那么,几代读者可能都就没这么揪心了,可这种结局真比“筑路偶遇”更有艺术效果吗?只有大悲,读者才更愿意深究悲剧的原因,而读者为冬妮娅惋惜、不平,甚至责备保尔,这也正是作者在情感上想要的。作者在小说中,通过跨阶级爱情描写出革命者与旧知识分子的理念契合和冲撞,反映当时的社会变革的冷酷性:深层的社会撕裂和不同理念的复杂对立,给读者很强烈的艺术冲击力。这段感情带有一个社会隐喻,有一些持某些派别资产阶级理念的人,他们也曾代表着社会进步,甚至曾和社会主义革命者携手,是不满和反对旧社会的同路人,但随着新社会的巩固和发展,这些资产阶级的理想和生活方式,终归会逐渐边缘化直至消失(在另一方面,也暴露出十月革命的统一战线建设不理想。)我对冬妮娅的解读,可能算是第三种观点了,不知大家是否认同。我想,不管大家对这段感情有多不理解,真爱始终应该是被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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