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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语理分析地思考方法
【关键字】方法
语理分析的思考方法
李天命著
思考方法论集序
古往今来,有多少思想性的论争不是由纠缠不清的语言所引起的名辞之争?
有多少观念上的困扰不是由玄虚蒙昽的字眼所导致的庸人自扰?
最要警惕的是:
有多少社会、政治、宗教、人生等方面的悲剧不是由闭塞、迷信、盲目、甚至疯狂所铸成的人为悲剧?
没有什么比清晰明辨的思考更为重要的了。
今天,种种教条神话以及主义口号交织成了重重的迷阵。
在迷阵里,清新的空气太少,混浊的尘埃却实在太多。
处于这片暗昧的氛围之中,人类最需要掌握破出迷阵的技巧,也就是说,最需要掌握判别是非的方法。
关于是非的判别,我们或许会感到悲哀,因为长久以来,我们看到的每每是黑白颠倒真假混淆的现象。
但我们不必灰心。
尽管在历史的过程当中不时有昏蒙的世代出现,有虚妄的思潮形成,可是从大势着眼,我们却能够肯定:
这一切终要过去,世界的主流到底在逐渐趋向开明循理的境地。
然而“开明循理”这个目标怎样才能确保达到呢?
不论答案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无可怀疑,那就是:
思考方法的普遍教育乃达到这目标的根本条件。
本《论集》正是为此目标而撰写的。
一九八一年六月
第一篇
引言:
语理分析(语言分析)
什么是正确思考的基本法则?
怎样才能使得思想清晰、精审、合理?
诸如此类的问题构成了“思考方法学”(methodologyofthinking)的研究领域。
思考方法学的第一环节或基础部门乃是“语理分析”(logicallinguisticanalysis)。
所谓语理分析,初步来说,就是“厘清主要用语的意思,辨明关键论点的义理,由此着手去分析问题”的一种思考的方法。
这种方法有时又叫做“语言分析”(linguisticanalysis)。
究竟语理分析有什么重要性呢?
让我们从罗素讲过的一个故事说起——有一位教徒跟人辩论神学问题,争得面红耳赤,难解难分;到了几乎要诉诸暴力、演出一场“圣战”的紧急关头,幸好他忽然如梦初醒地叫起来:
“我现在搞清楚了,原来你的‘上帝’,即是我的‘魔鬼’,你的‘魔鬼’即是我的‘上帝’!
”这个故事可反映出历来许许多多起于言语纠缠的议论纷争在实质上是何等滑稽无聊。
语理分析正好用来破斥文字把戏,澄清概念混淆。
对于疏通思想里的惑乱偏执来说,语理分析可说是最有效的一种方法利器。
这种利器的适当运用,实为认知心灵得以开悟解放的一大转机。
我们试想一想:
什么时候人类不是因为一些空洞含糊的字眼而在上帝与魔鬼之间徘徊?
一、当代西方哲学概况——英美哲学与欧陆哲学的对垒
当代的西方哲学,在英国、美国,乃至澳洲、加拿大等英语国家之中,以分析哲学(AnalyticPhilosophy)为主流;在德国、法国,乃至西班牙、意大利等欧陆国家方面,则以现象学和存在主义为最重要。
存在主义的主旨,是要显示出人的自主性与独特性,力求使得人的生命成为“纯真无妄的实存”。
现象学的路向,是通过一种直觉的运作去描述本质的结构,企图由此入手建立知识的基础。
至于分析哲学的要义,则在于应用语理分析的方法,对所考虑的论题(topic)及有关的概念和思想进行一番厘清、审定或者评估的工作。
分析哲学家指出,我们的思维是很容易掉进文字圈套中而作茧自缚的。
譬如所谓思路纠结的困恼,就往往是我们在语言陷阱里自寻的烦恼。
许多看来高深莫的问题和理论,拆穿了,原来只是“有名无实”的伪赝问题(pseudo-problem)和伪赝理论而已。
一旦厘清了用语的意思,我们便会发现,很多“精神导师”的教说尽管披着玄妙引人的词句外衣,其内里却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比方欧陆哲学大师海德格的名言:
“‘无’先于‘非’与‘否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这种如同符咒似的暧昧语句,也许能用来建筑一座言辞的迷宫,给人钻到里面去会觉得“舒服”、“有深度”,但那样的句子是毫无认知意义的,即是说它根本没有客观的真假可言。
依据艾耶等分析家所作的考察,从传统哲学到目前的欧陆哲学,其中有好些主义或学说都是语意不明、思想不清的产物。
分析的结果显示:
这类东西的底子不过是一套套似是而非的语戏法吧了。
在分析家这样严的抨击下,欧陆哲学家有什么反应呢?
欧陆哲学家亦不甘示弱。
当分析家批评他们的头脑混沌时,他们也批评分析家的感受肤浅。
事实上,当代西方哲学一直分裂为两大阵营:
一边是英美的分析哲学,另一边是欧陆存在主义和现象学。
这两大阵营的哲学家,像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且无法交通的观念世界里。
英美的分析家看不起欧陆哲学,欧陆的哲学家同样看不起分析哲学。
以分析哲学的标准看,欧陆哲学故弄玄虚而流于文字游戏;以欧陆哲学的标准看,分析哲学琐碎冷硬而忽略人的情感。
正如柏斯摩尔所说的:
分析哲学家倘若指责欧陆哲学“糟蹋人的思想”,则欧陆哲学家也会反过来指责分析哲学“糟蹋人的灵魂”。
简言之,当英美分析家讥笑欧陆哲学家“没有脑”的时候,欧陆哲学家会讥笑英美分析家“没有心”。
现代的西方哲学这种对立的局面,从下述的事例可以见其一斑。
有一次,在法国南部举行了一系列哲学会议。
那系列会议除了欧陆哲学家之外,还邀请了一些英美分析学家参加。
会议的宗旨,是希望欧陆和英美这两大哲学阵营的成员彼此交换意见,企图由此发现他们之间能够交通的地方。
开始的时候,气氛是和缓亲切的,双方也能建立起相当的友谊。
但可惜的是,“哲学上的交通”却总是无法达到。
譬如,在其间一次聚会中,法国有名的存在主义者马色尔发言,他打算向分析哲学家解释他有关“超越”、“恩惠”等问题的看法。
由于对象是分析家,所以他就尽可能地运用他所能够运用的分析哲学的方法和术语。
但结果仍是不很愉快,因为,他还是不断遭遇到分析家的质问: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只是如此而已吗?
你原来要说的显然不是这样的吧?
”、“如果这就是你那句话的意思,则你的说法怎么可能……?
”(以上都是分析哲学家惯常的问法。
)经过一连串这种样式的诘难之后,马色尔开始显得激愤起来了,而他的听众,也愈来愈骚动和不客气了。
最后,听众中有人问马色尔:
“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说出他所要说的意思来呢?
”马色尔的回答道:
“也许我没有办法向你解释清楚。
不过,假如有一架钢琴在这里的话,我倒可以把我的意思弹奏出来。
”
这是一个美丽的回答。
至于分析家的反应又如何?
很可惜,故事到此为止,再没有下文。
但让我们设想分析这样反驳马色尔:
“那么你就干脆弹琴去好了!
或干脆转行做个演奏家好了!
为什么你又要用语言来说这么一大套呢?
一面埋怨语言、一面却又喋喋不休的人,就像一个嚷着要‘文静’的长舌妇那,最令人讨厌。
哲学和音乐的性质不同。
哲学是一门思考的学问,其不可或缺的工具是语言(没有语言则无法深入思考和讨论),而音乐乃是艺术的一个分目,其不可或缺的工具是乐器(或人的发音系统)。
如果哲学家不懂得善用自己的工具,反而妄想用乐器来思考,那么他注定是会失败的,最多只能给人世间增加一些莫名其妙,非驴非马的滑稽的笑料吧了。
”
以上是我们设想分析家对马色尔的一种批评。
假如你的马色尔,你怎样反驳?
假如我是马色尔,我不知怎样反驳,我也不会打算去反驳。
我会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例如抽一根烟,或找朋友聊聊天,或者去睡一个午觉。
总之,我不会勉强去反驳。
到此,可能有人要问:
究竟是分析家的境界高呢,还是马色尔的境界高?
对这个问题,对这个问题,我要反问:
“什么高高低低的?
请将你的意思解释清楚些好吗?
你所谓的‘高’(或‘底’),根据什么标准来衡量?
”
我这样反问,并不表示我认为于“境界高低”的问题不可能有比较客观的标准。
我的用意只是要表明:
在那问题的意思还没有厘清之前,我们是无法有效地讨论它的;假如硬是要胡乱争论的话,结果就是“盲侠斗盲侠”——互不碰头。
二、分析哲学的方法进路——从古代思想到现代分析思考
上节只是以最简略的描写勾划出当前西方哲学的概况,并通过马色尔与分析家的故事、以及对那故事的按语,希望能把当代西方哲学中两大阵营对立的形势具体反映出来。
关于存在主义和现象学,我在别的地方已详细讨论过,此处不再赘言。
下面将集中探讨分析哲学。
分析哲学萌芽于本世纪初开始的一个“哲学的革命”,演进至目前,其间大略可分为四个阶段或种别:
(一)早期分析哲学——这时期最负盛名的分析哲学家是罗素、慕尔和维根斯坦;而实效论者如裴尔士、詹姆斯等则可算是分析哲学的先驱。
(二)逻辑实征论——是由“维也纳学团”衍发出来的一个风靡一时的学派,以“反对玄学”和“强调科学”着称于世。
发展到后来,本派又称为“逻辑经验论”;其核心人物有卡纳普、施里克、艾耶、函宝、莱兴巴赫等。
(三)特构语言学派——这是应用特构语言(主要是符号逻辑)来处理哲学问题的一个路向,以卡纳普、罗素、塔斯基、函宝、致英、波柏、古德曼等人为代表。
(四)日常语言学派——这是借着分析语言的平常用法来解答或消解哲学问题的另一种路向,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有(后期的)维根斯坦、韦斯登、怀士曼、莱尔、奥斯汀、以及史特劳逊等。
上列几个支派的分析哲学,各有一些不同的性质。
但本篇并不打算详细论述各支分析哲学之间相异的地方,而是要通盘地考察这种哲学,探究它最主要的特点所在。
因此我们要问:
整体地看,什么是分析哲学最主要的特点?
分析哲学最主要的特点,是这种哲学在处理问题时所用的方法。
而分析哲学的方法前面已提过,就是“语理分析”。
现在我们试从西方哲学的发展线索来着手探讨语理分析的要旨。
西方古代哲学的中心问题是:
“什么是宇宙万物的本质?
”、“什么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前者属于玄学,后者属于伦理学。
关于这类问题,各家哲学提出各种不同的答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有任何一家能提出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说法。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形势?
是那些问题太过深奥难解,还是它们根本就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能力以外呢?
如果人类的认知能力其实不可能解决万物本质和终极目标的问题,则再继续追问就是多余的了。
换言之,对这种问题的研究只会是徒劳无功之举,如果我们的认知能力在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
(以前有个流行的笑话说:
一群近视眼聚在凉亭下争论亭上的匾额写的是什么字,有人说是“四海一家”,有人说是“天下为公”,有人说是“天下太平”。
正当“各执己见,相持不下”之际,一个明眼人走来一看,不禁失笑说:
“亭子上面根本没有挂着匾额哩!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在争论亭上匾额写的是什么字之前,一个先决的条件是:
我们的视力能达到目的物,否则任何争论皆属无谓。
)由此可见,从追问“什么是宇宙万物的本质?
什么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转到追问“人的认知能力有什么限度?
什么是人物的本质和终极的目标是否在知识范围以内?
”这个转向,是思想的发展。
近代西方哲学,即以知识论的研究为核心。
这实在是人类思考的一大进步,是哲学反省的深入一层——因为前一种问题预设着后一种问题。
所谓“预设”的意思,可以例释如下。
比如有一位Q先生问他的女朋友:
“我们结婚时举行西式还是中式的婚礼?
”这个问题即预设了他的女朋友会跟他结婚。
倘若女朋友根本就不会和他结婚的话,Q先生的问题便成了一个空问题。
所以Q先生的问题更基本的问题是:
“你会跟我结婚吗?
”再举一个例。
假设Q问他的女朋友:
“你的丈夫近来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打你,是吗?
”这个问题有两项预设:
(a)Q的女朋友是有丈夫的;(b)她的丈夫以前经常打她。
在此,Q必首先确定上述两项预设成立,才可以提出他那种问法;不然的话,他要考虑的就不“女朋友是否常被丈夫打”、而是“自己是否会被女朋友打”的问题了。
同样的道理,如果不首先反省认知的能力或知识的限度,而贸然追问万物本质或终极目标的问题,那就彷佛我们的Q先生一样,可能要碰到一个很大的钉子。
当哲学的重心转到知识论之后,这方面的问题是否就有确定的解答?
不是的。
各家各派依然是各有各的学说,而没有大体公认的定论。
不过那并不等于哲学没有进步。
从玄学和伦理学发展到知识论,这的确是思想的一大进步,因为,如前所述这是反省的深入一层,意思是指从一个问题溯到该问题的背后,即溯到比原问题更基本的问题那里去。
这样说来,在哲学中,知识论的问题是不是最最基本的呢?
答案是否定的。
例如“如识的可能限度达到什么地方?
”与“所谓‘知识’其实是什么意思”这两个问题比起来的意思,则对“知识之可能限度”的问题是无从讨论下去的。
譬如问:
“xxxx有没有极限?
”谁会知山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没有谁会知。
在我提出那“问题”的时候,我本就不晓得自己在问什么;倘若我提出“解答”话,我自然不会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因此,要是碰到这种性质的“问题”,我们显然毋须浪费时间去“寻求解答”,更不必为此争辩不休。
我们应一开始即提出反问:
“在你的问题中,‘xxxx’到底是什么意思?
”
“你所说的‘X’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问法,正是语理分析最鲜明尖锐的标记。
倘若依循平日思考的一般习惯来处理问题,我们的做法往往只是直接寻求问题的解答,而很少会去反省它的意思。
但是当我们采取语理分析的方法来处理问题的时候,我们就会首先厘清问题的意思。
假如分析的结果显示出那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伪赝问题,这时我们要做的工作就不在于提出解答而在于把它解消。
另一方面,假如分析的结果显示出所考虑的问题是有意义的,那么我们便进一步对它的意义(意思)加以较精细的审定。
通过这样的分析,对问题的探讨才可以说是具有严格基础的。
否则的话,所作的“探讨”就很容易会混淆、盲目乃至无的放矢。
总括上文的论述:
从玄学和伦理学进到知论,再从知识论进到语分析,这个发展乃是思想反省愈趋成熟的表现。
西方哲学从古代演变到目前的分析哲学,其间的线索,借图一所示的发问方式便能大体上展露出来:
图一
三、对文字把戏的破解
讨论过语理分析或语言分析的进路之后,现在我们用几个例子(对四类最易惑人心思的文字把戏加以破斥)来具体阐述分析户法的实际运用。
依其性质可知,这种方法虽然源于哲学思考,但是并不限于哲学思考;反之,对任何思想性的问题来说,语言分析都可有极为重要的应用,都能够做为处理问题的方法初基。
下面讨论的问题,就只有部份属于哲学的范围,其它的则在哲学的范围以外。
(A)无中生有派
细心观察一下,你会发现,有很多骤然看来像是“有”认知意义的言论,经过分析便显出原来是“无”认知意义的。
为了提醒注意起见,让我们把这类言论叫做“无中生有派的言论”。
例一、柏烈得莱的“绝对”
本世纪初有名的新唯心论者柏烈得莱说:
“绝对(Theabsolute)加入演进和进步里,而它自己却不能演进和进步”。
遇到这样的说法,若用语言分析的方法来处理,我们就不会轻率地立刻表示“同意”或“不同意”,而是会首先检查它是不是一个有认知意义的语句。
我们须问清楚:
“所谓‘加入’,在这句子中的意思是什么?
我知道‘这人加入那个团体里’之类的说法是什么意思,但‘绝对加入演进和进步里’却是什么意思?
在什么样的情境下算是绝对加入演进和进步里,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不算?
再者,按照通常的用法,‘绝对’不是一个名词,可是你却把它当作名词来使用;依你的用法,这个词语究竟指什么东西?
”只要透过上列问题去检查柏烈得莱说的那句话,我们就不难看出它并没有明确的意义让人断定它为真或为假。
因此,这句话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假语句,而是连假语句的资格都没有的伪赝阵述。
换言之,这句话是缺乏认知意义的。
例二、黑格尔之谜
让我们玩一个猜谜游戏。
我从某个名闻世界的哲学家的著作中引一段话,仅略去其中第一个字,以“x”代替,然后我们试猜这段引文所谈及的东西是什么:
“x是物质在它的无形性及其液化性之中的自我复元;是其抽象的同构型分殊的特定性之一种胜利;它的做为否定之否定的抽象的纯粹自存的连续性在此从事活动。
”
对西方哲史有认识的读者,或许已猜到这段话来自黑格尔。
不错,是黑格尔说的。
可是你能猜出什么是其中的x吗?
我敢打赌,纵使你念过很多次黑格尔,你仍然猜不到,还是让我告诉你吧,“x”所代替的字是:
“热”。
黑格尔要说的,只不过是我们那么熟悉的,在太阳下、在火炉边,我们都会感觉到的——热。
但为什么要说得这样玄之又玄?
难道有此必要吗?
白连沙德表示,他怀疑黑格尔这段文字不外是一段没有意义的字面堆砌。
白连沙德不算是分析哲学家,他的思想是比较保守和向传统的,但他也认为黑格尔这番话没有意义。
至于分析家更不用说了,他们的典型问法是:
“什么?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抽象的同构型对分殊的特定性之一种胜利’?
怎样算做‘做为否定之不定的抽象的纯粹自存的连续性在此从事活动’?
……”有人赞同亦有人反对以上黑格尔的说法,然而这两种态度都有问题,因为不管是赞同还是反对,都已假定了黑格尔的说法是一个确定的断述,但事实上那只是一串缺乏明确内容的、没有认知意义的句子罢了。
(B)跳高一层派
“跳高一个层之来看……”
“在某个意义之下……”
“从x学的观点(或角度)着眼……”
这些词组现在已经成为许多人的说话公式。
但是,所谓“高一层次”是什么层次?
所谓“某个意义”是哪个意义?
所谓“x学的观点或角度”是怎样的一种观点或角度?
把上述词组用作口头禅的人,给这样问到的时候,往往只会瞠目不知所答。
我不是说上述词组不可使用。
假如对刚才所提的问题能够给出清楚的答复,则使用那类词组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但假如根本就不能表明自己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只是利用这些词组来花言巧语一番,那就会造成是非不分、观念混淆的乱局。
而事实上,有不少人正是将这类词组当作挡箭牌来使用的。
每当别人指出他们的言论有毛病时,他们就祭起其“法宝”来狡辩:
“在一般的层次看,你的批评是对的;但要是跳高一层来看,我的说法更站得往脚。
”或者说:
“在平常的意义之下你的批评可算正确;不过在某个意义——一个更深的意义——之下,我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又或者说:
“以普通的观点或角度来衡量,你的批评也有道理;可是从x学的观点或角度着眼,我的说法完全成立。
”
遇到这种“跳高一层派”(或“某个意义派”或“观点角度派”)的“高手”时,该怎样应付?
我们最好请他先厘清他所说的“层次”、“意义”、“观点”、“角度”等的内容。
但是,有的高手在这个时候就会借着讥笑、“发火”、滥用权威、或顾左右而言他……等等伎俩把问题转移开去。
在此情况下,我们只好采取其它的办法了。
我最常用的一种很有效的办法是: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譬如有一次,在讨论时碰到一位“跳高一层派”兼“某个意义派”的掌门,发觉很难通过讲理的方式和他讨论,于是我就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办法,彷佛很严肃地忽然对他说:
“你知道吗?
孔子的体重超过五百磅。
”
“你这句话不合事实。
”
“在平常的意义之下你是对的,但在某个意义——一个更‘高’的意义——之下,我的说法更对。
倘若孔子背着南子,南子背着子路,子路背着貂蝉,貂蝉背着吕布,吕布背着杨玉环……在‘这个’意义之下,我说的那句话就是很对的。
”
“那句话怎么会有这个意义的呢?
”他莫名其妙。
“如果你跳高一层,或跳高两层、三层……来看,你就知道确是有这个意义的了。
”
(C)另一种x派
我们可以说,斑马是跟普通的马不同的另一种马,化石是跟普通的石不同的另一种石……。
这些说法的必要条件是:
斑马和化石分别与普通的马和石的类属性征大致相同。
一般而言只有当a与b的类属性征大致相同的时候,a才可说是另一种b。
依此,我们不可以指着一只鹿说那是“另一种马”,也不可以指着一块石头说那是“另一种蛋糕”。
这个理本是很浅白的。
但是,目前有一种颇为流行的论调,在骨子里正是“指鹿为马”的翻版,不过由于所涉及的不是“鹿”、“马”等具体名词而是“自由”、“民主”等抽象名词,以致其“指鹿为马”的荒谬本质较逃过一般人的觉察。
这种论调宣称:
“通常说的自由民主是假自由假民主,我们所说的是另一种自由民主,那才是真自由真民主。
”
问题是:
此所谓“另一种自由民主”与通常说的自由民主之间究有些什么大致相同的类属性征?
假如根本没有的话,那又怎能称之为“另一种自由民主”,甚至美其名曰“真正的自由民主”?
这种说法与指鹿为马、把石头叫做蛋糕又有什么分别?
然而“另一种x派”的天才们是不屑去理会这类无聊问题的。
天才认为:
“只要开动万能的宣传机器,重复又重复、重复又重复、重复又重复地向人宣称他们拥有的是另一种自由民主并且是真正的自由民主,那么,日子久了,他们就会相信。
”最可悲的是:
以上的想法很可能是不符合事实的。
(D)空洞派
“车开得太快者将重重受罚”与“车速超过每小时一百公里者罚款五百大元”这两句话比起来,后者较前者远为精密,或者说,前者较后者空泛得多。
此外如“反动”、“坏份子”……等等字眼,同严格的法律术语稍加对照,便可看出也是一些空空泛泛的语辞。
空泛的语辞是酿制油腔滑调的上佳材料。
比方有江湖神棍对你说:
“你要是遵守如此如此的诫条,上帝或玉皇大帝就会保佑你。
”你照着去做了,却一直遭逢不幸,于是跑去找他算账。
试想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会告诉你:
“其实你已经是得到上帝保佑的了,不然的话,你遭到的不幸会更加多,可能已大难临头,根本没命来找我算账哩。
”这种讲法就是油腔滑淍的一个典型。
油腔滑调的特色,是能够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被解释成为正确。
其中的“奥妙”在于:
这种言论利用了笼笼统统的字眼,永远不作明确的断述,结果总能避开别人提出的否证,而将一切事例都说成是它的证据。
不过可惜得很,油腔滑调虽然这么“安全保险”,但其代价是:
这类言论不能提供任何确定的知识或具体的指引。
用一个例子来说明。
假设有工程学教授宣布说他的工程理论全部只是两句格言:
“所取的材料要合用,所用的图则要适宜。
”他并没有标明怎样才算是“材料合用图则适宜”,但却指着建造成功的楼宇说:
“这是我的理论之为正确的例证。
如果材料不合用、图则不适宜,建筑就不会成功。
”
对于造好不到几天便倒塌下来的楼宇,他也一样说:
“那又是我的理论之为正确的例证。
塌楼之事多少总是由于材料不合用或图则不适宜才会发生的”十分明显,这种“理论”安全是够安全了,然而不能构成工程学的确定知识,也不能给建筑工人提供具体的指引。
当然,上述教授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目的是在例释内容空洞的言论。
事实上,各门科学(包括工程学)的用语大都是精密严格的,否则科学对现代人在衣、食、住、行、医疗、娱乐……等各方面的影响便决不会像目前这么巨大。
我们不难设想,假使有人在科学会议中提出像上述教授的那“理论”的话,他不被人扔臭蛋才怪呢。
但更奇怪的是,关于宗教、政治、社会、文艺等问题的言论,其中有许多油腔滑调却被看作是“深刻的哲理”。
这种文字把戏必须拆穿,不然的话,人们的思想就会在种种“封闭系统”(closedsystem)里面兜圈子,误把一堆堆恍兮惚兮的说法视为“有很丰富的内涵”。
心思陷在封闭系统里的人,到处都会发现能够“证实”其信仰的例子,于是常常充满“作见证”的冲动甚至狂热,同时不能忍受任何怀疑;他们喜欢通过各种奇妙的方式(譬如火刑、枪毙)去“拯救不信者的灵魂”,但就是不喜欢通过讲理的方式——也许那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信仰已有太多的“见证”支持,所以不必再多讲了?
下面列举几个封闭系统或“准封闭系统”的实例,以结束本节的论述。
例一:
“成功的秘诀是在最恰当的时刻做最恰当的事。
”这句话是不着边际的。
就以打架来说,如果你总是打不过人家,回去把这句话念上一千遍也没有用。
(但我们千万不要轻看这类摸不着边的说话。
倘若你有兴趣做一个“所有成就归功于你”的“伟大导师”,那么有个“秘诀”你一定得记住:
你说的话就是要叫人摸不着边——当然,你须得在最恰当的时刻运用最恰当的字眼。
)
例二:
“事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事物是不断变化的。
”这又是一种空洞浮泛的说法。
比方你去看医生,想知道为什么早上还是好好的、下午却病倒了;假如他的诊断只是说:
“那是由于事物是不断变化的”这时你会怎样?
你可能要打掉他的门牙。
(不过,“事物不断变化”之类的句子虽然大而无当、语焉不详,但不少识时务的俊杰就是全靠这种说法而过关的。
俊杰们的立场随时改变,据说那是由于“认识改变了”。
然而他们的“认识”为什么这样巧,总是跟着权势改变而改变的呢?
他们说:
“因为事物不断变化的。
”)
例三:
“信就得神恩,不信就遭神罚。
”我猜想这无非是心胸狭窄的人自己加上去的主观投射而已,因为上帝大概不会像人那样小器。
但既然传教士说(且不管他们怎会知道):
“神的心意,人所难测”,那么我们还是撇开这点不谈吧。
现在只谈“神恩”、“神罚”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