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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诺夫卡苹果

安东诺夫卡苹果

 安东诺夫的苹果

  原著:

伊凡•亚历克塞维奇•蒲宁

  1

  我至今对那金风玉露的初秋时节记忆犹新--阳光温馨恬静,秋风和煦轻柔。

八月里,下了好几场起温暖的绵绵细雨,好似有意为播种而降的甘霖,真是场及时雨啊--正值八月中旬圣.拉夫连季伊节【注1】前后。

俗话说,“拉夫连季伊好时节,风平浪静细雨绵,顺顺当当度冬夏。

”而后,随着印第安的夏天【注2】的来临,整片田野遍布长长的缕缕薄纱般的蛛丝网。

这也同样是个好兆头:

“夏末布满蛛网,秋天硕果满仓。

”我回想起凉爽清新,安宁静谧的清晨。

回想起一片大大的果园,干燥的果园树叶稀疏,到处金光灿灿;回想起枫树林立的林荫小径,落叶散发清淡的芳香,还有那安东诺夫的苹果的芬芳的香甜气息,秋天清爽的空气中萦绕着蜂蜜般馥郁的幽香。

空气是那样的清纯,清纯得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整个果园人们的言谈话语声和马车吱吱嘎嘎的响声回荡不绝。

这声音来自果农们--喜获丰收的人们,他们雇来农夫将堆积如山的苹果装上车,以便赶在当晚运往城里--他们总是在夜晚起运,这已成为恒定不变的规律。

躺在满载苹果的马车上,仰望繁星闪烁的夜空,闻着清新空气中柏油路面散发着的沥青的味道,倾听黑暗中长长的车队小心谨慎地行驶在公路上的嘎吱作响声,果农们心里感到愉悦而荣耀。

堆放苹果的农夫们嘎吱嘎吱地大口地咬嚼着清脆多汁的苹果,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吃着,那里的人们就是这样的;果园主从不会阻止他们,而且他甚至还会说道,“接着吃,再来一个,吃个够--没关系!

割蜜的人哪有不吃口蜜的(Themthatpourshoneygetstoeathoney)”

  只有来自饱享美食后的画眉鸟满意足的啁啾声打破凉爽清晨的寂静(鸟儿栖息在果园树丛中的珊瑚状的红色欧洲花楸树上【注3】),期间还夹杂着众人的说话声和把苹果噗噗地倒进量斗里时发出的沉闷声。

透过果园日渐稀疏树叶,可以看见一条通路向一座大棚屋 ,路上散落着片片禾秆,棚屋清晰可见,这是果园主们夏季搭建的,是他们夏日里的主要活动场所。

到处都散发着苹果的味道,此处味道尤为浓烈。

棚屋内铺着床铺,角落里竖着一杆单筒猎枪,摆放着一套黯然无光,绿锈斑斑的俄式茶壶,和几件陶器餐具。

旁边铺着草席垫子,还放着几个板条箱以及各种各样破旧磨损的物什;地上挖出一个土炉灶。

中午他们在炉灶上煮小米粥,是把小米加上肥肉一起煮成稀粥,一种奇特的吃法;到了晚上则在灶上烧起茶炉,顿时腾起缕缕蓝色的轻烟,弥漫整个果园,飘荡在树丛之间。

但是每逢节日,棚屋近处就会涌现出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鲜艳华丽的服装在树那边不断地飘浮闪现,影影绰绰。

出自小农家庭的充满活力的乡村女孩袅袅娉娉、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聚到此处,她们身着无袖短上衣,散发着浓浓的染料气味,庄园里“公子哥儿”( “gentryfolk”)也都穿起他们的漂亮衣裳--做工拙劣、粗俗土气的西装,络绎不绝地来到这儿。

)就连村里族长的年轻太太也屈尊下顾,她怀着身孕,一张宽大的脸,倦意未消,兀自摆出一幅自命不凡的样子,看上去活生生像是一头尚未挤奶的霍尔莫高尔(Kholmogorsk)种乳牛。

她的头上长着一对“犄角”--两边的发辫在头顶高高挽起,裹着几方头巾--因而那颗脑袋显得极大。

她脚上穿着一双打有铁掌的短统靴,站在那儿显得笨拙粗壮;她穿身上了一件棉绒坎肩(velveteen),一条连胸围裙(pinafore),罩上一件家织粗花呢外裙,裙子底色紫黑,砖红色斜纹,裙裾上还镶着一条金色的阔滚边。

  “如今,那可是个精明能干的婆娘(cock-ofthe -walk)” 果园主说着,摇了摇头。

“像她这样的人现在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不断小孩子跑来,他们身穿白色棉麻衬衫,短裤,淡黄色头发,头上没有戴帽子。

孩子们三三两两地涌过来,光着脚丫,迈着细碎的步子,睨视着拴在一棵苹果树上的毛发粗乱的牧羊犬,一脸的轻蔑与不屑。

当然,只有其中的一个孩子买了点东西,因为,他们只能用戈比【注4】或鸡蛋来付钱,但是,摊铺前顾客门庭若市,人头挤挤,看得出穿着双排纽扣长礼服【注5】,锈红色长靴的商贩由于生意兴隆心情格外愉快 ,他总是一脸笑容,乐呵呵地招揽顾客。

站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弟弟,说话时口齿不清,还有些痴呆,不过手脚还算麻利,当哥哥的“仁慈为怀”,收留胞弟跟他一块过活。

他一面售货一面说着俏皮话,有时甚至拿起他那把图拉【注6】手风琴“即兴弹奏”(hitafewlicks )一番。

果园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直到夜幕降临;棚屋旁传来吵吵嚷嚷的笑声和说话声,间或还会有人跳起一段踢踏舞。

  一个晴朗的日子,黄昏时分,空气清新,透出丝丝凉意。

深吸一口气,打谷场的气味扑面而来,空气中散发着黑麦芳香,夹杂着新鲜麦草谷糠的诱人气味,我迈着轻快的脚步经过果园的田埂回家吃晚饭。

村庄里人声喧嚣,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格外清晰,回荡在严寒晚霞中。

夜色渐渐落下帷幕。

这时又增添了另一种气息:

果园里燃起篝火,樱桃木的树枝腾起浓密的烟,馥郁奇香的烟雾飘向空中。

在黑魆魆的果园深处,出现了一幅童话般的画面,那情景就好似在冥府的某个角落一般,红彤彤火焰在棚屋旁闪耀,而周遭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烤火人的漆黑的轮廓,犹如由乌木削出来似的,在篝火周围游荡,高大的影子投向苹果树丛,也随之而摇晃不已。

一会儿一只足足有好几俄尺长的黑黪黪的手把一棵树遮得密不透风,一会儿呈现出清晰可见的两条巨腿--就像是两根黑漆柱子。

而后,忽然间黑影闪了闪,从苹果树上滑落下来--那影子滑落至荫道上,笼罩着整条道路,一直从那座棚屋延伸到围墙的便门(wicketgate)…… 

  夜深了,村子里所有的等都熄灭时,亚特兰蒂斯【注7】星座(星群)的七颗钻石在高高的天际中闪烁时,你再次跑进果园。

像一个盲人一样窸窣作响地穿行于干枯的树叶之间,你终于走到那个棚屋。

果园的这片林间空地光线亮些,银河在你头顶上银光闪闪。

      

  “是您吗,少主人?

”黑暗中有人轻声叫住我。

  “是的,是我。

你还没有睡哪,尼古拉(Nikolai)?

  “我们是不允许睡觉的。

可是太晚了,您不觉得吗?

我想我听到的了过路的火车的声响。

  于是,我们仔细侧耳倾听了好大一阵子,可以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颤动进而渐渐变成隆隆的响声,响声越来越来大震动感愈发强烈,最后那隆隆的响声好像就来自果园这边;瞬时我们听到隆隆驶过的车轮发出的有规律的节奏:

伴随剧烈震动和雷鸣似的巨响,火车风驰电掣般向我们这边驶来……近了,越来越近了,轰鸣声更响,震动也愈发剧烈……忽然那巨响变弱了,逐渐平息下来,仿佛渐渐沉向地下…… 

  “你的枪呢,尼古拉?

  “在那边,板条箱旁边。

  我吃力地举起那支单筒猎枪,枪跟铁撬棍一样沉重,我鲁莽地放了一枪。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道深红色的火舌冲向天空,一时间那道亮光刺得你眼花目眩,而后它冲向点点繁星,回荡起令人振奋的回声,沿着地平线旋转徘徊,渐渐消失在远方,消失在清新严寒的空气中。

  “这样做就对了!

”果园主说道。

“让他们也尝尝害怕的滋味,少主人,不然我们麻烦就大了!

他们又得把泥墙旁边树上的梨震掉的。

  无数颗流星拖着条条炽烈的火焰将天空勾勒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我久久地凝视着群星闪烁的深邃的暗蓝色天空,直到我脚下的大地开始摇晃。

然后我惊醒过来,将双手揣进袖筒里,飞快地沿小路跑回家中。

好冷啊,露水几乎打透了衣衫,活在世上真好啊!

  2

  “安东诺夫苹果大又甜,岁岁好丰年。

”在这片土地上如果安东诺夫成熟丰收,生活就会殷实欢欣--那就意味着五谷收成也会好。

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个产量很高的丰收之年。

  拂晓时分,公鸡刚刚打鸣报晓,昏暗的农舍烟雾缭绕,我猛地一下推开冲着果园的那扇窗户,果园上方笼罩着紫罗兰色的雾霭,清晨的阳光穿透雾层闪烁着,斑驳陆离。

你再也按耐不住--走出房屋,吩咐人快速备好马鞍,自己则跑向池塘去洗脸。

岸边柳枝上脆弱的叶子几乎全被风吹掉了,树干完全暴露于碧蓝色天空下。

柳枝下方池塘里的水清澈见底,冰凉砭骨,而且仿佛又稠又浓。

顷刻之间,池水便驱散了我夜来的倦怠,我洗漱完毕,直奔下房,去同雇工们共进早餐(热气腾腾的土豆,撒上潮湿盐粒的黑面包)。

早饭后,我策马离家经过维谢尔基村(Vyselki)前去打猎的时候,身下马鞍上的皮革滑溜溜的,给予我莫大的快感。

在秋季有一连串的守护神节日【注8】,届时普通百姓们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人心平气和,与平日相比整个村庄的气氛迥然不同。

如果赶上一个殷实的丰收之年,谷仓里的粮食堆堆积如山,宛如平地耸起座金灿灿的大都市,而鹅群则每天早晨在河里游来游去,无所顾忌地嘎嘎叫着,那么村里的日子就非常好过了。

何况我们的维谢尔基村很久以来,还是从我老祖宗的时代起,就以“富庶”著称。

维谢尔基村的老翁和老妇人寿命都很长,--这是村子富庶的第一个标志,他们白发苍苍,身板结实,个儿又高又大,你常常能听到人们说:

“嚄,你们瞧,阿加菲娅活过了第八十三个年头啦!

”或者是下面这类对话:

 

  “潘克拉特,你什么时候才死啊,你一准能活到百岁。

  “您说什么,老爷?

  “我问你多大年纪了?

  “哦,我自己都记不清了,老爷。

  “那么告诉我,你还能记得普拉顿·阿波尔洛内奇吗?

  “是的,老爷,怎能不记得呢--我记得真真的。

  “看看,那就是了。

就是说你少说也有一百岁了。

  老头挺直了腰杆站在地主面前,温顺谦恭地、面带愧色地微笑着,像是在说:

“有啥法子呢,真是不好意思,是活得太久啦。

”要不是在彼得节前的斋戒期【注9】内吃了过多的大葱的话他没准还会活得更久些。

 

  我至今仍然记得他的老伴。

她整天坐在门廊里的一条长板凳上,伛偻着腰,颤动着脑袋,不停地哮喘着,两只手紧紧抓住板凳--始终显得心事重重。

“八成是在担心她那些体己,”农妇们大多这么说,因为她那几只箱子里的确有不少“体己”。

可她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忧愁不安地扬起眉毛,颤动着脑袋,像瞎子似地对什么都视而不见,只顾望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似乎在搜索枯肠地回忆着什么。

老妇人身材挺大,整个人透着一种阴郁的感觉。

她身上穿的那条家织毛呢裙子几乎还是上个世纪缝制的,她脚上的那双麻鞋是专给死人穿的那种,她形容枯瘦、脖子蜡黄,斜纹布的衬衫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雪白雪白的,--“她把一切都整理好了,就等着进棺材了。

”门廊旁横着一块大石板,是她买来给自己修坟筑墓用的,她连寿衣也置好了,那是套非常考究的寿衣,上面绣有天使、十字架,衣边上还印满了经文。

 

  与维谢尔基村的长寿老人相称的是村里的农舍:

清一色的砖瓦房,还是他们先辈们盖起的。

富庶的农户人家,像萨维利耶家、伊格纳特家、德隆家,则有两三幢瓦房连接在一起,因为在维谢尔基村人们依旧习惯于数世同堂居住在一起。

那样的家庭都养蜂,都喂有铁灰色比秋格(Bityug)牝马【注10】,并以此为荣,田庄全都整治得井井有条。

打谷场堆放着一排排的大麻,大麻又密又壮,连成黑压压的一片,场上耸立着用于烘干谷物的仓房,茅草房顶铺得整整齐齐,犹如修剪整齐的头发。

谷仓和仓库都安着铁门,里边存放着粗麻布、纺车、拉线杆、崭新的羊皮袄、嵌有金属饰件的马具、箍着铜箍的量斗等。

大门和雪橇上全都烙上了十字架。

我迄今还记得,我那时曾经觉得当个农户人是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阳光明媚的早上,每当你策马徐行于村子时,你禁不住要想,有幸当个农户多好啊--割麦收谷、打场脱粒,在打谷场的麦秸垛上沉睡,每逢节日,日出而起,伴随着村里传来的教堂浑厚悠扬的钟声,到水桶旁洗漱一番,而后穿上干净的麻布衬衫、干净的麻布裤子和钉着铁掌的结实耐磨的皮靴--人生之乐趣也莫过于此。

除此之外,如果还能娶上一个体健、貌美的妻子,穿着节日的华服艳装,和你出双入对地乘车去望弥撒,过后又一起到蓄着大胡子的老丈人那儿去吃午饭,午饭吃的是盛在木盘里的热气腾腾的羊肉、精白面包、蜂蜜、家酿啤酒,--人生若能如此逍遥,夫复何求!

 

  中等贵族的生活方式至今难以从我的记忆中抹去--那都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它同富庶的农户人家的生活方式有着许多共同之处,同样都节约勤俭、毋怠毋荒,同样都过着那种因循守旧的舒适安宁的淳朴乡居生活。

比方说,安娜·格拉西莫芙娜姑母的庄园就是如此。

她住在离维谢尔基村十二俄里的地方。

每当我清晨动身,骑马到达她家的庄园的时候,往往天已大亮。

你想啊,牵着一大群猎犬,只能按辔徐行。

再说了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骑马行走在原野上,彩霞绚烂、凉风习习,是何等的心旷神恰啊!

地势平坦,远方的景物一览无遗。

苍穹飘渺、博大、深邃。

朝阳斜射,雨后的道路被大车反复辗得平平实实的,路面好似铺上了一层油,亮晶晶的,就跟钢轨一样。

四周是大片大片的冬麦田,颇似一块块一望无垠斜纹布。

冬麦苗娇嫩、茁壮、青翠欲滴。

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雏鹰,在晶莹透明的空中盘旋,随后又悬在空中,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地拍着尖尖的双翅。

一根根电线杆伫立田野里,轮廓分明,渐渐朝阳光灿烂的远方退去,而横架在线杆之间的电报线,则像是银光闪闪的琴弦,正在沿着晴朗的、斜悬的天空滑动。

电报线上停着好多灰隼,--活像乐谱上黑色的音符,太像了。

 

  农奴制我虽然未曾亲身经历、未曾见到,但是,我至今还记得在安娜·格拉西莫芙娜姑母家的庄园,我对这种制度却有过体味。

刚一策马奔进院子,我就立刻感觉到在这座庄园内农奴制不但依然存在,而且不曾有丝毫衰微的迹象。

庄园虽不大,但古朴而坚固,四面环绕着百年的白桦树和杞柳【注11】。

院内房屋鳞次栉比,虽都不是什么高堂大厦,却十分实用,全都是用橡树的原木并成墙壁,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就像浇注的一样,屋顶则一色铺着茅草。

其中的一幢房子特别大,更确切地说,是特别的长,那是已经发黑了的下房。

那里是家奴阶层中最后的莫希干人(TheLastoftheMohicans)【注12】居住的地方。

几个年老衰弱的老头儿和老婆儿,他们其中还有一个样子活像堂吉诃德,老得不再当差的厨子,整日价从这幢房子里向外张望。

当你骑马进入院子时,几个人就颤巍巍地站起来,向你深深地鞠躬。

而那个头发花白的马夫则从马车棚里走出来牵马,他还在车棚门口就把帽子摘掉,光着脑袋穿过整个院子。

当年姑母出行时他专门骑在辕马上当驭者,现在则驾车送她去教堂做晚祷,--冬天姑母乘带蓬的雪橇,夏天她乘包铁皮的坚固结实的大车,就像村里的神父外出时乘坐的那种。

姑母家的果园常年不加照管,栖有许多夜莺、斑鸠,还有园内出产的苹果是出了名的,就连姑母所居宅第的屋顶也远近闻名。

她的宅第是庭院里的正房,座落在果园旁边,被菩提树的枝桠环抱着。

宅第并不大,矮矮实实,已开始下沉,但你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座百年老宅,它好似永远也不会有倾圮之日,整幢建筑反而透出磅礴威严的气势。

驻足仰视只见因年深日久而发黑变硬了的草屋顶,高得出奇、厚得少见,显得十分的坚固。

我每次望着这幢宅第的正面,总觉得它是个有生命的血肉之躯:

就像一张压在大帽子下面的老者的脸,正用眼窝深陷的双眼--两个因日晒雨淋而呈珠母色的玻璃窗--眺望着前方。

在这双眼睛的两旁是两行耸立着粗大圆柱的、古色古香的、宽敞的门廓。

门廓的山墙上总是栖息着好些吃得肥肥的神态安详的鸽子,而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麻雀却像阵阵急雨,由一个屋顶飞溅到另一个屋顶。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遐想:

在翠蓝的秋日的天空下,能够到这样的安乐窝内作客,是何等的舒适惬意呀!

  一走进这座庄园宅第,率先扑鼻而来的是苹果的芳香,接着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和干枯了的菩提树花的气味,这些花自六月份就搁在窗台上了。

所有的房间--无论是仆人住的厢房、前厅、客房--都阴凉而晦暗,这是因为宅第四周为果园环绕,加之窗户上边那排玻璃又都是彩色的:

或者是深蓝色的,或是紫色的。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一应物什均擦拭得一尘不染,即便是那些镶花的圈椅和桌子,以及嵌在窄窄的、螺纹状的描金镜框内的镜子,也好似从未有人用手触动过。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原来是姑母出来了。

她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就像房内所有的东西一样,结实硬朗。

她肩上裹着一条又长又阔的波斯披巾,款款而入,气度傲岸而又和蔼。

她马上就同你缅怀起陈年往事,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产业的继承问题来,一边端来吃食款待客人:

先摆上来的是梨子和安东诺夫卡、“白夫人”、波罗文卡、“丰产”等各类品种的苹果,然后是丰盛的午餐:

粉红色的火腿拼青豆、八宝鸡、火鸡、各色醋渍菜和红克瓦斯【注13】,--克瓦斯味道浓厚,像蜜一般甜。

朝向果园的窗户都打了开来,吹进阵阵凉爽的秋风…… 

  3 

  近年来只剩下一件事还在支撑着日渐衰亡的地主精神:

即狩猎。

 

  昔日像安娜·格拉西莫芙娜那样的庄园并不罕见。

那时有不少庄园尽管日趋没落,却尚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都还拥有大片的领地和二十来俄亩【注14】的果园。

诚然,这类庄园今天也有个别幸存下来的,但是徒有其名而已,其中早已无生活可言了。

再也没有三驾马车,没有供驱使的“吉尔吉斯”马,没有了猎狗、灵猊【注15】,也没有了家奴,这一切的坐享其成者--就像我已故的内兄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那样的地主兼猎人--也隐没在岁月的尘埃之中了。

  自九月末起,我们那儿的果园和打谷场就开始变得空旷沉闷了,气候通常也在这个时候骤然间发生变化。

风整日整日摇撼着树木,雨则从早至晚浸润着它们。

偶尔,傍晚时分,在西边天际,乌云阴沉沉地压在地面上,落日的金光颤抖着穿破阴霾的云层。

这时空气就变得洁净、明朗,夕照令人目眩地辉耀于枝桠叶丛之间,而叶丛和枝桠则犹如一张活动的网似地迎风摇曳摆动。

与此同时,在北边半空,在沉甸甸的铅灰色的乌云上方,淡蓝色的天空冷冰冰地、明亮地闪着光,乌云则缓缓地凝聚成为绵绵不绝的含雪的云峰,悬浮在天边。

每逢这种时候,你站在窗口,就会想:

“谢天谢地,说不定会放晴了。

”可是风并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

它在果园中肆虐,将厨房烟囱里冒出来的连绵不绝的缕缕炊烟撕扯得支离破碎,并且重又去把形如蓬松的发绺似的不祥的乌云驱赶过来。

乌云在低空飘荡驰骋,须臾间,就像烟雾一般,遮蔽了落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熄灭了,窗口大的一块蓝天闭合了,果园显得荒凉、沉闷,而重又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起初是悄悄地、战战兢兢地下着,后来越下越密,最后终于变成了与风暴和黑暗为伴的倾盆大雨。

使人忐忑不安的漫漫长夜开始了…… 

  经过这样一番风吹雨打,果园里一片死寂,果树几乎完全光秃了,湿淋淋的树叶散落满地,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然而一进十月雨霁雾散,云开日出,此时的果园又是多么美丽啊!

十月初,日日寒意料峭,清澈明净,秋天将别,佳节将至。

如今,残留的树叶将安然地悬在树上,直要到几场初雪之后才会离树他去。

黑森森的果园将在绿松玉般的碧空的映衬下,沐浴着阳光,柔顺地等待冬天的到来。

翻耕过的田野显得乌油油、赤裸裸,而已经分糵了的越冬作物又给它增添了鲜艳的绿色……打猎的季节到了!

 

  于是我去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的庄园。

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我坐在庄园那幢大厦的客厅内,屋内洒满金色阳光,弥漫着从烟斗和卷烟喷出来的烟雾。

屋里高朋满座,各个都晒得黑黝黝的,一张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一色穿着紧腰的猎装和长筒靴。

大家刚刚开怀饱餐了一顿,脸都红通通的,正在兴致冲冲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就要去打猎这件事,不过他们并未忘掉饭后再喝几杯伏特加酒。

而在院子里,有人在呜呜地吹响号角,猎狗以各种声调狺狺地吠叫起来。

一条乌黑的灵猊,是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的爱犬,正趴在餐桌上,狼吞虎咽地啃着汤汁里剩下的兔肉。

突然,它狂叫一声,从桌上窜了下来,哗啦啦地撞翻了一大串盘子和酒杯,原来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握马鞭和左轮枪,他出人意料地朝狗开了一枪,震得满客厅的人耳朵都聋了。

硝烟使客厅里更加烟雾腾腾,可是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却自顾站在那里哈哈大笑。

  “可惜呀,没打中!

”他说着,挤了挤眼睛。

  他身材颀长瘦削,但肩膀宽阔,身材匀称,他面孔英俊,有几分像吉普赛人,穿着深红色的丝衬衫和天鹅绒的灯笼裤,脚登长统靴。

他的眼睛里射出一股野性的光,整个人显得极为机敏。

他开的那一枪把狗和客人们吓了一大跳,而后他又开玩笑地故作一副自命不凡的的样子,用深沉的男中音慷慨激昂地朗诵道: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快去给顿河【注16】马备鞍, 

  快,把嘹亮的号角挂上肩!

  诵罢,他又大声地说:

 

  “时间贵如金,好了,别再磨磨蹭蹭的啦!

” 

  我至今还能感觉得到,当初我策马同阿尔谢尼伊·谢苗内奇的那一大群喧嚣吵闹的人一齐出发去行猎时,我用我年轻的肺贪婪地呼吸着傍晚清新润湿的寒气,耳听着猎犬高低起伏的吠声激动得不可名状,而猎犬则像脱弦的箭似的向阔叶森林,向某个叫做“红丘”或者“响谷”的地方奔去,单听这些地名也已经够使猎人兴奋的了。

我骑着一匹性情暴烈、矮壮、力大无穷的吉尔吉斯马【注17】,我用缰绳紧紧地勒着它,觉得自己几乎已同它融为一体了。

马打着响鼻,仿佛在要求让它纵蹄驰骋,马蹄敲打着由发黑的落叶铺成的厚厚的、轻柔的地毯,发出响亮的嘚嘚声。

在空旷的、潮湿的、寒冷的树林里,马蹄每敲打一下声音都能传出很远去。

远处什么地方有一条猎狗尖声吠了起来,随即第二条,第三条……最后所有的猎狗群起而响应,吠声狂热激昂而忧郁悲凉--刹那间,整个树林好像是用玻璃做成的,被狗的咆哮和人的喊叫震得叮格格作响。

在这片喧嚣声中,忽听砰的一声枪响--终于“打中了”了,大家都向远处的某个地方蜂拥而去。

 

  “逮住它,别放跑--啦!

”忽然有人用一种绝望的声调喊叫起来,声音大得响彻了整个林子。

 

  “哇,一准是堵住猎物啦!

”脑海中此念一闪,令我心醉。

“驾!

”我冲马大喝一声,随即就像从链条上挣脱开来一样,纵马在树林里狂奔起来,连路都不及分辨。

只见树木从眼前唰唰掠过,马蹄扬起的泥土向后飞溅,辟里啪啦地打到脸上。

刚策马一驰出树林,我就见到一群毛色杂斑的猎狗,正在绿油油的田野里向前狂奔,于是我更加奋力地鞭策着吉尔吉斯马去拦截那头野兽,穿过一片又一片翠绿的冬麦地,经过片片初耕过的田地和麦茬地,最后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另一林地,既看不到猎狗,也听不清它们疯狂的吠声和呻吟声。

此时,我因剧烈的运动浑身已被汗水浸透,骑在马上瑟瑟发抖,随即勒住大汗淋漓、喝哧喝哧喘着粗气的坐骑,兀自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林木丛生的山谷里的冰凉的潮气。

远处,猎人的呼喊声和犬吠声渐渐淡去,而在我周围呢,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幽闭的树林之中,参天大树纹丝不动地挺立着,我不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诡秘怪异的迷宫中。

从沟壑深处飘出一股股浓烈的气息--有蘑菇的味道,还有潮湿腐烂的树叶和湿漉漉的树皮的气息。

从沟壑里升起的潮气越来越重,树林里越来越冷,愈发昏暗。

  是该找地方过夜的时候了。

但是在打猎之后要把那么多猎狗召集拢来并非易事。

树林里久久地回荡着号角绝望无助的、悲切切的呜呜声,久久地响彻着呼喊声、詈骂声和一连串犬吠声。

最后,天完全黑了,这一大群猎人便蜂拥到一个同他们完全素昧平生的独身地主的庄园里借宿,顿时间,整个院子变得人声沸扬,热闹非凡,房屋里亮起了灯笼、蜡烛、油灯,迎接这伙不速之客。

  有时候会遇上这样好客的邻居,猎手们便会在他家里多住上几天。

天刚麻麻亮,人们就顶着凛冽的寒风,踏着湿漉漉的初雪,骑着马去树林和田野打猎,近黄昏才回来,一个个浑身是泥,满脸通红,身上带有马的汗味和捕获到的野兽的毛皮的膻臭味,--随即就摆开筵宴,举杯豪饮。

在旷野里冻了整整一天后,进到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屋里,顿时觉得暖意融融。

猎手们都解开了猎装的钮扣,从这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随心所欲地喝着、吃着,乱哄哄地相互交换着对那条巨狼的印象,这头狼正横卧在客厅中央,龇牙咧嘴,圆瞪着眼睛,毛茸茸的尾巴甩在一边,伤口处流淌出淡红的、已经冷了的血,染污着地板。

你在酒足饭饱之后,感到很是乏困,那是一种甜滋滋的,年轻人所特有的惬意的困意,昏昏欲睡中你耳中听到的人们的谈话声好像是从水下传来的似的。

你的脸被风吹糙了,感觉直发烧,而一合上眼睛,整个大地就在你脚下腾起浮动起来。

当你昏昏沉沉地进入一间古色古香的、设有祭台、点燃着和圣体灯的房间,躺到床上的柔软鸭绒褥子上时,你眼前就会浮现出斑斓似火的猎犬的幻影,全身就会感到那种跃马奔驰时的酸痛,但是不知不觉地,你就会连同这些幻影和感觉一齐淹没在甜蜜而健康的梦中,甚至忘却了这间屋子当初曾是一个老人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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