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蕻良《早春》语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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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蕻良《早春》语文

端木蕻良:

《早春》

  郁闷的河水,迸出砰然的碎响,像烧红的滚动着的玻璃溶液似的,翻花向前地滚去,河便开了。

像敲碎了花场的玻璃样的,玻璃一破,装在里面的绿色便汹涌地挤出来了,河水浮浮溜溜的绿得平槽了。

没有一寸一寸的小鱼,也没有一粒一粒的虾蟆骨朵儿,也没有泠泠的水草和水茸。

水仿佛要把浮冰赶快送到远方去一样,急急地带着严冬的苦闷,带着春天的盅惑向前流,河床浅了,石子不见了,白色的沙迹上有着一道一道的绿色融流了。

远山上牛吽吽的叫,似乎着急草长得太短了。

旷野上乌鸦用脚向后性急地蹬着,把土刨开,吃着刚发芽的草籽儿。

土豆柔软了,因为刚解冻的冰雪,被土粒给吸收进去。

空气湿润了,旷野上的呼吸声从这边向那边传响,什么都带着生气,什么都想冒出头来看着。

春像个看不见的轻气球似的,把什么都带起来了。

石头底下的草籽儿都转折了几道籽儿发出绿色的嫩苗来,硬的土皮就给草芽顶起来,如同一片小盖盖。

多么强烈地摇曳着小生命的草儿呀,啮破了土地,踏出了地层,成堆成拉的千千万万的钻出来了。

在山的崖角,石岩的细缝,水的湄床,河的浅洲,沙的底,墙的头,古庙的瓦棱,老树的杈丫,草芽都像白色的流苏似的踏出来,娇嫩的像刚洗过澡的少女皮肤似的。

草芽,被春风染上了绒都都的新黄,就像初生的小鹅群一样,东也一窝,西也一窝。

韭菜刚冒嘴,小白菜刚分瓣,井沿的辘轳在噜噜地响。

麻雀在水槽子旁边喝水,吃饱了把黄腊色的嘴丫角在槽沿上抹着,匆匆地飞去。

大气里空漉漉的,空得好象有声音藏在里面,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响了。

春天把什么都招呼出来了,好看的、好听的,互相挤捺着、调笑着,这里那里都挤满了。

剩下的一星子半点子的什么缝儿啦,春风便过来给填补。

春天把什么都弥溜得严严的、胀胀的、热热的,使人感到皮肤燥燥的,要用手搔搓着才好。

一群一群的鴜鸳鸟从很深的湖水上飞过,水荡起了烟迷,一团团白色的地气在水荡上滚来滚去。

给春风爆干了的树枝,有时发出干裂的声音倒落下来,冰化成的涧水澌澌地从悬崖上流下来,冻裂的土崖子坍塌了,盘错的老树根子在半空中悬着。

风从东方传来,树枝向西方摇晃,银色春天的声音在空中袅袅的互相磕碰。

我们一群小孩子在野地里挖菃莴菜。

我们像一群小燕子似的黑忽忽的向东飞一下,又向西飞一下,燕子把泥含在嘴里,我们是把野菜抡在手里。

我们都是才出飞的燕子,没有一个是大过十四岁的。

而且我们差不多都是女孩子,捡野菜是女孩子事,男孩子照例放牛放羊。

我们那里红胡子多,我母亲从来不许我和野地亲近,就像不许我和坏女人接近一样。

但是在春天不同了,我的母亲就大大方方地说:

“春天来了,我们那儿有的孩子们应该放放风……要不然把小心眼儿都闭得火龙了!

孩子们真是可怜不识贱儿的,一个冬天,不能野一次,都拘拳着啦,长得怎能像水葱儿似的。

然后我母亲散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在春天,大地上到处都是人,日子好过得多了,妈妈总是不通人情,而且就是春天也不许我在外边乱跑──虽然我的心早已飞到天上去了──可是我妈妈说:

“你不会在后园子玩吗,那还不够你捉妖的吗?

”“你不会和她们玩吗?

她们还不够你撒欢儿的吗?

”总之,说母亲送空头人情一点也不错,春天来了,大道上田野上都是马车、牛车、粪车,送粪的,刨楂子的,拔豆梗的……田里到处都是人,土匪不能活动了,这时我们怕给绑票绑去的阴影,在我母亲的眼前消散开去,她的心里把这层心事减去了,她就落得大方,说说开心的话罢了。

听她自动的放我出去是没有指望的了,我就买通了看门的,偷着出去,所以金枝姐的影子在门外一闪,我便跟着出去了。

我一出去,她就拉着我的手,低声地和我说:

“我们去挖菃莴菜去好不好,我给你挖?

”她又问我:

“你出来告诉妈妈了吗?

”我知道当她面说谎也不大体面,就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她信以为真了,又问:

“妈妈知道你和我玩吗?

我脸上有点热忽辣的,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紧紧的拉着金枝姐的手,问这个问那个,她告诉我菃莴菜的叶儿,那个地方和蒲公英的叶儿不一样。

烙铁背儿鸟和金线眉儿怎样儿不同。

她说的都是我没有听过的,她说的都是我愿意听的。

我的心儿喜欢得像一只小蝴蝶似的要飞出来了。

我涎着脸儿看着她,我说:

“金枝姐,我们天天出来挖菃莴菜好不好?

金枝姐说:

“王奶奶要说的,她不肯放你出来。

我说:

“妈妈说,春天来了,要我到外边松散松散,我妈妈从来都不管我的。

”后边这句话我故意说得又老练又大方,几几乎乎地像个大人的口吻了。

金枝姐默默地看了我一下,说:

“你能总跟我一块儿玩吗?

我急急地说:

“我总跟你一块儿玩,我长大了也跟你玩。

我说得很急像起誓似的。

金枝姐红了脸,在我脸上深深地看视了一下,便说:

“谁问你那怪话,我们去挖菃莴菜去罢!

他们都在那里了。

”她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

挖菜的小姑娘们都提着一个柳条筐,手里拿着一个短短的、亮亮的镰刀头,穿着短短的衣服,轻巧的鞋。

金枝姐也分给我一个筐,也分给我一把小镰刀。

我不大能分出什么是苦舌子,什么是婆婆丁,什么是车轮菜……

“挑那叶儿上带刺的……”金枝姐看我把苦舌子也挖到篮子里来了,就急急地过来帮我的忙:

“挑那个叶儿上带刺儿的。

我就挑那叶儿带刺的,把羊齿草都挖了进来,竭力想挖得又好又快,但是那些田野的孩子们说笑之间,好象眼睛什么都不看似的便把菜挖到篮子里来了。

金枝姐便整个儿的帮着我来挖。

她挖的都是细嫩的,白白的,长长的,水盈盈的水根儿,冒着一个红嘴儿。

别的女孩都喜欢金枝姐,和她是厮熟的,但是今天因为我这陌生的小客人插了进来,她们都有点拘束,但是又怕金枝姐说她们生分了,所以还时常找机会来和她说话,但又怕说多了,或者是说走嘴了,显得今天又过分的巴结了,所以她们虽然作出和每天都一样的模样,但是举止行动可就差多了,她们都知道我是谁。

我虽然岁数很小,但是他们都一口同音的叫我“四先生。

金枝姐把菜分配在两个篮子里,每个篮子至少也不比他们的少。

金枝姐有点儿累了,鼻尖儿上露出一星星的汗珠,她伸出手来拢了拢鬓角上散下来的头发,我看着她的水鬓那儿的散发,茸茸的,好象贴在我的脸上似的,使我看见一汪清水似的,感到凉爽。

我又看着她带着微汗的尖俏的鼻头,好象要和我说话一样。

我心里想,能够和金枝姐永远在一起玩该多好,这样的天,这样的好姐姐。

我看着远天的云,听听耳边的风,春天好象招呼着我在向前跑。

游丝一丈两丈长地在空中飞,虽然是那样细,但远远就如一匹白绫子似的一样耀眼。

草地上的羊群云彩似地在山坡上转动。

喜鹊畅快的发出丰艳的少妇被膈肢样的笑声,家雀急急忙忙地飞。

池子里有人影走过来,林子里有花无声地落下去!

像半夜的流星似的,没有人看见。

白色的鹭鸶在湖水里飞起,白纸片似地在半空中里飘着,桃林里火爆爆地开得圆盆了,金花菜到处开。

金枝姐姐回过头来,看见我痴痴的样子,便笑着说:

“咱们回家吧!

“不!

”我不愿意。

“你不是累了吗?

”金枝姐姐怕我累。

我几乎生气了,我正想在这儿多玩的时候,让我回家,我怔怔地看着她,说:

“我一天都不回家呢!

她看着说:

“妈妈要问呢!

我说:

“她知道我出来的。

“奶奶喜欢吃野菜吗?

”金枝姐问我。

“妈妈顶喜欢吃这个。

”我告诉她。

“你呢?

”金枝姐又问。

“我也顶喜欢吃,我回家就让他们泼井里的凉水泊起,怕凉了吃着更新鲜。

”我越说越高兴。

前边有女孩子招呼金枝姐:

“上林子里去呀,拧柳树狗儿去呀!

金枝姐,金枝姐,你挖得还不够吗?

你还要帮着几个人挖呀。

如同得了救命符似的,我拉了金枝姐的手就向林子里跑。

菃莴菜的水根跌落在地上,我们的脚便踏在上面跑过去。

树林里真美呀,什么都是湛湛新的,初生的柳叶儿像刚剥开的豆瓣似的挂在梢枝上,毛毛狗茸都都的像紫荆花样缀满了枝梢。

羊群金绒似地长着,谁知道是什么样野花星星点点地开着。

而且杈枝擎住了天幕,绿色的黄澄澄的柳线穿成森林奇异的帐子,软绵绵地挂垂在这边儿那边儿。

看不见天上的云丝风影,看不见上边还有什么星星月亮。

气泡花的蔓子像用黄腊抽成的细线,每抽一节,便带出一对小叶儿来,刚伸出的蔓儿都扭着头儿在寻找,扭了一个劲儿再拉出一截来,找到中意的便缠绕上去,很怕随时失了去。

青草的气息葱地飘起来,比什么花香都更香,画眉在叫着,声音里透出一种伶俐的气息,仿佛也带着香味一样,我像浸在牛奶的河流里面向下流,又像被关闭在象牙的小球里面,受着奇异的颠簸和滚动。

挨着我的都是软滑的,冰凉的,细致得让人发抖……

森林的最深的地方闪出魅惑的银色的光茫,仿佛那儿有一道矿泉像水银闪耀地奔流出去……

忽然间,我一眼看见溪涧的石崖上有一朵黄色的小花,像黄色的水仙花,又像是金色的兰花……如同我在深夜沉睡的当儿,突然惊醒了,看见沉沉的黝黑里闪动着一双火的眼睛。

我着了魔似地跳起来,我像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金枝姐说:

“我要那朵花!

我不顾一切地向那朵黄色的花奔去,我就要跳过那山涧。

金枝姐一把拉住我的衣裳。

“我给你去摘,你要掉下那山涧的……”

我还是够着去摘,在那山涧上面的山崖上,有一朵小小的野花,像一只火的眼睛在招看着我……我非去不可。

金枝姐用她埋怨的美丽的眼波稳定住了我,睨着我,像讲道理似的跟我说:

“五奶奶不知道你出来的,你要有什么差池,五奶奶要问起我来呢?

你等着,我给你摘去,我一定会给你摘下来的。

“反正我要的是那一朵,要是摘不着可不行。

她本来探着腰去给我摘花儿的,听了这话,便转过身来对我说:

“要是摘掉了呢?

我用力咬着下嘴唇说:

“我恨你一辈子!

”这是我心里真正的意思。

但是我竭力抑制我的感情,我想把话说得像开玩笑。

而且我说到‘恨’字,我自己就有点儿苦丝丝的痛苦,我的金枝姐呀,我从来不想到我会恨你的……我怎能够呢……

我的小小的胸膛扑扑的跳着,为了我用了这个痛苦的字,我的心剧烈的抨击着,我的眼睛仿佛湿润了,我默默的祷祝,金枝姐一定会摘取了那朵火的花,再等一刻儿,那盏小灯便要在我的眼前发亮了,在我的胸上发亮了,在我的心上发亮了……多么莹澈的小花呀,一团有生命的火焰,懂得爱慕的电花……那花穿过了我心房的每个纤维,使我的每滴血液都渗和了香味,使我每次呼吸都随着她而震颤,她的每个闪光都在我心里唤起一片透明的可喜的爱悦。

金枝姐姐伸出手臂,把细嫩的腰肢像弯一条小柳条似的,探过那带着经年的苔滑的石崖。

她的白手臂衬在绿色的苔衣上,发出灿烂的光彩。

那银色的光像一条银鱼似的,去啄取那游浮在古远的山涧上的金色的花朵,那银色光芒就要和那金色的光芒和在一起了,她的手轻微的采摘了那我心上的花朵,她仔细碰了她,怕碰落了一星儿花粉,她那精巧的象牙手指,很细腻地作完了她的工作,那黄色的小花生在她的尖尖的手指上,仿佛是绽开在珍珠上的火苗,她的脸上浮出一种夸耀的笑,她那温柔的笑纹上说明她采到花,就是最大的快乐。

她就是为了采得了这朵小花送给我,才笑得心都放光了。

我看她的脸上发着一层光辉,和那花儿上的光辉一样,花光和她的脸,在互相映照着。

她的脸和那花又是两团跳跃着热情的火球。

忽然青苔上一滑,金枝姐的腰肢轻轻的一扭,那黄色的火花就在她的手上熄灭了。

山涧上碧绿的水折叠的绫子似的流去,乳黄色的悬崖草,金线缕子样的垂在石缝里,涧水滚落到一个没有底儿的深渊,一个神奇的绿色的古镜子里去……在那上溅出白色的水花,一秒一秒的消灭,一粒一粒的破碎。

那孤零的没有援救的黄色的花朵,便跌到那里去了,我一定听见了她发出一种声音,一种奇异的凄惨的转侧着的声音,要不然我的没有长成的肌肉不会那样痉挛……那仲夏夜滚落的不知道名字的流星呵,在她落上去的轨迹上,画出一道刺心的火花,每一粒火花都宣告说,她是灭亡了,她的最后的灵魂的每个闪光都撕成片片跌落在空中……那一朵黄花跌落在水中“哧”的一声熄灭了,绿色的绫绸,仿佛焦糊了一下,皱折了一下,哗哗地滚落下去。

什么都完了。

我的心里还在说:

“我要那一朵黄花!

金枝姐的悲哀是说不出的,我真知道她现在死去的心,都有这一个她无法补救的遗憾,使她陷在痛苦的泥淖里。

但我的嘴还止不住地说:

“我要那一朵小黄花!

我心里虽然知道我这种声音,会使她痛苦,但是我还是抑止不住的要说。

我是多么恨她呀,是她把我的花儿失掉了,假如是我自己去摘,我会摘下的,而且我不会失去了它,因为我任着自己跌落在水里,我也要保护那花。

当然,金枝姐也是这样的,但是,是她把我的一朵花,我要的那一朵花儿失去了,她用一只精巧的乳白色奶油凝结成的灵巧的沁着香味的手,失去了我的花,我看见那花就像我在梦中看见了我的命运之星一样,但是,我的星陨落了。

金枝姐知道她自己的罪戾,她温柔地对我说:

“不要紧,我再给你找那个更好的给你,一定比这个更好,好兰柱,听我的,我一定,我们找不到,我们就不回家,春天的花该有多少呀,我们想不到的还有很多呢,在那另外的山涧上一定还有更好的。

我的心里说:

“我就要那一朵花……”过了一会儿,我就像受了委屈似的,我哭泣起来。

因为我心里只有这一句话,但是我嘴里又不好说,因为我一说出来,我会刺痛了金枝姐的心,但是假若我不说,我又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没有办法消去的苦恼,我的感情被强压下,但是这种怨怒的感情无论如何压抑也不下去,就迸做泪水流出来了。

我一哭出就感到羞愧,因为我自己知道金枝姐姐在心里已经哭过了,我这样哭起来,正是我把我自己的苦恼,加重在她的身上,我只顾任着自己的感情去流了。

金枝姐拍着我的头,我看她脸上出着汗,她把我拥在她的怀里,我看见她的嘴唇在翳动,她抚摩着我,我觉出她的眼里忍着一泡泪水,她低低地喃喃地对我说着一些安慰我的话,我听见她心房的跳声,她竭力装出一个大人的样子来抚摩着我,我摸出她的手是冷的,她的细小的身子有些怕冷似的战栗,我有些恐惧,因为恐惧哭得更凶了。

金枝姐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她的脸像生病似的热烫,馥郁郁的热气传在我的脸上,我觉着有一种安慰,我才仰起脸儿抱歉似的看着她……

她觉察出我有点好转了,便重新鼓起勇气来说:

“我们去找去”她拉着我的手,风吹样的向林子里走去,开始是无目的地走,我们谁也看不见眼前是什么东西。

就是有一朵莲花那样大的黄花,摆在我们两边,我们也是看不见。

我们走得很远了,我们用疲劳把心情镇定下来了,我们才开始去找寻那小涧上的黄花,失去的黄花再生的影子。

我们走了好多地方,金枝姐常常回过她那美丽的脸来向我笑,而且对我讲森林里一切的秘密,就像她是这森林中的女王似的,她知道这林子里的一切。

她用她的美丽和温柔,鼓舞我忘却那可怕的过去,那带走了我灵魂的过去。

终于我们在一座更绿的山涧上找到了那朵花。

为了要完成那并未完全失去的幸福,那朵花在我们的脑子里已经刻画得清清楚楚了,我们知道她有多么纤巧,我们知道她有多么袅娜,我们知道她站着的山涧该有多么绿,但是我们还得找寻她呀,因为我们不知道她就在这儿,在眼前的山涧上。

金枝姐看见那花,回转头向着我笑了。

这回我们没有急急的采,我们并在一起,站在这边,细细地向那边看着。

后来我们两个决定共同去采这朵再生的花。

我们两个把手同时伸出去采摘它,我们的手同时的触摸了那朵花,我们两个的眼睛互相羞怯的一看,我们便一同采下那朵花儿来了。

既然我心里还是想着“那一朵”花儿,但是我为了安慰金枝姐,我也从心里笑了。

金枝姐仔细地看着我的笑,同时又细细地揣摩一下我到底是真笑了,金枝姐才鼓起了热情来问我:

“现在你还恨我吗?

我听了这话,又勾起了方才的伤心,我看着手中的花,又想起了方才失去的那朵,我就又想哭起来了,但是我没有,我刚强地说:

“好姐姐,我从来不恨你!

我的话没有说完,金枝姐就呜咽地哭了。

她哭得很伤心,使我不知道怎样的来哄她。

我用各种好话来说她,我叫她各种好听的,凡是我平常不肯向任何人讲的好听的名字我都叫她了。

她停止了哭泣,掐住了我的手,眼睛无言地看着我。

我真后悔方才我不应该那样虐待她,我为什么那样任性,我心里有什么,为什么一定就要说出来……妈妈平日里说我怪僻,我还嘴硬,现在我才知道我的小小的年纪已经做下了无限的罪恶。

在这一刻我是多么爱恋我的金枝姐呀……我甚至可以说:

“金枝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回头我看见了妈妈,我就向妈妈说,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不会分离。

”但是我把不定这话会得罪了她,因为我方才那样固执要找寻的那朵花。

我现在又把她几乎用生命换来的送给我的礼物,这样轻轻松松地看待,我一定又得罪了她,我不敢说出口,我再也不敢冒犯她,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欺负她够苦的了。

金枝姐从悲哀转为快活了,她高兴地说:

“我们终于找到一朵更好的了。

但是我不爱听这句话,这句话不能安慰我,这句安慰我的话,使我会感到加倍的痛苦。

因为我一直到现在心眼所属的还是那一朵,我的那一朵便是“最好的”了,世界上再没有比她“再好的”了!

这是我从生下就有的怪癖。

但是我不能讲出口,我只爱悦地看着金枝姐重新光艳了的脸笑着。

金枝姐爱抚的碰了我一下,说:

“妈妈等着你呢,我们回家吧!

我们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金枝姐还有几分不快活,我想她是记起了那朵黄花,我就装着我是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的,我逗着她快活地走回家。

在路上我盘算定了,我一进屋就要把金枝姐给我挖的菃莴菜献给妈妈,然后再把这花给我妈妈看,但是我是不会给她的。

我留着她给我自己,我把她放在我的小屋里,我让湘灵一天给她换一次水,使她永远的不凋零……然后我向妈妈说,让金枝姐搬到家里来住,陪着我在一块儿玩……我想得这样完美,我想我都不告诉她,因为那样说了,她一定以为我瞎说,是故意的讨她的喜欢的,但是我又忍不住了,终于热切地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了这许许多多,因为我看她还有点儿不高兴,我想哄着她多高兴一点儿。

我每说一件好事,金枝姐都使劲地掐我的手,而且从心里流出来微笑……她附下身来问我:

“你到家,对妈说什么?

”我说:

“我和金枝姐去采菃莴菜,才好玩儿呢,明天我还跟金枝姐去。

”“妈妈要问谁是金枝姐呢?

”“我就说,我领给你看。

”“妈妈要不喜欢呢!

“妈妈怎能不喜欢?

快到家了,她把我的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把一篮子娇绿的菃莴菜递到我的手里,然后俯下身来,她的头发热烘烘的蓬松在我的脸上,她要和我说什么,但是没有说,仿佛要和我贴脸,也终于没有贴,便把嘴唇在我拿着黄花的小手里,作了一个嘴,便说:

“我看着你进去!

”我心里想,我妈妈明天就会把你接进家里住,我想到这里我就站住了,痴痴地笑……但是我看她转过脸去好象又哭了,我着急地想跑过去问她怎的了。

但是,让看门的一眼把我看见,强盗似地跑过来就抱着我满脸胡楂子乱亲嘴:

“哎呀!

我的老天爷,我的小祖宗,你到哪儿去了,害得五奶奶撒下了人马去找……快跟我到上房去。

”便七死八活地抱着我就往上房跑,就如妈妈悬了赏格来征求我,他把我送到那儿就会拿到一笔大钱一样。

进了二门子,我就看见了一辆红驼呢绿轴穗的小轿车,我问老门倌说:

“谁的车?

“谁的车,谁家能有恁好的车!

墨黑骡子景泰蓝的全套挂,清一色雪里站,脖颈一梗,像仙鹤似的点脚飞,不是你们家的姑奶奶谁配坐!

“谁来啦?

“姑奶奶。

我一听见姑姑来了,我就挣扎着要下地,下了地我好跑,一来可以免得让门倌的酒气熏着,二来可以很快的去见到我的姑姑。

我下地就跑。

门倌像放跑了他的金鹰似的,一边追着我,一边在后边喊:

“你的菜篮子,不要啦,你还不要你的刚冒芽的水盈盈的头刀菜吗?

又白又嫩,多稀罕人!

我一连喊着:

“不要了,不要了!

”奔过花墙子就跑到上崖去了。

“妈妈,姑姑呢!

”我大叫大嚷。

湘灵出来接我,便说:

“快别大嚷大叫的了,奶奶正在生气呢。

“姑姑来了,别拦我,放开我。

“我领你去。

一见着姑姑我真开心,我便随手把那朵黄花,交给湘灵,但我一看,不是湘灵,我也交给了随便谁。

让她替我看管,替我换水,我就急急忙忙的跑到姑姑旁边,去问长问短。

上房完全不同了,来了姑姑一个人,就像来了好多人一样,丫环使女都忙得团团转,屋里好像比从前热得多。

我一看见了姑姑,立刻把方才的事都丢到谁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我一下子扑到姑姑的怀里,问她为什么早不来。

跟妈连忙上来说:

“四先生,快去洗手去吧,这一双泥手,把姑姑的衣裳都弄脏了,快跟我来,先换了衣服,然后再跟姑奶奶亲热。

”说着便拉着我出去,找湘灵去,找衣服去。

跟妈一边给我换衣服,一边数落着我:

“你出去这半天,把奶奶想得什么似的,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奶奶撒下人马到处都找遍了,哪里有个影儿来。

这年头儿,马蹄儿乱的年头,要是有个一差二错,可怎么办,你一年小二年大的啦,以后可听点儿说吧,别人的心都为你使碎了,你连看见都没看见!

我只急着换衣服,哪里听进去她的话,穿了衣服,洗了脸,三步两步就往外跑,一出门槛正和妈妈撞了个满怀。

妈妈看见了我,便喝住我,我只好在地中心垂手站立。

“那里跑,你这匹野马,要不给你拴上了笼套,天下也会大乱了的!

“妈妈,姑姑来了。

”我缠住了妈妈撒起娇来。

“你不要以为我会轻飘飘的放你过去的,过后我还要和你算账的,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点都不信服妈妈的说法,我说:

“一个春天,才放我出去一次,我找姑姑去讲理去。

“你出去一百次也可以,可是咱们家没有这样出去的规矩,你爹把你们交给我,在我手里出了差错,我可是担不起的!

“爹哪回回来不是带着我骑马在甸子上跑!

“他陪着你上天我也不管,我可陪不起。

现在我有事,等我空闲了,我才让你知道点我手里的厉害。

”她在箱子里翻出一些单据贴子,拿着匆匆的便走了。

走到外屋听她和下人说:

“告诉大管事的,把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把大门上了。

炭升好了吗?

我才听不进去妈妈的话,我连想都不想,一溜烟跑到姑姑那儿,和我姑姑厮缠在一起。

姑姑问我做些什么。

我说我画了很多画。

她让我拿来给她看,我从画匣子里捡出来,她最喜欢我临摹的耶世宁的香妃像。

我的心又都跑到姑姑身上,方才和金枝姐说的什么话,作的什么事,我都忘得谁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我说姑姑,我给你也画一张像好不好。

姑姑说好的,要是画完了,她用金镜框去装起来,我说不好,我本来想说用柳枝儿的,用柳枝作镜框该多好,光滑娇绿,还带着一种清香的苦味。

但是我想姑姑一定嫌她贫气,我就没有说。

我说要用一滴一滴的水银用丝线串成珠子,远远地看见,还像在颤动似的,姑姑赞我想得美。

我自己也觉着想得美,差不多一时被那幻想带走了,姑姑和我说话,我几乎没有听见。

提到柳枝我就想起森林的事,但是在眼前一晃,就又压下去了。

姑姑说:

“过几天跟我去吧,到我那儿去,我陪着你到林子里去撒野,好不好?

“和姑姑站在一起,不到林子里去玩也好。

”我按着我们家说话的习惯这样说。

“跟我去吧,离开妈妈了呀行吗?

”姑姑逗着问。

“姑姑比妈妈好。

”我还得学着会说话。

“你今天跟我睡好不好?

”姑姑笑着问。

“好,我愿意,”我很认真地回答。

姑姑和妈妈感情最好,像亲姊妹似的,姑姑一来,妈妈便不管日里夜里,和姑姑有说有笑。

妈妈捡着她喜欢的什么给她吃,差不多有时都要亲手给她做,姑姑也过来帮忙。

一边做一边笑。

妈妈有什么新鲜的衣料,或者打了什么新奇的首饰,都翻出来给姑姑看。

或者什么灵验的女人的药,也要分给她吃,什么真西藏红花,或者用家制的鹿茸配百补养荣丸,都是事先就用棠梨木的匣子分出来,包好了,用棉花塞好,预备走时好带着。

她们每回都有小玩意儿互相赠送,或者她的一只带弹簧的小镜子或者妈妈的一只辟邪小古钱,或者爸爸带回的法国的香面子,放在衣服里不会发蛀生霉。

或者几个奇异的钮扣,或者一个绣花的针插。

我姑姑嫁给马秧子马家,她家是很有钱的,是亮鬃桥首户,她家又有世袭的功名,又是最大的土地的领主和几家联号的财东,凡是“宝”字号的生意,都是她家开的,但是,姑姑对姑夫不满意,所以常常回娘家来,而且回来总是一个人回来,姑姑在娘家顶得脸的,但她看不上姑夫。

我姑夫是个浪荡子,但是非常崇拜我姑姑。

可是姑姑不愿打理他。

我姑姑出嫁是经我爷爷许配的,出门的时候,单是鞋就做了三百双。

枕头顶子挂满墙。

因为姑姑和我爸爸感情也好,陪嫁的地就有五十垧,爹爹说是送给将来的外甥女买花戴的。

我从小就和姑姑好,不是姑姑做的兜肚我不穿。

我母亲在外面吩咐了一阵子,便像个小姑娘似地回来陪姑姑说话:

“我也风起来了,好象又是做姑娘时候了一样,嘴也闭不住了。

做事也没个谱了,反正他也没有在家,依着我们捉妖吧……我让他们生火锅子,我们一边打扇子一边吃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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