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八十年代的文化隐喻.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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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八十年代的文化隐喻
父与子：
八十年代的文化隐喻
２０世纪８０年代的中国文化乃是一种混血文化：
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本土的传统文化与异域的现代文化、对外开放与意识形态、激进的自由主义与顽固的保守主义……交织在一路，既彼此冲突又彼此渗透，组成了这一时期文化进展的奇异景观。
尽管，隐藏在这一景观背后的社会大背景因素众多，可是伴随着政治、经济改革开放而来的文化开放却不能不是这众多因素中的一个重要方面。
不妨说，文化开放给咱们带来的第一确实是新的精神参照系或新的价值衡尺，它使得本土的更显其本土，传统的更显其传统，因此，不同的价值体系、价值观念之间的冲突就变得势所不免。
面对那难以选择的十字路口，一种“无为在歧路”的困惑与焦灼就显得加倍触目，加倍无法闪避。
回溯一下８０年代的文化境遇，咱们能够发觉其中贯穿着一个大体的关系图式：
传统与反传统、权威与反权威，借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可将它表述为“父与子”。
弗洛伊德以为，人在儿童时期（例如男孩）就具有杀父娶母的心理偏向，他称之为“俄狄浦斯情结”，这种偏向致使了家庭内部父与子之间的紧张关系。
弗洛伊德进而将这一理论移植到社会、历史和文化领域，指出原始部落最初是由一个原始父亲进行统治，他制造了集体赖以生存的秩序。
这位原始父亲与众多儿子们的关系一如家庭内部父子间的关系，父亲盛气凌人的统治煽起了儿子们的强烈仇恨，儿子们最终联合谋杀了父亲；可是，儿子们同时也看到了巩固集体生活的必要性，他们并未废弃父亲所制造的某些合理秩序，而是将它们承继下来，并加以完善和进展，慢慢地就形成了往后用来保护社会秩序的道德与法律——即父法。
于是，“父亲”这一称号所代表的再也不只是在家庭内部的角色与身份，而是说明了一种社会权利，一种法与秩序，一种力量与权威。
家庭内部父与子的紧张关系无形中就隐喻了文化或社会进展中上一代权威与下一代子民之间的紧张关系，父亲、父法这一概念固然地就成了权威、秩序、传统、历史的符号能指。
在这一章，咱们将隐喻地运用“父/子”关系图式对20世纪８０年代的中国有关的文化文本进行强力性的阅读，咱们所关注的是这一时期不同社会或文化集团之间的权利品级关系和围绕着这一关系所进行的文化书写。
一
如上所说，咱们是以“父/子”关系来隐喻８０年代文化集团之间的权利关系，这意味着，咱们的阅读嵌入了弗洛伊德主义的话语场景。
因此，在进入咱们的阅读实践之前，有必要从理论上对这种“嵌入”的可能性加以凝视，也确实是说，出于阅读本身的需要，咱们必需对弗洛伊德所描述的家庭关系的“原始场景”作必然程度的修正和扩展，以此来打高兴理分析理论在批评中的方向和前景。
一讲到弗洛伊德或弗洛伊德主义与文学或文化批评的关系，咱们第一就会想到俄狄浦斯情结——儿童本性中就存在的一种杀父娶母的心理偏向。
可是，咱们决不能够——如一些庸俗的弗洛伊德主义者所明白得的那样——把这一偏向固置在生理－本能的层面，而是应从心理的、文化的和隐喻的方面来对其进行理论的重述。
第一，正如法国闻名的精神分析学家雅克?
拉康所指出的，弗洛伊德是从想象性的文学而不是从科学汲取他的灵感、他的思维方式和分析技术的，这确实是说，弗洛伊德的许多概念只是是一种隐喻性的挪用，它们与其说是无心识和意识的心理进程的体会说明，不如说是这一进程的叙事性虚构，是对人类心理和成立在此基础上的人类文化的生产机制做的一种隐喻性读解，例如俄狄浦斯情结作为如此的一个隐喻，能够看做是对人类家庭关系和由此而扩展出来的文化集团中主体的角色生产机制的说明。
第二，俄狄浦斯情结这一隐喻的结构性环节包括这么几个方面：
（１）恋母。
依照弗洛伊德的说明，儿童在无心识中对母亲有着****的欲望，对母亲的这种性欲意义上的爱恋乃是由于母亲是孩童取得最先的躯体快感和心理知足的源泉，幼儿最初的性爱期望实际上是对这一初始体会的追思和回溯，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整个暗藏期里孩童学习如何去爱那些帮助他们于无望当中，知足他们的需求的人，这纯然是以吸吮母乳时之感受为模式的一种延续罢了。
……孩童和任何照顾者之间的交往，带给他泉涌不断的性兴奋和快感区的知足。
既然照顾他的人，通常老是他的母亲，对待他的情感也源自她本身的性生活，情形就尤然如此了……”（２）阉割焦虑。
在俄狄浦斯情结时期，儿童对母亲无心识地怀有****的欲望，但父亲的存在使他感到要挟，他可怕被阉割，专门是他错以为女孩是被阉割过的，女性躯体上——尤其是生殖器官——的缺失使他感到恐惧，担忧一样的遭际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由此就产生了阉割焦虑。
（３）对父亲的认同。
阉割的恐惧使得儿童不能不压抑自己对母亲的****欲望，依据一种现实原那么对父亲的地位表示顺从，想象自己以后也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通过这一对父亲地位的认同，主体便能（想象性地）解决家庭关系中的矛盾，顺利地进入社会。
因此第三，从这三个结构性的环节中咱们能够看到一个家庭罗曼司的复杂场景，它是由多种复杂关系组成：
（１）母/子关系。
就儿子的方面而言，母亲是作为欲望的对象存在的，但咱们不可把这一对象性活动的本质拘泥于纯粹的性欲冲动，因为沿着精神分析学的思路，咱们能够进一步地说，诞生作为人与母体（子宫）全然的分离本身确实是一种原始创伤，是与母体的原始统一的完全丧失，因此，对母亲的依恋可在那个意义上看做是个体向母体的回归，是他对与母体统一的原始场景的追思，咱们乃至还能够说，人类在哲学、宗教和文学等文化形式中对原始统一、对终极和本源、对伊甸园式的生活的期望和追求都可看做是潜意识的这一原型活动的表征。
（２）父/子关系。
在俄狄浦斯情结中，咱们一样比较注意恋母和杀父这两个方面，而事实上，犹如上面的分析所说明的，由于阉割焦虑的存在，使得家庭中父/子的关系不单是子对父的招架，而且还有父对子的压抑或阉割——一样，咱们决不能够把这种父子关系明白得为现实的父子相残，而应把它们看做是儿子潜意识中的想象性场景——或更确切地说，俄狄浦斯情结作为个体通向社会必经的结构性时刻，其关键在于子民必需经由从敌视父亲到认同父亲如此一个全然性的角色转换。
（３）父/母或男/女关系。
事实上，在弗洛伊德主义的家庭罗曼司中，母/子关系与父/子关系可隐喻地阅读为子与父之间争夺母亲/女性的无心识斗争，子杀父是为了从父亲那里夺回母亲，而父亲那么以处惩和阉割相要挟，以保证对母亲的独占。
正如许多女权主义者所指出的，在这一关于父/母、男/女关系的叙事中，其实掩盖着一种父权或男权崇拜，它隐喻地设定了男性在家庭关系中的主导地位，女性被编码为男性争夺的对象，她永久都只能处于被动的、通过被男性所征服来见证男性力量的物的地位。
固然，除上面三种关系之外，家庭中应当还有诸如父/女、母/女、兄/妹等关系，只是，上面三种关系乃是精神分析学所分析的经典的家庭关系，其他关系在必然程度上能够说是这三种关系的变体。
通过上面的分析能够看到，俄狄浦斯情结是自我成长进程中的关键时期，它说明，家庭是个体通向社会、与社会成立联系的地带。
那么，这一家庭罗曼司如何才能运用于文学和文化批评呢？
要回答这一问题，就意味着必需对家庭关系的那些原始场景作转喻性的重述，把弗洛伊德的个体潜意识想象转换为可用于文学与文化批评的社会性符码。
事实上，弗洛伊德本人已做过这方面的尽力，他对艺术创作、图腾与禁忌等文化生产活动的潜意识机制的分析确实是家庭罗曼司在批评中的具体运用。
但由于他过度的本能论和泛性论偏向，使得他的批评常常流于一种病理学的临床诊断，一种简约化的能量经济学，而无法真正揭露出文本复杂的意义生产进程。
弗洛伊德以后的精神分析批评家中，拉康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最具阻碍力的一名。
拉康关于精神分析学的要紧奉献，在于他用结构语言学的模式对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大体概念和大体观点作了全然的重写。
在此，咱们不可能也无必要对拉康的整个思想作全面的介绍，而只是围绕着家庭罗曼司的主题看一下拉康的改写是如何为精神分析学通向真正有效的文学与文化批评打开道路的。
在此，所谓“通向真正有效的文学与文化批评”，主腹地是基于传统精神分析批评的如此一个局限，即它过度的欲望经济学原那么使得批评常常会陷入对文本的简约化，把文本的符号只读作是个人的利比多的直接象征，从而封锁了精神分析理论本身潜在的批评强力和社会维度，封锁了从文本与社会或历史因素之间的联系来阐释文本的可能性。
事实上，正如英国文学理论家特雷?
伊格尔顿说的：
“弗洛伊德高作的目的之一就在于帮忙咱们从社会和历史的角度去探讨个人的成长。
弗洛伊德所创建的确实是一个关于人那个主体如何形成的唯物主义理论。
咱们能够成为咱们此刻那个样子是通过肉体的彼此关系——通过幼儿时期咱们的肉体与咱们周围人的肉体之间的复杂的彼此作用。
”这确实是说，一种真正有效的精神分析批评，应当寻求打开结构文本欲望的社会和文化因素，而这就要求在精神分析理论、文本与社会和历史之间找到一些中介化的语码，以完成文本阅读通向社会和历史的真实存在的转换。
从那个意义上说，精神分析批评所呈现的与其是一种欲望经济学，不如说是一种欲望辩证法，一种欲望的阐释学——因为欲望终究是精神分析学的主导语码——它所实现的是文本向社会和历史的辩证运动。
拉康对弗洛伊德理论的重写就为这种阅读和阐释进程提供了一系列的中介语码，这确实是他闻名的三个“界面”即想象界、象征界和真实界的理论。
拉康从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假设取得启发并对其加以进展，把主体或社会的人的形成进程分为镜像时期和俄狄浦斯时期。
所谓想象界，确实是指在镜像时期，躯体活动尚不和谐的幼儿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像（镜像）时，不仅能欣悦地识别出自己的躯体形象，而且还能通过这一形象发觉自己的躯体运动与它的镜像和一样在镜子中反照出来的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由此而想象地取得了对自身的一种完整熟悉，形成了理想的自我。
但另一方面，拉康又以为，这种确认只是是一种误认，那理想的自我统一感实际上是虚构的，是一种幻觉或想象，用拉康自己的话说，是一种“异化”的自我认知，它给自我的第一次确认嵌入了“我”与“他者”的矛盾，这一矛盾将犹如一个原始创伤一样在主体的“时刻辩证法”中纠缠着它的一生。
若是说在镜像时期还只有我与他者——如自己的躯体的镜像、作为肉身的母亲和周围的环境的意象——的二元对立，那么，在俄狄浦斯时期，由于父亲的介入，这一二元关系结构必然要为三角关系结构所取代，镜像时期的“想象的”自我统一将走向主体割裂的不归路。
因为在镜像时期，尽管“我”与外部现实之间的矛盾仍是真实地存在着的，但“我”毕竟还能在想象中形成一个统一的、完满的或理想的自我感，而在俄狄浦斯时期，父亲所代表的父法的世界或说象征界的存在使儿童慢慢熟悉到，他作为主体的身份，是由他与他周围主体的区别和关系所组成的，例如由于父亲的存在，他意识到母亲不能作为他的情人而存在，意识到他必需认同父亲的身份，压抑或终止初期对母亲的****欲望，可正是这种压抑和终止，致使了主体的割裂，使他从镜像时期的“完美的”想象界沦入了俄狄浦斯时期“空洞的”象征界，在那个地址，所存在的只是各类象征符号无穷无尽的不同进程，是意义或所指从一个能指滑向另一个能指的无穷运动。
那么，这一造成主体割裂、动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拉康对阳具的意义的明白得在此是至为关键的。
阳具既非幻觉也非对象，也不是生理的器官，阳物或****，而是象征性的对象，是一切能指之能指：
“阳具是联结逻各斯之作用与欲望之产生的符号的优先能指”。
在拉康看来，阳具是人超越生物的知足向着永久的知足运动的象征，但最后的知足并非存在，所存在的只是向着知足的运动，因此阳具作为一切能指之能指实际上是所指的全然缺失。
在拉康那里，阳具既为欲望的能指又为此欲望的主体，作为欲望的能指，它指称着一切超现实的存在：
无心识、物本体、大体欲望乃至死亡，而作为欲望的主体，它又指称着主体欲望的不可知足和主体对不可知足之欲望的欲望，人们狂热地呼唤着父的名，却永久没有应答。
欲望知足的不在场和欲望主体的永久欠缺标志着阳具的去势，也标志着主体的真正割裂。
这确实是拉康所说的真实界。
尽管咱们不能简单地说拉康的想象界、象征界和真实界之间存在着一种渐次的递进关系，但通过它们，咱们确实能够看到主体欲望的一种辩证运动进程，先是主体作为个体的欲望存在与外部对象的想象性统一，继而是主体作为社会和文化秩序的功能表征对父法的象征性认同，最后是主体作为历史、时刻和死亡的真实国度在真实界的完全陷落。
剔除拉康在论述中成心设置的一系列科学、玄学和语言炼金术的障碍，咱们看到，拉康在结构语言学基础上提出的三界面说的确要比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更具实践的意义，更利于咱们揭露文本潜在的意义维度和欲望机制。
最后，有必要简单地说明一下咱们将弗洛伊德和拉康的家庭罗曼司运用于阅读８０年代中国文学与文化文本的用意。
显然，正如“父与子”这一题目所说明的，我的用意是要围绕着新时期文学文本对家庭罗曼司的书写来揭露子辈与父母所代表的价值秩序之间的复杂关系，尤其要揭露子辈对父辈的价值秩序的认同、招架和颠覆，和父辈对子辈实施的象征性的阉割和这一阉割对子辈的主体身份的确立的阻碍。
二
正如上面所说，家庭内部父亲与儿子的彼此对抗组成了父/子关系的经典形式，可是，在８０年代初期，咱们却很少能见到纯粹反映家庭内部父子冲突的文本，而更多地看到的是把家庭冲突纳入社会冲突、价值不合当中来叙说。
对此，咱们尚不能说是作家的成心疏忽，更不能指责是作家这种体会的缺失，恰恰相反，他们既没有疏忽，也不缺乏体验，而是因为他们尚无暇顾及于此。
关于中国人来讲，８０年代初期人们面临的要紧问题还不是家庭关系的破裂和父子关系的修复，而是社会风气的重振、历史遗留问题的清理和经济、政治体制的转轨，家庭关系只只是是切入这些社会问题的一个方便视点；另一方面，中国传统中“家国同构”的观念也无形中为这种切入提供了合乎情理的依据，那确实是国是家的结构的放大，家庭内部的变故往往象征或表现了某些重大的社会事件，家庭内部父子的关系正好是社会关系的缩影，父与子的冲突恰恰能反映社会价值观念的冲突。
一个完整的家庭关系事实上是由三元——父亲、母亲和儿子（或女儿）——来组成的，由此形成了男人/女人、父亲（或母亲）/儿子（或女儿）之间的多重纠葛。
在文革那个唯斗争辩的时期里，正常的家庭关系被完全打乱，父子反目、母女离异、夫妻破裂，一个象征着温情、平安、人性与秩序的家庭在现实中已不复存在，或说没有必要存在，即便存在，也会被另一个更为壮大的象征秩序所取代，因为在那个时期只有一个属于全民族的父亲。
与那个属于全民族的父亲的伟大形象相较，家庭内部任何真实的父亲形象都微乎其微，形同虚设，因此在那个时期，家庭父亲的形象或是隐匿不现，或是因“断绝关系”而缺席。
随着文革的终止，随着伟大父亲的突然消隐，家庭内部开始显现了一个奇异的缺口：
父亲的不在场。
那个缺口关于新时期文学中家庭罗曼司的书写有着特殊的意义，能够说它组成了一个创伤性的标记，一个奇异的源头。
父亲的缺席意味着家庭内部的正常秩序的修复已经不可能。
１９７８年的那篇引发轰动的小说《伤痕》就多次用“伤痕”隐喻了这一点，母亲临死前在遗书中写道：
“尽管小孩的身上没有象我挨过那么多‘四人帮’的皮鞭，但我明白，小孩心上的伤痕或许比我还深得多。
”女儿尽管已经与家庭决裂，但她并未因此被伟大的象征秩序所承认和接纳，反而九年间一直笼罩在被阉割的焦虑当中；母亲尽管始终在盼望着女儿的归来，但作为一个被（象征秩序的）遗弃者，她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此刻，母亲死了，女儿与家庭的天然关系从此完全中断，内疚与自责成了她内心永难愈合的伤痕。
更值得咱们注意的是，在这篇小说（其实那个时期有许多小说都是如此）中，真实的父亲一直没有出场（事实上他全然就不在场），只是在两处被提到过。
第一次父亲是被想象为权威显现，母亲被定为叛徒，女儿不相信，希望这是假的，因为父亲生前说母亲曾经在战场上冒死救过革命同志。
可是，显然，父亲那个权威是不真实、不可信的，为了取得进入象征秩序的权利，女儿毅然与母亲决裂了，她必需依照“心内心外的声音”（即作为“超我”的象征秩序），完全和母亲划清阶级界限。
可是，她也忘不了母亲对她的深情，对象征秩序的认同同时又使她产生了一种阉割焦虑，于是，第二次，父亲在一种童年回忆中以温情的面目显现，她想起小时候父母对她溺爱有加，紧接着，作者写道：
“可是此刻，这却象是一条难看的癞疮疤依附在她洁白的脸上，使她蒙受了莫大的耻辱。
”真实父亲的形象又一次被摧毁，她更情愿相信象征秩序的权威性和幸福许诺。
但是，正是在那个地址，文本结构的隙缝显露了出来。
不管抛弃家庭的行为是如何地出于自觉志愿，可是，期望家庭的激情与欲望却决可不能因此而熄灭，相反会加倍强烈。
九年间，女儿绝情地断绝与母亲的一切来往，一方面固然是为了能够被想象中代表着象征秩序的大伙儿庭所接纳，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和压抑潜意识中因失去小家庭而来的阉割焦虑。
因此，当那个强有力的象征秩序突然崩溃以后，回归小家庭，重建家庭秩序的欲望便显得如此的急不可耐，对母亲的那种天然的爱当即苏醒过来，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母亲的死已经暗示着家庭关系的永久丧失，童年回忆中那天堂般的妄图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咱们也没必要对父亲的那个缺席感到过度恐慌，既然家庭父亲的空缺乃是因象征秩序取而代之所致，那么，只要象征秩序存在，家庭中心自然即可确立，因此在旧的象征秩序崩溃以后，最简便的弥合方法确实是重建象征秩序。
掀开７０年代末的“伤痕小说”，咱们能够意外地发觉，几乎所有的作品都带有一条光明的尾巴。
例如《伤痕》的最后，女儿终于和男友重续旧情，一个新的家庭关系开始形成，可是家庭的中心并非是自身，而仍然被拜托给一个“他者”——一种“新的”象征秩序。
在结尾处，女儿紧握着男友的手，向死去的母亲庄重地保证：
“我必然不忘华主席的恩情，紧跟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为党的事业奉献自己终生的力量！
”在今天看来，对象征秩序如此迫不及待的告白显得是何等荒唐好笑，但在那时，它却是弥合家庭中无父者心头裂痕的救急药方。
在那个地址，咱们能够看到，由于政治象征秩序无所不在的替代作用，使得男性（不管是父亲仍是男友）在家庭中的位置是随时能够抹除的一个符号，但他的缺席并非是完全没成心义，恰恰相反，这一缺席正好见证了特按时期政治象征秩序的宰制关于家庭关系的灾难性阻碍；至于女性——不论是晓华仍是母亲——一方面，就其与政治象征秩序的关系而言，她一样处于受宰制的地位，一样是被阉割的，但与男性不同的是，她是双重的被阉割者，因为就其与家庭中的男性的关系而言，她的地位和身份只能是作为“母亲”或“情人”，而这二者都有待于男性——父亲或男友——来确立。
这显然是一种男性化的立场。
只是，小说的真正残忍的地方还不在于对女性的这种双重放逐和双重阉割，而在于两次通过一个“女性”（晓华）之口对男性化视角作了一种反讽式的否定：
一次是对父亲的权威的否定，一次是对男友在家庭中的核心地位的否定，通过这种否定，晓华似乎取得了或说是想象性地取得了重返象征秩序的中介，也正是通过这种否定，历史的梦魇与现实的残缺因对象征秩序的认同而被轻易地遗忘，那深深地刻在心头的“伤痕”被不经意地弥合。
三
但是，“伤痕文学”中不加疑心地确认的这一政治象征秩序在７９年以后当即受到了人们的质疑，在思想解放口号的激发下，在“从头熟悉生活，从头评判历史”的社会思潮的推动下，一种普泛化的疑心情绪开始蔓延到文化的各个领域，人们终于意识到，政治象征秩序与自我的关系乃是一种一厢甘心的虚构关系，以往咱们给予象征父亲的一切的丰硕内涵事实上只是一些空洞的能指，它并非能把咱们带入一个真实的世界，它留给咱们的只有暴虐，只有永难抹平的创伤。
朦胧诗人北岛在《履历》一诗中写道：
“我曾正步走过广场/剃光脑袋/为了更好地寻觅太阳/却在疯狂的季节/转了向，隔着栅栏/会面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为了寻觅“太阳”（父亲），我“剃光脑袋”（自阉），但结果看见的却是“表情冷漠的山羊”——一个非人格化的主体。
那个非人格化的主体在星星艺术家王克平的作品里被塑造成了一个带有两性同体特点的、缺乏生命气息的“父亲”头像（木雕《偶像》）。
“象征父亲”原有的权威性受到了完全的消解。
只是，象征父亲毕竟只是总的象征秩序的一个指代符号，因此对象征秩序的批判还不能仅仅停留在指责一个已经再也不活着的象征父亲上，而是要求人们对象征秩序本身作进一步的理性反思，这正是“反思文学”的众多作品所关切的主题意向。
其中王蒙的“意识流”小说是那个方面比较典型的参照性文本。
“位置好象比人还要重要”，这是他的小说《蝴蝶》中的一句话。
可不是吗？
那个张思远方才接到复职的通知，人还未到任，说话就不自觉地拉长了声调。
秩序确实是一种权威或权利，进入了秩序，就意味着把握了这种权利，就能够够对他人（子民）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但是，那个作为“超我”的象征秩序的根基却是虚妄的、暴虐的，它摧毁了现实中“自我”的存在整体性，使“自我”变成了欲望的捐躯品，变成了一无所指的空洞容器，因此，当张思远不自觉地拉长了声调的时候，事实上他就已经离开了那个“当登山的时候，发觉了自己的腿；扬场的时候，发觉了自己的双臂；担水可是后发觉了肩……”的张老头，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和人民（臣民、子民）的天然联系，而这种联系的丧失的结果即是秩序的自行瓦解，它使得秩序、父法或权利最终沦为空虚的能指。
尽管在张思远，以秩序的代表自居是出于无心，但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事实上是一种长期积淀的民族心理惰性或定势的作用，是认同父法的传统观念在作怪，这确实是说，政治象征秩序事实上是隐含在文化象征秩序当中的，要削平前者，就必需解构后者。
而另一方面，出于众所周知的缘故，想要完全否定政治象征秩序在现实中既危险又不可能，因此，作为一种策略转换，在８０年代中期，人们开始了对文化象征秩序的全面清算。
“寻根”，那个一度在文坛沸沸扬扬的口号实际上是一个扭结了各类情结的怪胎。
名为“寻根”，实即“审根”（既有审判，也有凝视），但人们什么缘故要挪用转喻的策略登台演示呢？
亦即咱们什么缘故不能用“审根”作为口号来直接裸呈自己的欲望和意愿呢？
“寻”即是寻觅、召唤、呈现，还有认同和同意，“寻”与“审”恰好组成了一种压抑与反压抑、认定父法与招架父法的二元对立情境，用“寻根”如此一个名不副实——至少是比较大的程度上——的口号作为自己（文化子民们）出场的入场券，那个策略本身确实是耐人寻味的。
一面是本土“有口皆碑，无往而不胜”的传统文化，一面是能给咱们带来发达的物质文明但现在又已步入了“穷途末路”的西洋文化，这确实是８０年代中期“寻根派”及文化界所面对的两位“父亲”，这两位“父亲”既一起组成了咱们（文化子民们）不能不寄身于其中的文化语境，同时又无情地令咱们沦陷于一种为难境界难以自拔。
对咱们来讲，这两位“父亲”，既是英雄，是强者和表率，具有难以抗击的魅力，但同时又是暴君，是对手和陷阱，是咱们时刻都在对准的枪靶；它们既塑造或正在塑造咱们的此刻，但同时又对咱们的此刻，尤其是以后组成庞大要挟；它们既给予咱们以力量，但又剥夺了咱们的独立性，给咱们造成一种强权下的重压，使咱们被浓重的阴影所吞没；它们一起地耸立在咱们眼前，把咱们挤压在一个找不到藏身之所的夹缝当中，前面是一个无法熟悉、无法穿透的黑洞，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虚无与深渊，咱们就象一只误入狼群的迷途羔羊，痛楚与痉挛是咱们对生存的唯一应答，尤其是８０年代中期以后，这一病症表现得尤其明显。
在那个地址，文化象征秩序作为一种壮大的、非人的统治力量显然已经带有两性同体的双重特点，它使得子民们的自我既在“想象态”（即自我与“父亲”的原始统一）又在“真实态”（即自我与象征秩序的永久分离）同时溢出，于是子民们不能不徒劳地不断用替换物代替替换物，用隐喻代替隐喻，以填补位于生命中心的自我的裂痕，因此，不管是“寻”仍是“审”，那个“根”作为支撑内心无穷期望的客体或意象终究只是是不同的一个空洞指示器或称之为“超验的能指”，是把咱们分离出想象态、置于象征秩序中某个预定位置的意义性符号。
面对本土的传统，面对先辈们艰苦树立的一座又一座丰碑，面对千百年时刻流逝中慢慢沉积而成的文化板块和具有强惰性的心理结构、心理定势，现代的文化闯将们禁不住油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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