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玉堂杂记》宋周必大 撰.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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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玉堂杂记》宋周必大撰
淳熙玉堂杂记 (宋)周必大 撰
●卷上
钱文僖公(惟演)《金坡遗事》云:
“旧规,学士六人遇圣节,共率百二十缗寺中设斋。
今送五十千,与枢密使同开道场,前一日赴宴。
”当时所记如此。
近岁,枢密院满散圣节及贡院赐宴,则学士待制皆与,而无送钱故事。
又六参随枢密班先入,止是再拜,不舞蹈,并遇宣麻不往,皆内朝故事也。
《金坡遗事》又云:
“圣节,唐时惟六学士及二使(谓中官枢密使)赴,待诏虽发书屈,亦不与坐”。
又云:
“本朝淳化五年十月,上赋诗一首,令待诏吴郢、张用和,赍以示学士张洎、钱若水。
”又李昌武(宗谔)《翰苑杂记》:
“学士初授,中谢。
前一日,待诏一名至私第宣召,入院听口宣。
舞蹈讫,揖,待诏上阶相见,具酒果迎待,即以事例物并书致于待诏前。
”熙宁间,司马文正公日记云:
“初除学士,待诏李尧卿宣召,设香案褥位于庭。
望阙,尧卿称有敕,光再拜,尧卿口宣云云。
光每句应喏,毕,再拜舞蹈。
又再拜,升阶,与待诏坐啜茶。
”盖中朝旧典也。
今学士院有待诏四人,或右选或白身。
予为学士,忠翊郎钱滋来宣召,大略如李、马二公所记,而无对揖茶酒之礼。
例支十千,辞云:
“自来虚喝不敢受。
”予强予之。
常日学士入院,坐堂上,朱衣吏初赞喝,东院录事某人以下躬喏,讫,又喝云“各祗候”,次赞喝。
西院某人以下亦如之。
最后平赞云。
待诏既不名,亦不喝“各祗候”,则待诏与院吏固亦有间,若平居则视之全与吏等,无由待以茶酒,岂将命时不欲吏之邪?
抑祖宗时所遣,或翰林他局之待诏邪?
然唐制发书屈赴圣节礼已厚矣。
李仁父(焘)《续通鉴长编》:
“开宝二年,太祖命李昉、卢多逊分直学士院。
昉前在翰林,堂吏因事至者,每拜堂下,事已即遣,未尝与坐。
至是拜堂上,更展叙中外,无复曩日之礼。
昉愕然询同列,则云数年矣。
”
司马文正公日记云:
“熙宁二年五月癸巳,锁院。
以奉安二御容礼成,德音降西京,囚杖以下放。
是日丞相出中书提点魏孝先以下入院,授以参政赵所封御前札子。
茶汤馆于虚阁,御药刘有方来茶汤馆,于门塾复谒御厨。
翰林设食致酒果,黄昏进首尾词,内批依此修写。
四鼓起读点句攒点进入。
明日,丞相退朝,宣讫开院。
”淳熙三年十一月八日,必大被宣草十二日冬祀敕,黄昏方至院。
御药持御封中书门下省熟状来,系鞋迎于中门,同监门内侍一员俱升厅。
御药先以熟状授监门,共茶汤讫,先送御药出院。
复与监门升厅受熟状,付吏又点汤,送监门下阶馆之门塾而不报谒。
既熟状自内出,非参政所封,故提点官不来,惟中书门下省刑房录事、尚书省刑房主事务一人穿束同至,仍旧系鞋见之。
不迎不送,不设茶汤而退,守当官四人、贴房十数人旅揖阶下。
与文正公所记多不同。
至六年九月十二日,复被宣草明堂敕,御药张安中、监门梁襄相见如仪,惟录事沈柍、主事李师文茶而不汤。
院吏云:
“前不设茶,误也。
”守当官等不复廷揖,所谓酒馔之赐,今皆无之。
诘朝奏知先出,而吏卒辈皆俟三日后宣敕讫,乃得归。
太上初逊位,上尊号。
时陈丞相(康伯)当国,集议定,命学士洪景岩(遵)撰议文,然后降诏。
必大时任察官,心知其非而无由改。
乾道六年,郊祀礼成,加上尊号。
必大在翰苑,始引唐故事,乞上帅群臣过宫。
表请,既允,然后降诏。
国朝止有人主上母后尊号,故册文称“嗣皇帝靖康上教主道君”之号。
徐丞相(处仁)已命汪彦章(藻)代作册文,会有疆事不及行礼。
绍兴三十二年初,上“德寿”尊号,乃承例用“嗣皇帝”。
乾道六年,既上表乞加尊号,而院吏写表亦称“嗣皇帝”,私谓未安。
谨按唐明皇传位后,颜真卿议肃宗不当于宗庙称嗣皇帝,况亲奉表“德寿”乎?
以白虞丞相(允文),丞相难之,必令寻例。
必大思建炎以后,遇节朔遥拜徽宗表,是时翰苑多名士,必不误用,乃督吏搜旧牍。
明日果得表本一册,止称皇帝。
又按韩文《顺宗实录》载:
“宪宗上顺宗尊号,册文亦称皇帝,臣某。
”此最可据。
其议遂定。
是岁初议于太上皇帝尊号中加“宪天体道”四字,皇后加“慈明”二字。
必大草诏云:
“太上皇帝与天同大,体道之宗;太上皇后如月之明,以慈为宝。
”盖取文意之顺耳。
将宣布,而议者谓天圣二年,赐太宗女申国大长公主谥曰“慈明”,当避,于是改用“明慈”二字。
宰执云:
“诏书先明而后慈。
”殆默定也。
必大与同直院郑仲益(闻)既分草皇帝请加上太上皇帝、皇后尊号笺表,诸公谓太上皇帝自当答诏,颇疑皇后难于措辞。
必大请以意共为答诰,文意所及,总言父母以该之,而不称予吾之类。
遂草以进,上甚以为然。
凡两答诰,皆必大所草也。
上于文字尤欲得体,一览便见是非。
必大草太上辞尊号第一诰,其末云:
“怡神闲燕,何力之有?
”上曰:
“此虽道太上语,毕竟自此起草送去,‘何力’之句不能无嫌。
”必大遂改作“无累于物”。
盖上用意至到如此。
淳熙二年六月,礼部太常寺申来年太上皇帝当庆七十,欲将国朝加上尊号并上寿典礼参酌比附。
先决讨论,壬申有旨恭依。
七月乙酉,侍从礼官等就都堂议,加“性仁立德至神无为”八字,而皇后再加二字为“齐明广慈”。
后两日,礼部赵侍郎(雄)谓“无为”二字与“太上”字相连,颇涉语忌,请改为“明武焕文”。
其后又尝作“至神无为”,又作“成武焕文”,逮癸卯乃定,用“性仁立德无为全美”。
参政龚实之(茂良)而下尚不以为然,叶丞相(衡)既主之,众莫能夺。
八月,直院胡长文(元质)罢,丁卯上自用必大再直,已拟诏草。
会九月乙未,叶丞相罢,龚参首招予及学士王季海共议,然后定为“性仁诚德经武纬文”,遂草宣布诏,其颂太上皇帝云:
“以德行仁,本性诚之固有;修文偃武,合经纬之自然。
”太上皇后云:
“月齐日以得天,而能久照;坤顺乾而配地,是以广生。
”上再三称奖,谓数句用经语,该括明备,非卿不能为,真大手笔也。
大礼降御札,既云札示,则当亲笔付外。
近岁同常诏,从院吏写本行出,未知中朝旧事如何。
乾道九年六月七日,宣当直学士草南郊御札,三更进草,其间云:
“乾清坤夷,振四方之纲纪;星晖海润,兆百世之本支。
玉卮每奉于亲闱,瑞节岁交于邻境。
”上改作“农扈屡丰,戎轩载戢。
崇礼乐而四达,嘉风俗而再淳。
玉卮每奉于亲闱,美化遂刑于海宇”。
仍批云:
“可改签抹者五句,意不近于郊祀。
”其欲得体大率如此。
己亥三月丁卯,诏今岁郊祀,以例约束省费。
旋有旨未令行出,下礼部太常寺议明堂大礼。
初李仁父主此说于前郊,尝经集议,会近习扬言寿博极群书,却不曾读《孝经》,乃不果行。
至是,予以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与诸儒议曰:
“周公虽摄政,而主祭则成王。
王方幼冲,故周公参稽古制,蒇事于明堂。
其曰严父者,指周公能推本武王之志,追尊文王之功,非谓自主其祭祀也。
”众以为然,遂奏:
“臣等窃观传载黄帝拜祀上帝于明堂,唐虞祀五帝于五府。
历时既久,其详莫得而闻。
至《礼记》始载《明堂位》一篇,言天子负斧依南乡而立,内之公侯伯子男,外之蛮夷戎狄,以序而立。
故曰明堂也者,明诸侯之尊卑也。
孟子亦曰:
‘明堂者,王者之堂也。
’《周礼·大司乐》有冬至圜丘之乐,夏至方丘之乐,宗庙九变之乐。
三者皆大祭祀,惟不及明堂,岂非明堂者布政会朝之地,成王时尝于此歌《我将》之颂,宗祀其祖文王乎?
后暨汉唐虽有沿革,至于祀帝而配以祖宗,多由义起,未始执一。
本朝仁宗皇祐中,破诸儒异同之论,即大庆殿行亲享之礼,并侑祖宗,从以百神。
前期朝献景灵宫,享太庙,一如郊祀之制。
太上皇帝中兴,斟酌家法,举行于绍兴之初,亦在殿庭,盖得圣经之遗意。
且国家大祀有四,春祈谷,夏雩祀,秋明堂,冬郊祀是也。
陛下即位以来,固尝一讲祀谷,四躬冬祀,惟合宫雩坛之礼,犹未亲行。
今若特举秋享,于义为允。
臣等谨据已行典礼,及将前代贺循、本朝名儒李泰伯、范镇明堂严祖说,并治平中吕诲、司马光等集议,近岁李焘奏札,具录以闻。
”乙亥有旨,从之。
九月上辛,以显肃后忌前,改用仲辛行礼,辛酉当受誓戒。
前一日,上语宰执:
“足指疮肿,恐妨拜跪,欲展季辛,又值显恭后忌。
如何?
”宰执奏:
“天地尊,后忌卑。
”遂降旨,用二十六日。
必大按:
汉武太初太始征和中,屡祀明堂,不专用辛。
方请别卜日,诘朝,上忽遣中使谕旨都堂:
“夜来傅药,足疮良愈,不必改日。
但已展誓戒之期,若再降旨,不张皇否?
”赵相奏此却无妨,遂以是日午时集官受誓戒。
丙寅大雨,丁卯锁院,草敕。
戊辰百执事冒雨入丽正门,过后殿,请皇帝致斋。
已巳上乘逍遥车,朝献景灵宫,入太庙宿斋。
四日之间,雨昼夜倾注,通衢殆如溪涧,有旨来早不乘玉辂,止用逍遥车,径入北门,趋文德殿。
致斋朝服,导驾官皆改常服,应仪仗排立,人并放。
赵相为大礼使,密谕有司未得放散。
黄昏后,雨骤止。
夜分,内侍李思恭传旨御史台阁门太常寺,仍旧乘玉辂,应合行事件疾速施行。
庚午昧爽,驾来登辂,必大执绥。
上喜曰:
“且得晴霁。
”辛未行礼,月色如昼,上拜起不倦,以迄于成。
黎明登楼,肆敕,簪花,过德寿宫,人情熙然。
敕书乃必大视草,其间云:
“惟周成宗祀洛中,陟配于文王。
惟汉武合祠汶上,推严于高帝。
皆用亲郊之礼,具殚尊祖之诚。
于铄本朝,若稽前代。
做经路寝,有皇祐之彝仪;遍秩群神,有绍兴之近制。
不愆于素,可举而行。
盖欲明著古礼,以示来世也。
”后数日,加恩群臣,必大复草。
赵相制云:
“裸将太宫,霖潦骤霁。
陟恪大寝,月华正中。
”又云:
“镇定大事,如彦博之恢宏;贯通群经,如宋庠之博洽。
”皆纪一时之事,且以仁宗初行明堂,二公实为相也。
大礼敕条,乃六部诸司条具上省,省中类聚。
取旨讫,即进熟状,降付学士院草敕文,本院并首尾词,大书进入。
其间多云当议将上取旨,盖有司拟申如此。
既经画旨,行敕便是处分,不应仍旧用当议二字。
必大为学土,谕令削去,院吏持不敢,遂亲以笔涂之。
大礼,上乘玉辂,率命翰林学士执绥,备顾问。
近岁多阙正员,临时选差他官,与五使同降旨。
淳熙丙申南郊,己亥明堂,必大再为之。
按京师用唐显庆辂,尝以登封,其安固可知。
元丰改造,已不能及,今乃绍兴癸亥岁所制。
上自太庙服通天冠绛纱袍,乘辇至辂,后由木陛以登,惟留御药二官者侍立。
执绥官先从旁用小梯攀缘而上,卫士以彩绳围腰系于箱柱。
辂行颇摇兀,宸几亦觉危坐云。
大礼后,上御楼,揭鸡竿,肆敕。
皇太子及文武百僚拜舞于下,惟枢密使、翰林学士相对侍立楼上。
丙申己亥,必大扈从,再登丽正门,望涛江形势环抱,极壮观也。
乾道七年四月甲子,诏皇太子判临安府,用至道故事也。
或谓当以太中大夫为判官,通领府事,恐名称未正,遂议改尹,而以侍从为少尹,余判推官用卿监郎官。
丁卯,将锁院降麻,或又拟宣麻,又疑宣麻给告非待储贰之礼。
己巳,后省官、礼官会议于史院,检照唐太宗征辽命太子监国及大帝命太子受诸司启事,或诏或制,视麻为重,可以作则。
上然之。
庚午,偶当日被宣。
范紫微(成大)先以侍讲递宿,闻报遽出,薄暮至玉堂。
御药李(忘其名)持御封御笔:
“皇太子某宜领临安尹,可依此降制。
”三鼓进草,因奏:
“此制书既不给告,则当付有司施行。
窃恐皇太子别无被受,欲依自来诏书体式格,换首尾书写一通,降付皇太子。
今拟定格式进呈,如赐俞允,乞速批降付下。
”御笔批依。
辛未,遂告大廷。
惟此稀阔盛典,适以史官备讨论,词臣参润色,复得宸翰宝藏于家,非儒生之荣遇乎?
答皇子诏用卿字,非是前辈知体则不然。
其他或汝或王或公,皆当有别。
翰苑岁进《春端贴子》,如大内多及时事,太上则咏游幸之类。
必大尝自德寿宫后垣趋传法寺,望见一楼巍然。
朝士云:
太上名之曰“聚远”,而自题其额,仍大书东坡“赖有高楼能聚远,一时收拾与闲人”之诗于屏间。
又灵隐寺冷泉亭临安绝景,去城既远,难于频幸,乃即宫中凿大池,续竹筒数里,引西湖水注之。
其上叠石为山,象飞来峰,宛然天成。
必大作《端午帖子》云:
“聚远楼头面面风,冷泉亭下水溶溶。
人间炎热何由到,真是瑶台第一重。
”盖谓此也。
前后颇闻禁大略,并记于下。
宫中分四地分随时游览:
东地分香远(梅堂)、清深(竹堂)、月台、梅坡、松菊三径(菊芙蓉竹)、清妍(■〈酉荼〉醿)、清新(木犀)、芙蓉冈,南地分载忻(大堂御宴处)、忻忻(古柏太湖石)、射厅临赋(荷花山子)、灿锦(金林擒)、至乐(池上)、半文红(郁李子)、清旷(木犀)、泻碧(养金鱼处),西则冷泉(古梅)、文杏馆、静乐(牡丹)、浣溪(大楼子海棠),北则绛华(罗木亭)、旱船俯翠(茅亭)、春桃盘松,其详不可得而知也。
尝见御制《盘松赞》墨本,云:
“天锡瑞木,得自嵚岑。
枝蟠数万,干不倍寻。
怒腾云势,静奏琴音。
凌寒郁茂,当暑阴森。
封以腴壤,迩以碧浔。
越千万年,以慰我心。
”碑在宫中。
又汪季路(逵)得御制《祭土地文藁》真迹,宝藏之,其文云:
“维淳熙五年,岁次戊戌,十一月□□日,太上皇帝遣(具阶)张宗尹特设牲牢旨酒,珍果香花,致祭于本宫土地之神。
神有百职,职各不同。
典司草木,土示是供。
我游湖园,乃获奇松。
植之禁苑,百态千容。
婆娑偃盖,夭矫腾龙。
翠色凝露,清音舞风。
醉吟闲适,予情所钟。
壅培封殖,久或力穷。
鸟乌外扰,蚁蠹内攻。
神其剿绝,勿使能终。
精邪窃据,盗斧适逢。
神其呵逐,勿使遗踪。
常令劲质,坐阅隆冬。
坚逾五柞,弱异双桐。
历千万年,郁郁葱葱。
牲牢旨酒,嗣录汝功。
尚飨。
”
欧阳文忠公《学士院草录》,世已不传。
近岁有《玉堂集》,云是李汉老(邴)编类,亦差讹非全书。
其中却载皇太子府《春端帖子》,盖政和宣和间所供。
今东宫乃阙此,欲引例为请,缘无善本可据,且当时不曰宫而曰府,遂止(王安中内制一例曰阁)。
●卷中
乾道七年十二月辛酉,有旨:
“仆射之名不正,欲采周汉旧制,改左右丞相。
令有司讨论。
”必大时为礼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又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修撰,皆当与闻。
会众议不齐,而虞丞相亦谓同北虏官制。
迁延至明年正月戊寅,仅条具历代宰相官称,申尚书省禁中即闻之。
明日遣中使王(忘其名)来问缓故,必大以实奏。
二月癸卯,得御笔云:
“尚书左右仆射可依汉制,改作左右丞相。
”学士院降诏,登时具草封入。
乙巳,付外施行。
庚戌,从驾过德寿宫,既归得旨,赴东华门,祗侯宣引。
日巳哺,闻有内宴,小黄门出云:
“恐改日引。
”然不敢退。
酉后,忽宣入选德殿。
起居毕,上微被酒,袖出亲札,云:
“比来一二大臣同心辅正,夙夜匪懈。
渐革苟且之风,以副综核之意,深可嘉尚。
今因除授,宜示褒典。
虞允文可特进左丞相,梁克家可正奉大夫右丞相。
”御前设小案,用牙尺压蠲纸一幅,傍有漆匣小歙砚,置笔墨于玉格。
必大鞫躬书除目进呈讫,奏曰:
“拜相转官,前例固不一。
今并命而或三或四,更取圣裁。
”上曰:
“以其协心故褒进之,然特进一官即少保,所以允文三官。
”又问:
“兼枢密使否?
”上曰:
“今枢密亦非古,先改丞相称呼,将来别理会且带可也。
”又奏所领书局,上曰:
“卿自理会。
”赐坐,奏问:
“既改左右相,其序位如何?
”上曰:
“欲升在三少之上,三公之下。
”逮暗请起,宣坐,赐茶。
饮讫,再拜而退。
御药李彦直(同)自复道秉烛锁院,盖上意欲其密,故不用寻常宣官之礼。
金莲故事,今庶几焉。
凡锁院、御药、监门、中官各一员,御药留宿其厅(锁赦或先去,恐是大礼,别有职事)。
昧爽再相见,以小字制书本授之,送至中门,先启钥入内,即复扃院。
俟朝退,宣麻讫,学士乃得归。
时虞公独相,梁为参政,闻班列中,但谓改易相名,及双制出,愕然。
或疑学士多转右相,一官有所抑扬,不敢辨也。
按祖宗时命相多以旧官,其后往往迁秩,近岁敕局修三省法,乃著令转三官。
兹岂当立法乎?
乾道七年七月二十六日午后,快行家传旨下学士院,取从官为四川宣抚使体例。
盖是时参知政事王公明(炎)在蜀三年,屡求归,宰相荐吏部侍郎,王能甫(之奇)为代。
故宋索例。
必大令回奏云:
“降麻官方属本院,侍从当问三省。
”既暮,忽宣锁,至院已秉烛。
中使出御封御笔,乃王炎除枢密使,依旧四川宣抚使。
其密如此。
吏写熟状依例,不转官但加食邑。
必大方草制,未暇细思,既得笔依奏,方省其误。
自写奏,云:
“本朝改官制,后以太中大夫为宰执官,当时改枢密使为知院事。
中兴以来,既复置使,首用旧弼,故恩数多视宰臣,未有以中大夫充者。
昨汪澈原是通议大夫,虞允文太中大夫,故不转官。
今王炎止是中大夫,窃虑合转左太中大夫,仍加封邑,庶协近制。
”御笔批依。
时三鼓,批墨尚湿。
必大初直院,见批答臣僚章表皆大书其后,不过三两行。
表纸尽则接以诏纸数幅,文尽乃止。
然表纸高,诏纸矮,参差不等。
问之掌故,并无依据。
心每疑之。
其后遍于执政故家求承平时旧本,偶得仁宗皇祐间《答孙威敏公(沔)辞免副枢表》,则所接之纸高低相若。
淳熙乙未,再叨寓直。
闰九月十二日,因李参(彦颖)、王枢(淮)断章批答,即具奏照皇祐体式于表后,用一等纸书写进呈,仍乞今后准此施行。
御笔依,遂为定制。
宰执及亲王、使相、太尉生日,天章阁排办牲饩,预申学士院撰诏书及写赐目一纸,各请御宝(诏用书诏之宝,赐用锡赐之宝)。
前一日,差内侍持赐。
其诏例画撰进之日,谓如正月旦生,文意必叙岁首,而所画日则是去腊,殊不相应。
必大为直院,奏乞不拘进诏早晚,但实画生日。
于后得旨从之,遂为定制。
祖宗时,牲饩外又锡器币,往往就差子弟姻戚持赐,欲其省费也。
过江惟牲饩耳。
米面本色羊准价皆取之,有司酒则临安酝造,临时加以黄封。
拜赐讫,与使者同升厅,搢笏展读。
就坐,茶汤,书送钱十五千,从人三千。
天章阁使臣、库子、快行钱酒各有差。
淳熙丙申八月庚辰,德寿宫遣大挡张去为至都堂传旨,立翟贵妃为今上皇后。
明日午后,执政奏事,皇后归姓谢氏。
乙酉晚,快行家来宣锁院。
是日侍讲刑部侍郎程泰之已宿直,呼马而出。
予至内前,适与之遇。
泰之扬鞭云:
留诗案上矣。
酉时出自东华门,入对选德殿。
上曰:
“太上有旨,立谢后,命卿萆制。
”必大奏:
“合略及归姓否?
”上曰:
“不如此,四方何由知?
明言幼随乳母可也。
”宣坐赐茶,讫,御药王濛同入院,二鼓后进草毕。
吏呈泰之诗,云:
“抖擞身章却冒尘,袅蹄顾影也逡巡。
銮坡寓宿非其地,莲烛操文自有真。
字直由来同古语,位高兼复见今人。
迎潮有诺无轻爽,季者当年不诿贫。
”谓赐金也。
予次韵戏之云:
“天街并踏软红尘,飞鞋交驰骇徼巡。
椒殿敢期当制草,槐庭原拟用儒真(初谓年兄入相锁院)。
鬻方偶免冬龟手,适市深惭旦攫人。
礼绝同僚应有日,重沾润笔乃无贫。
”谓相制亦赐金也。
先是七月十九日,六曹长贰六人往浙江亭观潮,泰之在焉,惟予以内直不赴。
晡时大雷雨,走笔戏蔡子平(洸)云:
“雷轰万鼓勒潮回,无复亭前雪作堆。
应为尚书悭且涩,盲风怪雨一时宋。
”“迎潮轻爽”之语指此。
淳熙丙申八月乙未,都堂召议赐交趾来年历日诏书。
予谓李天祚去冬已薨,龙翰未经封拜,欲作安南国王嗣子龙翰执政,然之。
先是予以兵部职事条具天祚赠典,按故事,其王初立即封交趾郡王,久之进南平王,死则赠侍中南越王。
上以天祚自绍兴丁已嗣位,今四十年,淳熙元年二月又自南平王特封安南国王,故欲厚其礼。
子请仍赠侍中,追封南越国正,诏可之。
安南为国,盖曾丞相之失。
闻奏章行移,旧止称安南道,加封之后,浸自尊大,文书称国,不复可改。
丁酉三月二十四日,制授龙翰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上柱国。
安南国王食邑三千户,食实封壹阡户,仍赐推诚顺化功臣。
予适当制,其云:
“即乐国以肇封,既从世袭;极真王而锡命,何待次升?
”盖言不封郡王也。
交州在唐为安南都护府,本朝太宗时,黎氏夺丁璇节度。
大中祥符二年,李公蕴复纂之,传子德政。
至孙日尊尝称帝改元。
日尊卒,干德嗣;卒,阳焕嗣;卒,天祚嗣;卒,龙■〈幹,日代干〉嗣,生数岁矣。
制云:
“乃眷一邦,兹传七世。
”自公蕴言之也。
其名曰日曰乾曰阳曰天日龙,皆有僭上之意。
然表章字如蝇头,几不可辨,玉音每嘉其恭顺云。
淳熙三年九月二十五日,锁院付下中书门下省熟状,赵伯圭除使相提举洞霄宫。
必大奏按故事,宗室戚里或前宰执带节度使多充宫观使,若至使相自领使无疑。
昨史浩以使相提举宫观者,误也,恐自此遂以为例。
今具士樽、钱忱等例皆是以使相充宫观使,在外任便居住者,合取旨改正。
一更四点进入,五点上批可依士樽等体例除宫观使。
是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御封付下,参知政事钱良臣辞免监修国史日历所,劄子降诏不允。
必大因奏:
“自来宰执兼领书局多是内尚书省批出。
局名既至,朝廷降敕合行写正,而省吏止奉行内批,宰执亦随敕黄系衔,差误日久。
今因答诏辄具言之。
国史日历者,书名也;曰所者,官司也。
今大臣合监修日历,却添一所字,似监修造作之官。
又如敕令所从官详定,宰执提举,今却云提举敕令所,此何理也?
以至国史院,会要、玉牒皆为一律,合行改正。
”上以为允。
其后或是或否,复混淆矣。
丁酉九月丙辰,宣召侍读史少保(浩)锡宴澄碧殿。
抵暮送以金莲烛,宿玉堂直庐,上命作诗叙此。
会史进古诗三十韵,云:
“季秋中浣日,淳熙隆四祀。
朝回揽辔间,中使俄传旨。
少顷日转申,宣召陪燕喜。
预令扫玉堂,深夜备栖止。
悚惧跽承命,鸣驱亟穿市。
绛阙耸皇居,非烟常靡靡。
入自东华门,熊态森爪士。
诏许乘肩舆,安徐无跛倚。
复古距选德,相望几数里。
修廊按云汉,岧峣璨珠蕊。
中途敞金扉,恍若蓬壶里。
群山拥苍璧,四顾环弱水。
山既日夕佳,水亦湛无滓。
冰帘映绮疏,琼殿中央峙。
澄碧耀宸奎,龙神争守视。
蹈舞上丹墀,天威不违咫。
奉觞祈万寿,时蒙一启齿。
余波丐鼠腹,酒行不知几。
徘徊下瑶席,缓步烦玉趾。
从游至清激,锡坐谈名理。
泉声韵琴瑟,一洗筝笛耳。
皇云万机暇,观书每来此。
论道及帝王,直欲齐其轨。
尧舜禹汤文,前身无乃是。
臣言匪献谀,道实由心起。
既然明是心,要在力行尔。
登桥釂余罍,饮兴未容已。
金莲引双烛,再拜离阶疵。
玉音宠谕臣,此会宜有纪。
归途感恩荣,占写忘巉巉。
”上御制俯同其韵云:
“揖逊荷帝尧,寅恭五元祀。
治道贵清静,圣言有深旨。
谁歌元首明,自得股肱喜。
跻民期仁寿,距肯中道止。
力农乐彼田,坐贾安于市。
岁行阅丰登,国论销委靡。
予力初何能,济济赖多士。
矧予有元老,中立而不倚。
居东逾三年,不远来千里。
未遂赤松游,辍诵青琅蕊。
皓首持六经,日侍明光里。
翼乎鸿遇风,纵矣鱼在水。
儒行绝瑕疵,道心无尘滓。
挺挺松柏姿,巉巉山岳峙。
予惟日万几,至仁同一视。
西成锡小宴,促坐才尺咫。
湛露愧歌周,置酒非封齿。
归美见新诗,如卿能有几。
眷言澄碧行,胜赏得迂趾。
亦屡引公卿,对此谈政理。
虚心欲受人,忠言资逆耳。
朕瘠天下肥,至乐无易此。
颇念文武疆,六合尚殊轨。
东都会诸侯,宣王昔于是。
期尔磬嘉谋,使我勋业起。
勿以方燕颐,所书聊复尔。
卮酒正须釂,话言未能已。
都护万年觞,何当至庭戺。
文章藉老手,直笔中兴纪。
载嘉矍铄翁,焉得辞骫骳。
”逮十一月壬寅,轮当内直,申时二刻宣召至清华阁。
上曰:
“学士宴见无时,最为亲近。
朕和史浩诗待录示卿,可和以进,此学士职也。
”又云:
“卿想不甚饮,比赐宴时见卿面赤,却至诚不辞。
”既退,中使李肃传旨赐诗本并戊戌小春茶二十銙、叶世英墨五团,以代赐酒。
世英,御前墨工也。
恭进和篇云:
“粤从三代还,岁月过千祀。
时岂无贤君,道未契宸旨(陛下屡语臣,三代而下,人君皆不知道)。
煌煌唐太宗,勋业在所喜。
寇攘既扫除,蛮貊毕至止。
循良布郡邑,惠政宽狱市。
忠贤俨班联,切谏柅浮靡。
关辅罗府兵,岩穴瞍奇士。
民生覆盂安,国势泰山倚。
皇心期过之,风下九万里。
忠厚培本根,文物粲华蕊。
淳熙正观间,何啻相表里。
属车尚涛江,列障隔淮水。
蠢兹獯鬻氏,作我太清滓。
坐令营屯众,久费糗粮峙。
中原厌狼贪,诸将空虎视。
安得贯砮楛,来贡尺有咫。
六合混一家,耕桑盛生齿。
愿言讲治道,先务当有几。
欲仁斯仁至,患在未举趾。
而况前史中,遗事可寻理。
卫英爪与牙,正魏目兼耳。
处中赖房杜,虚受忘彼此。
不闻国异政,但见车同轨。
孰云古道难,佥曰今王是。
寸阴圣所竞,盛德日方起。
舞干格三苗,其效七旬尔。
轲称仁无敌,传谓礼可已。
东鞮及北女,看即朝玉戺。
南山竹易殚,陛下功难纪。
儒馆谩献歌,将奈词之骳。
”是日奏事毕,问:
“陛下命临安府开‘文海’,有诸?
”上曰:
“然。
”奏云:
“《文选》之后有《文粹》,已远不及。
所谓《文海》,乃近时江钿编类,殊无伦理。
书坊刊行可也,今降旨校正刻板,事体则重,恐难传后。
莫若委馆阁官,铨择本朝文章,成一代之书。
”上大以为然,曰:
“卿可理会。
”奏乞委馆职,上曰:
“待差一两员。
”其后遂付吕伯共(祖谦)。
既成,上问何以为名,必大乞赐名《皇朝文鉴》。
上曰:
“善。
”又降旨令必大作序。
亦既进呈,将刊版,会有近臣密启,云所载臣僚章疏毁及祖宗政事,遂不果刻。
今其书士大夫或传之。
淳熙五年闰六月十二日,锁院,付到熟状,皇子魏王自荆南集庆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行江陵尹判明州,改成德彰信军节度使行荆州牧。
必大奏:
“彰信是曹州,徽宗曾为节度使,即位后升兴仁府。
又亲王带牧合随本镇,今成德军即真定府,却带荆州牧,非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