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托姆博爷您是顶天立地的不周山.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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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托姆博爷您是顶天立地的不周山
穆托姆博：
爷，您是顶天立地的不周山
张佳玮
迪肯贝·穆托姆博·莫普兰多·穆卡姆巴·简恩·杰奎·沃恩托比出生于金沙萨，据说是1966年，虽然相信的人很少。
那时他的国家还叫扎伊尔。
早二百年，印度的古吉拉特邦，有只名老虎也叫这个名字。
这地方现在叫刚果共和国，国徽上是豹子头、象牙、长矛、箭和棕榈叶，还有“正义、和平、勤劳”。
如果世界上有个人，能把老虎、豹子、大象、长矛、箭和棕榈叶这些元素捏成一起，有老虎的凶猛、豹子的迅疾、大象的厚重、长矛与箭的战意和古典，棕榈的高大，还得加上正义、和平和勤劳，那就能够完美代言那片土地了。
而这样的人，也就他一个了。
他是不周山。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如果你是火箭球迷，觉得你看到了他高大厚重的一段，惊为高山，恭喜你，退后几步，你会发现，我们就像孙猴子，看到他一根晃动的手指，以为是擎天之柱，其实我们不过看了他一个手掌，还没跳出他的五指山。
在火箭那一段，只是他老人家苍茫群山中的一小峰。
莫宁后来说，他第一次在乔治城看见不周山时，心想：
“我看到他，就一个念头：
太他妈高了！
”
2
最早有人说他老，是1996年。
那时丹佛掘金一群人伤的伤散的散，准备拿1995年榜眼麦克戴斯重建。
他下水去试自由人市场。
那年头钱不算钱，乔丹签了三千万，鲨鱼、霍华德和莫宁都拿了一亿合同。
大山拿了5年5600万合同，去亚特兰大。
丹佛有媒体做酸，唧咕说他官方年龄就三十岁了，弄得鹰队那里也动疑。
掘金觉得自己合算，因为1994年黑八了一回，心满意足。
大山最有价值的年份被他们榨过一道了。
茶泡过头三道，剩给别人喝，合算了。
有一点。
离开了丹佛，大山没再拿过盖帽王。
但在33岁上，拿了个篮板王。
他去鹰队，连着两年50胜开外，缩水赛季31胜东部第四。
2001年，鹰队也觉得他有些老，拿去76人换了盖帽王拉特里夫。
结果众所周知：
他在76人拿了自己第二个篮板王，而且打了2001年总决赛。
他老人家的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一直没断过。
到四十岁还能单场19个篮板5个盖帽，顺便请拜纳姆吃个火锅，拿到历史第二的3190次盖帽。
那是2007年，姚明缺阵。
他老人家虽然廉颇老矣，不但尚能饭，而且能把对面年轻人连皮带肉吞了，拿根骨头剔牙。
就在几天天，对开拓者第一场，上场前10分钟抓了9个篮板，送两个盖帽。
罗伊多聪慧狡黠的人，游入内线终于放心起手，一抬头就是头一黑。
如果一个人偶尔老当益壮，你说那是第二春。
但对他这样日日夜夜天天年年每次上场都第二春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是长生不老一世永春。
拿郭德纲骂宋祖德的话，青山在，人没了。
多少人熙熙攘攘红尘荣华去了，他老人家黑山兀立不言不笑。
每年开春山色青翠红颜不老。
你觉得他飞不动尘埃落定了，他立刻可以给你卷场沙尘暴。
有些人老当益壮健康常驻，是为了祸害人民。
举世都盼他老了退了，他却总鲜龙活跳出来。
但大山老祖宗不是，他是吉祥物是福神是全体能力长150%的巫师。
回头看他的队友：
雷吉·威廉姆斯到了掘金和他在一起才欢实起来。
阿卜杜尔·拉乌夫一等他离开掘金就黯然销魂。
斯蒂斯一离开穆大山就被伤病困扰。
他一到鹰队，雷特那立刻打了自己一辈子仅有的一次全明星。
史蒂夫·史密斯的得分立刻创职业生涯新高。
布雷洛克立刻拿了职业生涯仅有的两次抢断王。
他去76人，艾佛森打了自己一辈子至今仅有的一次总决赛。
捎带，他离了鹰队之后，鹰队至今再没50胜过，而且直到上季才打第一次季后赛。
什么叫福将？
所到之处铁树开花穷人乍富，弱队黑八强队复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论张三李四阿猫阿狗都瞬间达到人生巅峰，这就是福将，就该黄土开道净水泼街的供着。
觉得以上是封建迷信？
2004-05年他老人家来火箭之前，火箭连着七年不知道啥叫50胜了。
他来至今这是第五年，火箭四次50胜。
别以为火箭50胜很寻常：
大梦在火箭这辈子，一共也就五次50胜。
什么叫福将？
三十岁到四十二岁这段，一般人退役的退役，没退役的弱队带小孩去了。
他这十三年一共就缺了两次季后赛，这就是福将。
3
话说回来，福不福当然不是运气。
比如拉塞尔十三年十一冠。
一个人如果福气太好，一定有别的秘密。
他是篮球历史上最好的防守者·之一。
如果把三分线的设立算成现代篮球规则体系完整算起，那他就是自那以来NBA最好的防守者——这回没有之一。
这时代是这样子的：
本·华莱士排出一堆年度防守球员和盖帽王的奖杯，却防不住平均水平以上的一对一背身；大堆达勒姆波特之流靠着虚华的盖帽，欺负NBA只统计盖帽数字而无视漏人数字，也疑似是优秀大个子了；甚至有人靠着“这个球可以帽到我就帽，帽不到我就不干扰了不然抢不到篮板”，刷刷数字，也能骗个防守球员奖项。
邓肯、KG都是伟大的禁区拱卫者，但他们年龄渐长，封盖数字下降：
靠意识、添补位置和干扰来破坏进攻，金刚不坏身法，靠的是内功和沉稳。
山不是这样的。
拉塞尔经常在比赛前五分钟送出三次盖帽，以类似表现让人知道：
进来可以，受死。
瑟蒙德的防守是被天勾称许，“他自己汗流浃背，但让每个人都流汗。
”伟大的防守是这样子的：
你敢抬头，一霹雳雷得你抱头鼠窜进屋锁门。
锁了门还不够，因为你发现这霹雳整夜不断，终于你被吓到做噩梦了。
破坏和坚忍，老虎和大象，穆托姆博完美结合。
他是乔治城出来的。
那个大学出来的汉子，都被雷劈斧凿千锤百炼过。
破坏起来狠辣而精准，对抗起来坚实而耐久，1991年穆托姆博去掘金，就带来了这个。
第一季71场，210个帽870个篮板，场均还有职业生涯最高的16.6分。
但他老人家的得分止步于此。
他发现了自己的真正兴趣。
他老人家也不是没喝孟婆汤，一开始就晓得一切。
他进NBA时防守技巧已经全套，但内心的强大，还要两三年。
1994年，掘金西部第八去战超音速。
超音速先拿两阵2比0。
雨人在篮筐以上作威作福。
然后，掘金第三场狂胜扳回，第四场加时险胜。
穆托姆博第三场13板6帽，第四场16板8帽。
赛后他这么说：
“我并不喜欢粗鲁。
但这是季后赛，没人会开门揖盗，你得学会主动，让自己更舒服。
”
第五场血战，他让雨人半场只得6分。
肯道尔·吉尔上篮得手使超音速拖到加时，但大山统治了一切。
16个篮板8个盖帽，最后躺在地上举球仰天大笑。
史上第二次黑八。
有一个极少人注意到的后续：
掘金黑八了超音速，半决赛和爵士血战七场——先以0比3落后，然后穆托姆博三场送出18记盖帽反扳三城，最后一场惜败，离西部决赛一步之遥。
如果掘金幸运一点点，那么，1994年西部决赛会是：
巅峰大梦VS盖帽王穆托姆博。
一组想一想都让人血液风起云涌的系列赛……
1994年黑八的另一个意义在于，自那之后，穆托姆博开始有些坏了。
他接过兰比尔、马龙的交椅，成为横肘门新锐。
上到帕里什、韦伯、乔丹、罗德曼、比卢普斯、阿伦、詹姆斯、卡特，下到柴尔兹、亨特，童叟无欺老少咸宜吃过他肘子的暗亏。
以至于背身撤空引人跌跤、偷打小肚子、趁裁判不注意按后腰、朝乔丹抖激将法，层出不穷。
集大成的终极产品，是他老人家盖完帽后的摇扇指和蔑视眼。
虽然1997年被乔丹以牙还牙扣完后回摇过一次，他还是把这两招当商标背着在江湖行走。
这是他防守的一部分，他了解防守的一切秘密。
他师兄尤因的秘诀是在对手来劲时一个猛恶犯规把人推场边，所谓“让他清醒一下”。
他的摇扇指功能更多：
让人惧，让人怕，让人恼，让人羞，让人恨，让人怒。
总而言之，让对面的人没法处于心平气和的状态。
他对那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物——也是篮球史上最伟大人物之列——们毫不畏惧的摇过手指说过NO：
大梦、罗宾逊、鲨鱼、尤因、莫宁、邮差、巴克利、雨人……以及乔丹。
他是真正的、已经失传的禁区大山。
他从来不很壮硕，不以力雄人。
他有完美的防守脚步、卡位、判断。
他的防守如此具有技术含量，以至于到了四十岁还能把年轻野兽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在这个防守者分崩离析的年代，杰森·科林斯之类防背身高手毫无篮板、封盖能力，大卫·李篮板之佳与防守之松堪为对比，克里斯·安德森能捕飞鸟却挡不了走兽。
只有穆托姆博：
他狠辣、聪明、后发先至，精通所有把戏，每个环节，他都是大师。
少侠们的防守不知深浅，只顾舞刀弄枪；内家高手的防守沉稳内敛，靠功夫和积淀抵挡。
穆托姆博从29岁时就自利反钝了。
他的内力太多，数据溢出，大可以张牙舞爪。
你挥掌拍他，他先一步把你腕骨扭脱；你提剑刺他，他两指把剑震断了；你两路人马修理他，打算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他一手掐巴死俩，末了朝你摇摇手指，微笑问你：
“汝比大梦、鲨鱼如何？
”
4
叫乔丹做佐敦，叫库科奇做古高的港译法里，曾叫他做莫汤宝，乍听以为是老火汤煲之类。
不知道定港译的那位是不是被他排山倒海的火锅所染，蘸汤带水的就想到这个词。
当然，他就是一个火锅的代言。
火锅讲的是热闹，大火煮沸，厚汤载物。
万千众生可以放进去涮。
挑食的觉得一律以火逼之味道不精细。
但火锅又是至刚至厚至豪迈的吃食，心胸宽阔包罗万有什么都可以下去煮，围炉一圈，吃的就是大刀阔斧痛快淋漓。
所有球员都会告诉你，穆火锅到哪里，哪里就有大笑、大声和大热的气氛。
乔治城盛产硬汉，而他比尤因、莫宁，又多加了一份豪迈。
直到2009年春天，哪怕上场比赛不多，他也是板凳上最好的拉拉队长。
江湖上的大豪，他是最适合的形象了。
他的一切都很大，包括他大船般的鞋子。
这样笑起来风云变色，吼起来地动山摇的男人，他所在的更衣室怎么可能不好？
所以，哪怕供着不打比赛，火箭也需要他。
这就是镇山之佛，定海神针，是《魔戒》里的树人，是诸葛亮北伐时队里七十岁的赵云。
四虎已没，唯卿尚存。
直到共工氏怒触不周山，天柱塌地维陷。
他说，结束了。
怎么说呢？
当然，最完美的结果，是他老人家无病无灾，健康引退，像比尔·拉塞尔那样收山。
实际上，本季前半，他老人家已经可以去颐养天年了。
解甲归田，老婆孩子热炕头，何必还披甲上马白须飘拂的来和孙子辈的小孩子搏命？
乔治城出铁血硬汉，莫宁在去年慷慨豪侠的倒下，就是最好的例子。
穆大山，和师兄弟们一样，以及之前的巴克利，都不是轻飘飘软绵绵的人。
近二十年，穆大山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脑袋别在裤腰带的好汉。
这是他打球的风格。
他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知道受伤对自己的影响。
但他老人家还是出来了，42岁。
天勾42岁还打球是因为湖人正在巅峰，他有望收获一冠；帕里什43岁还打球是因为他去了公牛抱大腿。
瓦罐难免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他肯定知道。
他和莫宁一样是倒在战场上的，倒下去时还惊天动地。
玫瑰花园全场起立为他鼓掌。
打篮球，打到没法打的一天退役，就是这样子了。
您42岁了，这是图什么呢？
2007年1月他说，“十六年前我进入这个联盟时，我告诉自己，我得有一件事值得人们铭记。
那就是在这项运动之中，曾经有过的最伟大的防守球员之一。
”
而实际上，他早已达到甚至远远超过了这一点。
原因？
他肯定是不会多说的了。
大山不言，只屹立到沧海桑田地壳运动把他推倒为止。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说了，你也不明白。
”
——《倚天屠龙记·有女长舌利如枪》
5
如开头所述，他是连绵不断的山群。
篮球之于他，甚至还只是山的一部分。
1987年他去乔大，想做个医生。
一年内他学会英语。
毕业时，他已经能说英语、法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以及5种非洲部落方言。
有语言学和外交学双学士。
他那可敬的母亲（一位居然能够生育出如此大山的女性……），因心脏病早逝。
他用九年时间，筹到到2900万美元——其中有他的1500万——建了金沙萨四十年来第一座新医院。
他有一子一女，他还收养了四个孩子。
他和奥拉朱旺，是90年代以来场外最受尊敬的两位。
文武全才，仁义智信。
他是职业体育史上对公共事务最热心的人物之一。
而且，毫无疑问，无论场上场下，他都是职业体育史上品德最高尚的人物之列。
他的慈善事业，他的医院，他的电视台，他为刚果人民做形象代表，他满世界代言刚果形象、呼吁抵制贫穷、呼吁种族平等、为国际球员谋福利等等等等故事，在他42岁时，刚刚开始。
在玫瑰花园，他解盔甲换朝服，出将，入相。
对他来说，职业篮球的事务略告一段落，只是赏完了群山的一部分。
至于他的大山人生，还远远波澜起伏横无际涯着。
中锋、封盖、摇手指，只是他众多人生角色的一个。
爷，领这批不成材的弟子这些年，您多费心。
现在，由他们自己去拼，您忙您济世救民的慈悲事吧。
您厮杀疆埸关山万里战天斗地和众神们对劈雷霆的事儿，我们恭敬记住存脑子里，永远记得：
您是条汉子，是真爷们，是顶天立地的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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