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公墓.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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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公墓
蝴蝶公墓
作者:
蔡骏
蝴蝶公墓
词:
蔡骏
白:
三千年前,你一睡不醒
你在地底潜伏
我在人间等候
你吐丝作茧自缚
我望眼欲穿孤独
你任沧海换了桑田
我任石烂再加海枯
一场梦做了三千年
惟有誓言永远不变
你我相约在蝴蝶公墓
白:
在这个冷酷的夜
我走进荒凉废墟
看见墓碑上
刻着一对美丽蝴蝶
刹那间月光掉下眼泪
打开传说中蝴蝶公墓
今夜灯火无比灿烂
你身着七彩蝶衣
走遍茫茫尘世翩翩飞舞
打开传说中蝴蝶公墓
但愿时间就此凝固
你我用翅膀祝福
走遍前生今世梦魂几度
白:
三千年后,你从梦中复活
特别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不可能有雷同,抄袭盗版者将受到“蝴蝶公墓”的诅咒!
引子
“今夜,他将复活。
”
“你说谁?
”
“嘘——”牙齿间发出哆嗦的碰撞声,在漆黑的病房里清晰可辨,一个幽幽的年轻女声吟道,“他来了……”
房间里立刻鸦雀无声,几个人全都缩进被窝里。
1秒钟,10秒钟,60秒钟,那个声音渐渐从走廊里传来——“笃、笃、笃”,准确地飘进柳笆的耳朵里,她将脸深埋在自己的枕头里,生怕会有一只手掀开她的被子。
“依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那个脚步声进入了病房,隐隐有道光隔着被窝亮起,但谁都不敢睁开眼睛把头探出被子。
少女柳笆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她感到那个影子就站在自己的床头。
影子凑向她的枕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身体,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却能感到那双冰凉的手掌。
半个身体都要被冻僵了,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将头伸出自己的被窝。
刹那,时间凝固。
幽暗的光芒猛刺入瞳孔,如猫眼般疾速扩大,将那影子完全摄入脑中……
10秒钟后,病房里恢复了一片漆黑。
只是房门还敞开着,诡异的夜风呼啸而入。
有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道:
“柳笆,你看到吸血鬼了吗?
”
“我看到了。
”
“上帝啊!
”另一个人也颤抖着睁开眼睛,“吸血鬼长什么样?
”
柳笆依然睁大着眼睛,灰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波光,嘴角微微翘起——
“非常迷人!
”
“愿主宽恕你!
”一个满头白发的病友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让吸血鬼下地狱去吧。
”
18岁的柳笆穿着睡衣下床,来到子夜的窗户前,在病友们怨恨的目光中,她打开了紧闭的玻璃窗。
窗外是一片墓地。
她看到了数百个十字架,密密麻麻地树立在空地上。
有的泥土早已被雨水冲走,露出地下浅埋的棺木。
一片奇异的白雾笼罩着墓地,几块高大的墓碑宛如站立的死人。
她的心里重重一沉,这也是病房的窗户永远紧闭的原因。
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猫头鹰发出可怕的叫声,扑向墓地里肆虐的老鼠。
柳笆抬起头,一轮月光异常明亮,轻轻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也照亮了这片荒凉的墓地。
月光照亮的她的嘴角处,隐隐有一道红色的血迹。
两年前,16岁的柳笆搬进了这个病房。
卡申夫院长说她得了肺痨病,必须要在医院长期修养,否则很难活过20岁。
面色苍白的她经常咳血,她常常站在镜子前顾影自怜,院长女儿伊莲娜是她唯一的朋友。
有时她半夜偷偷打开窗户,看着外面荒凉的墓地,感到有个黑影从地下爬出来,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
他是吸血鬼。
白昼在坟墓中睡眠,夜晚爬到人间作恶,骗取少女们的爱情,吸取少年们的精血——他就在我们中间。
是的,柳笆看见他了。
看见他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同样苍白的脸上,有一对鲜红诱人的嘴唇。
她还要再见到他,投入他的怀抱,轻吻他的红唇。
柳笆光着脚丫走出病房,穿过那道悬空的“天桥”,月光从玻璃顶棚落下,将她冷冷地沐浴了一遍。
正当她等待他的出现时,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几声惨叫。
凄惨的尖叫响彻夜空,如锋利的手术刀划破胸腔取出心脏时的啸叫!
惨叫声还在继续,死亡的空气从病房里迸裂而出,飞溅到医院每一个角落。
她的心似乎也被挖了出来,扑嗵扑嗵在破裂的胸腔外颤栗。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颤栗在继续,惨叫在继续,吸血鬼在继续。
终于,柳笆挪动步子回到走廊,循着最后那声尖叫的方向,来到有大壁炉的房间里。
壁炉里燃烧着绿色的炭火,照亮了她的眼睛,也照亮了那个“人”。
“晚上好,柳笆!
”
一张微笑着的嘴唇,一抹淡淡的血迹,一双幽深的目光。
四分之一秒,在柳笆恐惧的尖叫声中,锐利的金属刺破了她的心脏。
生命的第一层
卵
命运,犹如眼前没有尽头的路。
子夜0点整。
车窗外是茫茫黑夜,只有零散星光点缀。
对面偶尔开来一辆卡车,灯光晃过,令人目眩。
这辆3.0的越野车一路颠簸,后排的数码摄像机也晃得厉害。
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回过头来,脸庞居然是暗绿色的——原来夜视灯正对着她,女孩长得还不错,长发围着20岁的脸颊。
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大光灯照着双向四车道的路,两边是郊区的绿化带。
十字路口既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路牌。
开车的小伙子放慢车速,犹豫间做出了选择。
“确定左转吗?
”
越野车里有两女一男,坐在后排的女孩端着DV,用夜视模式摄下这一切。
突然,前排的女孩回头喊道:
“冰雨,你快看!
我们晚上9点钟就经过这里了,现在还在这鬼地方转圈——开进黑煞阵了吧?
”
男人终于暴怒了:
“你再敢说一句,我就对你不客气!
”
这气势终于让她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越野车在午夜的路上开着,DV画面也稳定了许多,只有发动机在轰鸣。
挡风玻璃上的雨点越来越密,雨刷像扇子一样刮来刮去。
这样的野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古老的奇怪传说。
前方,灯光渐渐亮起,路边出现了一些厂房,还有些高楼隐藏在夜色中。
“快到家了吧?
”前排女孩忍不住问。
突然,车前灯扫过一个路牌。
后排的女孩叫冰雨,立即喊道:
“等一等,看看路牌!
”
男人本来已经开过去了,也马上刹住车,把车倒回去几米。
终于,车窗边出现了那个路牌——
黄泉九路
孤独的路灯光线下,这四个字隐隐发出血红的反光,如墓碑铭文般醒目。
荒郊子夜,雨点如飞虫般闪过,似乎穿入了冰雨心里。
端着镜头的手微微一颤,能听到牙齿间的颤栗。
越野车里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黄泉九路?
”
小伙子对长发女孩忿忿地说,“快到家了?
这就是你的家吗?
”
女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地狱的第19层》里写到过这个路名!
”冰雨说话了,她把镜头对准路牌上的字,“没想到真有这条‘黄泉九路’,我们来到小说里写到过的地方了!
”
“不会搞错吧?
怎么开到这鬼地方了。
”
“别害怕,之所以我们会恐惧,只是因为‘黄泉’、‘九泉’之类的词罢了。
其实有黄泉九路,就一定有八路、七路,笔直开过去就会找到出路的。
”
“不管是哪一路,总之都是‘黄泉路’!
”
男人也不管说话是否忌讳了,他转动方向盘向前开去。
镜头迅速远离路牌,“黄泉九路”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又开过多少路口。
两边大多是厂房,或者建筑工地,要么干脆就看不清,基本没见过人影。
“等一等!
”
端着DV的冰雨叫起来,她调整一下镜头焦距,对准车子右前方。
果然,路边依稀有一个白影浮现,在黑夜笼罩下简直像UFO。
前排的女孩也注意到了:
“那是……什么……东西……”
男人脚下的车速放缓,车前灯打足了照向前方。
居然……居然是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没有撑伞,就这么站在雨幕里,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白色衣裙,像是终南山古墓派的传人。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随着汽车逐渐靠近,那女子抬起一只手,轻轻挥舞了两下,做出拦车的手势。
“这半夜黑灯瞎火的,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路边拦车呢?
”前排的女孩很是害怕,“我看她有些邪门,不会是强盗的诱饵吧?
”
男人踩下了刹车:
“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碰上坏蛋了?
”
越野车停在白衣女子身旁。
冰雨打开右后车门,同时,一阵奇怪的风吹进车厢,将前排女孩的长发吹乱了。
车外雨点也随风打在镜头上。
将镜头对准车外,只见午夜幽暗的路灯下一袭白衣。
神秘的女子依旧垂着长发,弯腰屈身跨进了车门。
夜视镜头里,白衣女子的脸依然发绿,但要比其他人更浅些。
这张脸很漂亮,一双大眼睛引人注目,眉毛和鼻子也很是标致。
再加上一张年轻的瓜子脸,乌黑垂下的长发,一身如雪的白衣,真貌似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人物。
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脸上有一些深棕色的血斑,嘴角似乎也有这样的血迹,双唇显出另一种可怕的颜色。
长发女孩战战兢兢地回头问道:
“出了什么事?
怎么会半夜站在路边?
”
白衣女子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隐藏的幽怨,透过镜头传递到冰雨心底。
“有人欺负你了吗?
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
神秘女子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她真受到了惊吓,先送她去医院吧。
”
开车的男子说:
“我连这是哪条路都不知道,怎么找得到医院啊。
”
冰雨在镜头后问:
“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路吗?
”
终于,神秘的白衣女子说出了三个字——
“黄泉路。
”
冰雨的DV又是一颤,白衣的女子嘴角上扬,目光直视着镜头。
同时车子晃了一下,开车的男子显然也被吓到了。
镜头好不容易重新摆稳,车子也继续向前开去。
窗外仍然是茫茫无边的雨夜,一些零星的灯光忽而闪过。
前排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
白衣女子依然只说三个字——
“鬼美人。
”
这三个字说得异常清晰,车子又猛晃了一下,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行道树。
冰雨原本冷静的声音也颤栗了:
“你说什么?
鬼——美——人?
”
白衣的不速之客微微颔首。
“你从哪儿来?
”
神秘女子的眼神有些异样,忽然把头靠近了冰雨,眼睛几乎已贴着镜头了。
一个幽幽的女声——
“蝴蝶公墓。
”
时间突然凝固。
几秒钟后响起了一阵啸叫,镜头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东西,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爬过。
前排的女孩尖叫起来,冰雨的镜头也天旋地转——在黑色与绿色不断交替的光影中,男人与女人齐声惨叫,仿佛有人用刀子割他们的肉。
突然,挡风玻璃上出现许多深色污点。
镜头前有什么飞来飞去?
不计其数的小黑点,像夏夜里扑火的飞蛾,密密麻麻飞向驾驶座。
这时对面闪过一道强光,伴着男女声凄惨的尖叫,隐隐看到一辆大卡车,正穿破雨幕向他们冲来。
瞬间,眼前又一阵剧烈摇晃,同时响起巨大轰鸣。
整个世界乱成了一团,鲜血般的液体喷射上镜头。
回到阿鼻地狱——
就在尚小蝶忍不住要喊“救命”时,液晶屏突然变作一团漆黑,耳机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世界末日?
蜷缩在黑暗寂静的女生寝室里,宛如恶梦中醒来。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刚才觉得手臂如刀割般疼痛。
原来流下来的并不是血,而是一大把冷汗。
还在不停地喘气,窗外吹进来的风更凉了——仿佛车门就开在她身边,视频里神秘的白衣女子,伴着夜风坐到寝室上铺,玉手搭着小蝶的肩膀,献上冰凉如铁的红唇。
小蝶索性披上一条毛毯,再壮起胆子看看电脑。
这段视频已全部播放完毕了,总长度23分13秒——故事在地狱中结束。
晚上22点半,宋优还在寝室里上网,曼丽好像已经睡熟了,田巧儿和白露依然不见踪影。
没人感到上铺的异样,也没人察觉尚小蝶的恐惧。
好像她在另一个世界,笔记本里播放的那段视频,发生在另一个星球。
视频藏在一张光盘里,她把光盘从笔记本里退了出来。
光盘正面就像古代的铜镜,映着她模糊的眼睛和嘴唇……
6月6日清晨5点55分
一望无际。
眼前是混沌的宇宙,在天际线的穹顶弯曲处,包裹着白色半透明的次级卵膜;她蜷缩在卵体中央,冰凉的手脚几乎抓在一起,变作沉睡的卵细胞核;周身都是凝胶状的细胞质,充满着微丝和环层板,内质是富有营养的棗卵黄。
这是她的宇宙,时间与空间的“奇点”,等待大爆炸那一刻到来……
2006年6月6日星期二,凌晨5点55分55秒。
小宇宙引爆。
在0.01秒的世界无限膨胀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卵生在女生寝室的右上铺。
晨曦透过花布窗帘乍泻,瞳孔失去了眼皮保护,微光如毒箭刺入,视网膜轻轻呻吟。
天花板是虚无的昏暗,五人女生寝室的轮廓已渐清晰——对面上铺隐隐传来田巧儿的欧洲香水气味,自己下铺宋优吃剩的隔夜蛋糕味,抑或曼丽那精致的小零食们的诱惑,还有白露那一叠旧书的油墨味,
最奇怪的气味却在自己脸上,浓郁的芳香充塞鼻息,如古寺神龛前缭绕的香烟,又似清明坟头烧剩的冥钞气味。
伸手摸了一下,手指上多了张美丽的脸。
这张脸仅有邮票大小,在红色的背景衬托下,有粉色的脸颊、蓝色的眼睛、棕色的眉毛、卷曲的绿色长发、鲜艳如血的双唇,这是如雕塑般的绝色美女,化上了最浓烈的彩妆,在古希腊戏剧里方可得见。
仅保持了不到5秒,这张脸就变成一个骷髅,漆黑的背景上一堆白骨,深深的眼窝燃烧着鬼火。
心头狂跳起来,手指也僵在半空。
任由美女与骷髅的脸庞,不停来回交替。
寝室里又亮了些,迷糊的双眼睁得更大,才发现美女与骷髅两边都存在,只是不断扑扇着翅膀。
一只蝴蝶。
停在她左手指尖上的,是一只蝴蝶。
美女与骷髅——是蝴蝶两片翅膀上的图案。
这只蝴蝶身长相当于两张大头贴,双翅展开还要大。
头部是白色的,前端长长的触须火红,整个躯干和脚纯黑,细看还有许多绒毛,一对大大的复眼,正如人一般凝视她双眼。
最奇特的是它翅膀上的图案——
左边翅膀上是一张美女的脸庞,竟和化着彩色浓妆的人类美女一模一样。
右边翅膀却是一个人类的骷髅头,黑底白骨似乎刚从坟墓里挖出来一样。
一边是鲜艳的生命,一边是恐怖的死亡。
人类生命的两极,同时呈现在这只蝴蝶的一双翅膀上。
缓缓摇了一下手指,这不速之客竟丝毫不怕,翅膀上闪闪的彩色鳞片,发出幽魅的香气。
于是她用力挥舞左手,蝴蝶从指缝间轻巧地逃走了,停在寝室写字台上。
美女与酷髅交替变幻,仿佛发出某种挑衅。
她戴上眼镜,披上外衣,光着脚丫爬下上铺,幸好没吵醒室友们。
她轻轻扑向写字台,几乎抓住蝴蝶的一刹那,它又一次逃之夭夭,飞上了门锁把手。
穿上凉鞋抓过去,蝴蝶灵活地飞开;在抓住门把手的同时,门开了一条小缝,它如薄纸片飞了出去。
女孩追出门去,清晨6点的阴冷的女生楼,青灰色的走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那鲜艳的蝴蝶,忽上忽下地飞舞。
当她追到楼梯口时,蝴蝶摇摇摆摆飞下了楼梯。
她紧紧跟着蝴蝶,一口气冲出了女生宿舍楼。
当所有人都在梦里时,她却在清晨的露水中,追逐一只奇异的蝴蝶。
它在眼前翩翩飞舞,几度伸手要抓到,却差之毫厘功亏一篑。
蝴蝶调皮地扇动翅膀,一路留下暗香,飞出了S大宿舍区,但它既不飞高也不飞远,一直保持在她视线之内,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踏过潮湿的小径,她跟着蝴蝶来到学校花圃——“蝴恋花”,这里就是它的老巢了?
没想到蝴蝶又飞出花圃,她捂着衣领满腹狐疑地跟下去。
小道越来越荒凉,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陌生,这是清晨偏僻的校园一角。
尽管考进S大已快一年,但还从没来过这里。
鲜艳的蝴蝶,在这单调的清晨异常醒目,尤其是翅膀上的美女与骷髅——绝大多数生物体都是左右对称的,以往见过的蝴蝶或飞蛾,两边翅膀也都是一样的。
她从没见过左右两边不一样的动物,这完全违背了大自然规律,好像偏要和达尔文较劲。
而美女与骷髅的两片翅膀尤为可怕,分别代表了美好与死亡,不知它要飞到哪一边去?
蝴蝶飞进了一片夹竹桃林。
那是片盛开着的夹竹桃,红色与白色的花朵交替闪烁,还有凋零的花瓣在泥土下慢慢腐烂。
她也曾喜欢过这种花,尽管爸爸告诫过她许多遍:
夹竹桃有毒。
蝴蝶在有毒的鲜花里穿行,穿过那些深绿色的竹叶,飞向花丛间的小河。
这条河孤独地流淌在校园最荒凉的角落,不到10米宽的两岸,开遍了夹竹桃花。
那只蝴蝶飞出树丛,来到河岸边一块空地,这里没有夹竹桃,只有一大片荒草。
第一次来到这条小河边。
河水绿得让人心里发瘆,那不是天然碧水的那种绿,而是充满着水生植物的浑浊绿色,看不清河里有什么东西,就像铺满了深绿色颜料。
多年的陈腐气味弥漫着河面,就像小时候闻到的苏州河。
陈腐气味连同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女孩,镜片上有些模糊,她感到一阵恶心。
穿着凉拖鞋的双脚,被野草磨得又痒又疼。
就在她受不了要离开时,神秘的蝴蝶又出现了。
美女与骷髅的翅膀,在绿色的野草中飞舞着,落在一个暗红色的物体上。
草丛里好像是个书包,蝴蝶停在书包上不动了。
她在野草中蹲下来,仔细看那只书包——红色的女式书包,高中和大学小女生里一度流行过,她的很多同学都有这种包,可以双肩背着,但女生通常习惯单肩背或拎在手里。
在这清晨荒凉的小河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书包呢?
暗红色的书包鼓鼓囊囊,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沾了厚厚的尘土,可能已在野草中躺了几个月?
或者好几年?
带着美女与骷髅的蝴蝶,它为何飞大老远,最终停在这个东西上?
忽然,视线里又掠过一点红色,她继续向河岸边看去——在几乎靠着水岸的地方,躺着一只红色的鞋子。
女鞋。
红色。
中跟。
穿在年轻女子脚上应该很漂亮。
但很少有大学女生会穿这样的鞋子。
红色的女鞋,带着一些灰色污渍,在绿色的河岸边分外显眼,没被涨潮的河水冲进水里,算是它的运气了。
深绿色浑浊的河面上。
继续飘来迷离的雾气。
孤独的书包在草丛里。
停着一只神秘的蝴蝶。
还有,血红色的女鞋,它曾穿在哪一只纤纤玉足上?
简直要变成一首恐怖印象派诗了!
她的睫毛连同牙齿都在发抖——
蝴蝶突然飞了起来。
她几乎摔倒在地,赶忙站起来回头就跑,两只拖鞋“叭嗒叭嗒”踩在草地上,就像后面有人跟随她的脚步。
在清晨的薄雾中撒腿狂奔,听着自己恐惧的心跳,要远离那神秘的书包,暗绿色的小河,鲜艳有毒的夹竹桃……
她的名字叫尚小蝶。
6月6日下午17点30分
S大校园由清晨化为白昼,太阳在正午悬挂了片刻,下午又被吞没进了乌云。
尚小蝶低着头冲进食堂。
清晨奇异的经历,让她整天食欲不振。
有认识的同学走过,却对她视而不见,好在她早已习惯被忽视和遗忘。
但清晨那只蝴蝶,是永远都无法遗忘的。
还有,躺在小河边的红色书包。
一整天心神不宁,好像自己掉进了那书包里。
那只蝴蝶,左边翅膀是美女的脸,右边却是个骷髅头?
停在红色的女式书包上——很想知道那书包里有什么?
可那东西看起来太脏了,实在不敢用手去碰。
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把刚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
因为她又想起了那条小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在S大却颇为有名,在中文系诗社的笔下,这条暗绿色的小河被封为“幽灵小溪”。
抗战时日本军杀了许多学生地下党员,把尸体扔进小河里。
从此,这条河变成浑浊的深绿色,每年夏天都会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
50年代,果然从河底发现了几十具尸骨。
文革十年,常有性格孤傲的老教授,受到侮辱后便一气之下沉了河……
突然,手机短信声响了起来,是同学陆双双发来的短信:
今天是2006年6月6日,百年一遇的六六大顺的日子,祝福你万事称心如意^^
尚小蝶苦笑了一下,这“百年一遇的六六大顺的日子”,她却在“幽灵小溪”边看见了可怕的蝴蝶和书包。
但这条短信(可怜她今天只收到了这么一条)确实安慰了小蝶,心头微微一暖,拨通了这个最熟悉的号码——
迎接她的是SUPERSTAR的彩信声,几秒钟后响起陆双双的声音:
“喂,小蝶,看到我的短信了吧。
”
“双双,你现在能来食堂一趟吗?
”
“现在?
不行啊。
”陆双双用压低了的气声说,“我现在和秋水一起吃饭。
”
秋水是谁?
是双双新交的男朋友?
但小蝶还是执拗地说:
“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发现了……发现了……”
“什么?
”
“哎呀!
”小蝶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你别问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吃好饭就过来吧!
”
“好吧好吧,别着急,我很快过来哦。
”
小蝶放下手机,心底感到一丝歉疚。
陆双双是她在S大唯一的朋友,最近双双好不容易交了个男友,却在紧要关头打断了他们。
可除了她之外,偌大的S大校园里,小蝶确实找不到第二个真心说话的人了。
又在食堂坐了半个钟头,当她低头发呆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背后。
尚小蝶吓得跳了起来,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陆双双。
“吓死我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
双双看起来很开朗活泼,穿着牛仔裤长发飘飘。
虽然谈不上美女,但背后看还颇能赢得回头率,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说:
“我和秋水就在校门外面吃馄饨。
”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
“算啦,我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什么事情神秘兮兮的,我可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你刚才电话里说捡到了什么?
是不是钱包?
”
双双开始幻想眼前整整一麻袋的人民币。
“汗,不是钱包,而是——”尚小蝶实在无法形容,“哎,跟我过去就知道了。
”
她领着陆双双跑出食堂,沿着清晨追逐蝴蝶的路线,一直来到学校花圃。
黄昏时分,校园这一角寂静无人,双双疑惑地问: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
尚小蝶并不回答,拉着她跑到夹竹桃林。
当双双看到浑浊的绿色河水时,不禁骇然道:
“幽灵小溪!
”
鲜花背后是暗绿色的小河,令人生畏的水面上,一只鲜艳的蝴蝶正翩翩飞舞。
就算烧成了灰,小蝶也认得它——美女与骷髅的翅膀。
它从“幽灵小溪”上掠过,翅膀激起涟漪,竟似蜻蜓点水般。
蝴蝶又飞到了荒草地里,尚小蝶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天色渐暗,刚走几步就被什么绊了一下,幸好是泥土和草丛,就像摔在橡胶垫上,双双急忙把她拉了起来。
“书包!
”
双双叫了起来——那只暗红色的女式书包,再次跃入视野。
还是清晨的神秘书包,静静躺在河边野草丛中。
刚才就绊倒在它上面了,好像偏要和尚小蝶作对。
蝴蝶又飞了回来,停在脏兮兮的书包背带上。
向几米外的河岸看去,那只漂亮的红色女鞋,依然孤独地沉睡着,似乎在等待另一只红鞋归来。
这只红色女鞋,绊倒她的书包,还有奇异的蝴蝶——早上的情景又克隆了一遍,只是晨曦换做了暮色。
蝴蝶两次带她到同一个地方,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或许这神秘书包还另有隐情?
这一回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尚小蝶的手缓缓伸向地上的书包。
但在摸到书包的一刹那,手指又如触电般弹了回来。
反复犹豫间,黑夜即将降临,河流渐渐模糊,就连鲜艳的夹竹桃花都黯然失色。
双双急了:
“晚上绝对不能待在幽灵小溪,学姐们说夜里所有的淹死鬼,都会悄悄爬上岸来唱歌,方圆数百米内,半夜都会隐隐听到可怕的歌声。
”
水面上仿佛伸出一只漆黑的手。
她们吓得转身就要逃走。
但在小蝶挪动脚步之前,却伸手抓起了书包背带——这是她活到20岁做得最大胆的事。
美女与骷髅的蝴蝶飞走了,暮色中再也看不清它鲜艳的翅膀。
手里拎着神秘的书包,感觉沉甸甸的,鬼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冰凉的触觉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疯啦?
”双双瞪大了眼睛,“这么脏的东西都要啊?
”
尚小蝶拎着神秘书包,飞似地离开河岸。
双双当然不敢留下,也跟在她身后狂跑。
趁着天黑前最后的光线,她们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寝室楼下。
“等一等。
”陆双双在后面弯着腰喊着,“喂,你能带这个书包回寝室吗?
”
是啊,被室友们看到拎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脏得像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又该如何解释呢?
闹鬼的小河边捡到的书包,准备交还学校失物招领?
还是蝴蝶送给她的神秘礼物?
抑或自己从淘宝网上买来的新书包?
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难不成再把书包扔回“幽灵小溪”?
就算免费进场,小蝶也不想听淹死鬼们的演唱会!
终于,她们想到了一个地方。
小蝶和双双走进女生寝室楼,悄悄转过底楼走廊,来到半地下室的仓库门口。
黑暗中推开仓库门,小仓库只有20个平方,里面全是些打扫房间的工具,平时也从不锁门。
尚小蝶打开电灯,把红色书包扔到一张破桌子上。
既然不能把它带回寝室,只能暂时放到这里了。
“哎呦!
脏兮兮的!
小蝶你不会发烧了吧?
”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都已经在这了,要不要打开它呢?
”
双双托着腮帮想了想,突然拎起书包,立刻又放了下来:
“啊,这个书包份量不轻啊,鼓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什么?
”
“所以需要你和我一起打开啊。
”
“会不会是个女学生的人头呢?
”
人头?
似乎书包随时都会打开,跳出一只血肉模糊的人头,在教室地板上滚来滚去……
“变态杀手将受害者肢解分尸,再将尸体各部分,装进书包扔到城市多个角落。
这样就算找到部分尸块,也难以辨别死者是谁?
就更别提找到凶手了,还有啊——”
“别说了。
”小蝶打断陆双双滔滔不绝的“推理”,她认输了,“我们把它扔回去吧。
”
“扔回哪儿?
幽灵小溪?
拜托,晚上没人敢去那鬼地方?
我可不想被淹死鬼拖下水去!
”
尚小蝶简直要被这书包搞得崩溃了:
“那你说怎么办?
”
“打开它!
”
忽然,陆双双眼中闪出亮光,就像冒险家找到了开启藏宝洞的钥匙。
小蝶还来不及阻拦,双双已拉开了书包拉链。
刹那间,一股异样的气味从包里喷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