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与唐传奇中侠客形象之比较.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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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与唐传奇中侠客形象之比较

《史记》与唐传奇中侠客形象之比较

2008年第1期

（总第101期）

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JournalofQiqiharJuniorTeachers'College

No.1.2008

Gener~No

《史记》与唐侉奇甲侠客形象之比较

张宇飞

（黑龙江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150080）

摘要:

司马迁为侠客立传与唐传奇作家创作豪侠小说反映出不同时代的文人心态,我们从

社会地位与正义精神的关系,彰显与隐遁的不同结局,君子耻盗与盗亦有道三个方面,时汉

唐两个时期,行侠这一社会现象进行综合对比分析,力图挖掘出侠客群体所承栽的社会意

义.

关键词:

侠客;史记;唐传奇;文化

中图分类号:

1207.5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9—3958（2008）01—0056-03

侠客这特殊群体的出现可以追溯到秦以前,千百年来,

他们传承着侠义的优秀传统,同时又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特

征.学界对侠客的研究在2O世纪2O年代开始全面繁荣,或

对版本进行考证,或者侧重于侠义主题的研究,而将经济政

治和大众文化综合起来,对两个不同时代的侠客特征进行分

析为数尚少.本文拟从此处人手,对《史记》和唐传奇中侠客

进行一番对比研究.

一

不同的社会定位相同的正义精神

与所有建立伊始的王朝类似,汉初社会并没有形成贯通

的意识形态,加之对先秦以来尚武养士风气的继承,上至公

卿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存在尚侠的风气.侠客这一特殊社

会群体,在秦汉交际的社会政治大变革的缝隙中得到了蓬勃

发展.《汉书?

游侠传》中载"侠者极众,而无足数者",就说明

了群侠蜂起的状况."长安炽盛,街间各有豪侠","郡国豪侠"

更是"处处各有",豪侠群体稳定的规模化特征已初露端倪.

秦汉时代的侠客多具有独立经济能力,是社会上的名流,是

争相交往的对象.司马迁按照侠的经济实力将其分为布衣之

侠,巷闯之侠,卿相之侠.本来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由于行侠

仗义,一跃成为无冕之王,进而通过行侠仗义聚拢人气,形成

庞大的社会关系网,将江湖上散侠收归他们帐下,他们自己

则成为这个集团的首领.他们具有独立的政治意识,不依附

于权贵,这是他们正义的表现.鲁国的朱家就是这方面的代

表人物.他甘冒夷三族的危险将季布藏匿于自己家中,并动

用私人关系,使刘邦赦免了季布的死罪,如果事情到这里结

束,那么朱家只算得上一个有权谋的大侠,然而后来季布官

至河东太守的要职,朱家却再不与其相见,说明朱家的侠义

行为并非以私利和自我标榜为目的.朱家恪守清贫,至死"家

无余财",可见,他之所以名闻天下"自关以东,莫不延颈愿

交",完全由于人们对他高尚品德的崇敬.

相反,由于他们强大的社会力量.使得许多有政治野心

的贵族,权臣,地方军阀不得不反过来结交侠客,如汉初的吴

王刘濞和淮南王刘安.汉文帝时发生七国之乱.条侯周亚夫

为平乱,就曾亲自拜会布衣之侠剧孟,"吴楚举大事而不求

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司马迁也评论得剧孟一人"若得一

敌国".剧盂母去世,送葬车超过千乘,声势何其浩大.《史记?

袁盎晁错列传》中记载以袁盎为代表的一批官员对侠的态

度."天下所望者,独季心剧孟耳.……今公常从数骑,一旦有

缓急,宁足恃乎!

"这段话清楚地表明汉时侠客无论在朝在野

都已形成了相当广泛的势力,不论诸王外藩,外戚宦官想要

保存自身还是扩大政治影响,都要依凭豪侠的势力.无独有

偶,索以恭谨着称的卫青将军,也曾为郭解求情,可见交情非

同一般.汉武帝一句"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洞

明了侠客布衣精神领袖的实质.侠客作为一个特殊的社会群

体,既是朝廷打击的对象,又是各方政治势力争相拉拢,对皇

权造成威胁的社会能量,而不依附"自立强"的特质则是他们

能够长久生存,不沦为政治鹰犬的基础.他们的社会定位应

收稿日期:

2O07—11—04

作者简介:

张宁飞（1981——）,男,黑龙江省阿城人,哈尔滨师范大学2005级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

中国古代文学.

一

56—

是上层社会中的布衣.

相比之下,唐传奇中的侠客往往是实实在在的下层民

众.中晚唐时期,诸多社会不安定因素,使得许多身份较为低

微的侠客有了崭露头脚的机会.同时,任侠风气作为社会风

俗的组成部分,对文人们创作产生巨大影响.唐代文人笔下

的侠客大多地位低微如贾人妻,田彭郎,僧侠,蓝陵老人.他

们没有显赫的社会地位,然而他们同样能够解人危困,甚至

能左右政治局势的走向.他们的出现不亚于条侯之得剧孟,

刘备之得诸葛亮.这些形象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当

时社会阶级桎梏的松动,体现了人性的张扬.在经济地位上,

他们多依附于卿贵之家,成为他们的门客.身份的隐蔽性使

得他们不可能形成集团化的侠客群体,因此,其社会影响力

不敌秦汉时的侠客.他们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行侠仗义,

仅凭一身正气和过人神技,不以势力胁迫,就其个人价值而

言并不输给汉代侠客.《聂隐娘》描写了一个奇侠女的成长经

历,以及她所承担的时代使命.聂隐娘受到师傅的严格训练,

对无故害人者绝不心慈手软,显然她的社会责任感带有一定

自发性.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幕僚有着鲜明不同的是,她有强

烈的是非善恶标准,坚持正义.弃暗投明更显示了她的知人

之明,"服公神明","知魏帅不及刘".这些下层民众中产生的

侠客,仍遵循着古游侠的行为准则,轻死重义,不求显名.又

如《无双传》中的古押衙,坚毅勇敢,沉默少言,他的身上集中

了智慧的思想和舍命全交的道德观念.为成全刘无双和王仙

客,杀掉所有知情人后又自杀,血腥的故事因他的侠义精神

而使人感到回肠荡气的悲剧美,那份简单和直接的表达令人

感叹和嘘嗟.在"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年代,侠客们成就了

英雄的美丽传说,触动我们心灵最柔软的部分.除此之外,唐

传奇中侠客还多以家奴,侍妾的形象出现,社会地位虽然低

微,却不见半点奴气,正所谓瑕不掩玉.这种低微使得他们的

行侠仗义不带任何功利色彩,更加可敬,不似剧孟,郭解饱受

笼络人心的非议,更没有作威作福令人寒心.如果有人还认

为侠客借交报仇而有冤冤相报的江湖厮杀之嫌,那么如义侠

这般赴他人厄难,执掌正义,替天行道可称是大快人心;如

果有人因为侠客的刺杀行为而将侠客与刺客混为一品,那么

如义侠这般以公理二字来区分是非曲直,可称得上是正义的

化身,他的侠义精神使他的"武"合理化,甚至神圣化.侠客是

平民英雄,他们身上集中体现了人性之美,证明了小人物存

在的社会价值,而不仅仅是拥有强大社会能量的豪侠纵横天

下.

二,彰显与隐遁折射出不同的文化心态

《史记》中司马迁为不能闻达的巷闾之侠而兴叹,赞叹郭

解等人广泛的社会影响力.透过他给予侠客的正名和显名,

可以看到其深层的心态特征——个人理想与遭际性格共同

作用的结果.其一,司马迁出生于史官世家,幼年便博古通

今.《太史公自序》记载了他父亲的遗志,表明司马迁写书的

目的之一就是要为"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显名.其二,李

陵之祸带来的巨大心理变化.汉初至汉武帝时代,是一个景

仰英雄,积极奋发的时代,正是这个时代造就了司马迁的人

生观.他的生活经历使他除了具有史官的责任感和良知,能

够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问题,这是他高出同时代人的地方.

而以天下为己任,又使他身上具有侠的特质.李陵案一出,群

臣各缄其口,只有司马迁挺身为李陵辩护,招致汉武帝大怒,

赐腐刑.当时"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司马迁为完

成写史的千秋大业,只得忍辱负重.一面是从天上到地下的

心理落差,一面是受难无人救的愤懑,此时的司马迁更能体

味有冤无处诉的普通人的命运.司马迁看到了社会历史发展

的非公正性,引发他对于理想社会的思考,通过古今之变来

找到一种认同,在对侠客的热切弘扬中,寄予了自己恩怨分

明,公平正义的社会理想,反对人治不公的现实.同时他以史

家笔法明示是非,显现出凛然侠义之气,有恩报恩,有仇报

仇,即使不报也要像郭解那样恩仇分明,这就是司马迁认可

的理想状态.因此为侠显名是情之所至,是人生重创下发出

的激言.通过对解危济困的侠客的颂扬来发泄心中痛苦与愤

懑,呼唤社会人心.

与司马迁的刻意为侠显名相反,唐传奇的作者多将侠客

结局设计为归隐出世,表面上的显名与遁世折射出深层的士

人文化心态差异.唐代是一个思想兼容并包的大时代.佛教

的势力遍及下层民众,历朝皇帝又都尊崇道教.唐玄宗把道

教推到国教地位,拜道士为师,同时玄宗也并不排斥佛教思

想,从他亲注《金刚经》便可见.大臣张九龄赞颂玄宗"三教并

列,万姓知归".实际上,唐王朝基本上还是遵循宗教信仰自

由的政策,这令道,佛两家在此时期都得到长足的发展.儒教

与佛,道二教区别在于儒教是规范性很强的学说,明确的示

人以是非,而佛道则更多在精神层面起到导向作用,追求精

神自由,更容易为人接受.唐代文人在世界观和人生观上深

受佛道二教的熏染,突出的表现便是传统的儒家积极进取精

神与佛道出世思想的融合,形成一种所谓"功成身退"的思

想.即作人世观,作出世想.他们要求侠客应完成儒家立功,

立言的要求,实现其人生价值的同时,让生命再回归到超凡

脱俗的自在境界.所以"功成身退"的思想实际上是融儒释道

三家思想于一炉,是唐代文人对生命的最完美的诠释与期

许.许多豪侠小说的作者就是宗教的信徒,如杜光庭被称为

"道门领袖",段成式尤深于佛书,裴刑笃信道教,于是在他们

笔下,豪侠对自身理想,价值的追求,往往由隐而显,又由显而

隐.如谢小娥遁入空门的结局给父夫之仇划上了圆满的句

号,将冤冤相报止于佛门之外.再有《田彭郎》中的/Jql".主人

与宾客宴饮,欲乐器助兴,而"更漏已传,取之不及",将散之

时,小仆请缨"若要琵琶,顷刻可至".小仆倏忽往来令王敬弘

甚为惊异又不得不相信.在短暂的大显身手后,小仆即提出

归田的愿望,临走前献上偷皇上玉枕的田彭郎作为报答."上

喜得贼",大加赏赐了王敬弘,而同样当赏的小仆却无处可

觅.又如袁郊笔下的红线便经历了前世罪今世赎的过程,"前

世本男子,……时里有孕妇,忽患蛊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妇

人与腹中二子俱毙.是某一举,杀三人.阴司见诛,降为女子.

使身居贱隶,而气禀贼星……固可赎其前罪,还其本身."红

线的神异本领来自神授,前世以医术救人灾患,今世以神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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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人不赡",前世今生的衔接将神秘莫测的侠客拉回到现

实.接着红线以"伪醉离席.遂亡所在"展现了道家不为富贵

所拘的出尘人格.侠客的淡然抽身增加了仙家形象的神秘色

彩,再次拉开了侠客和现实人生的距离,回到自由世界.在道

家的观念中,在生死,是非,功利之上还有至善至美的道存

在,它无欲清净,不染尘埃.因此,侠客归隐是对世俗世界的

超越,也是作者返璞归真的心理追求.

三,君子耻盗与盗亦有道

侠的社会出身很复杂,有王公贵族,也有没落士人,有商

人财主,也有无产流民.同时,侠又不是一种专门职业.因此,

出身,资质决定了侠客队伍的良莠不齐.布衣之侠通过个人

奋斗可以跻身豪侠之列,也可能因为生计与盗贼合流.所以,

侠与盗有着天然不可分的关联.司马迁与唐代士人对盗的不

同评价体现了对于侠的道德期待的差异.在先秦典籍中,《孟

子?

告子》讲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庄子?

山水》有"君

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宅心仁厚,走正路的人才算得上光

明磊落的君子.行为不端,不守节操,不管是临危受命,还是

借交报仇,本质上都是窃.司马迁对侠客的道德定位基本与

君子持平,"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

之口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

多者焉."这不是侠独有的品格,也是孑L子评判君子义士的标

准.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