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的琴》一曲传统产业工人的挽歌.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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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的琴》一曲传统产业工人的挽歌

《钢的琴》一曲传统产业工人的挽歌

　　［摘要］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有很多由于体制改革而倒闭的大型国有企业。

而那些曾经在这些企业工作和生活的工人们也为中国的现代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钢的琴》讲述了一个国有企业下岗工人陈桂林与妻子离婚争夺女儿抚养权的故事。

影片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将故事演绎得饱含真情、感动、幽默与乐观。

导演通过一系列的喜剧桥段，在诗意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中表达了对中国传统产业工人的悲悯和敬意。

　　［关键词］《钢的琴》；中国传统产业工人；诗意现实主义

　　“现代化是一个创举与毁灭并举的过程，它以人的错位和痛苦的高昂代价换来新的机会和新的前景。

”①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传统产业工人的命运也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国有大型工业企业里的工人们是为国家作贡献的先锋和主力。

然而由于经济政策的转变，他们的生活一再陷入窘境，伴随而来的是经济来源的不稳定，社会身份的重新定位和情感生活的空虚彷徨等一系列问题。

但是，那种属于他们的行为方式和情感共鸣却成为那一代工人的共同回忆。

《钢的琴》中的主人公就是钢厂的一名普通工人，由于工厂倒闭，妻子与他分道扬镳，要嫁给卖假药的有钱人，并想带走女儿。

为了留住学习钢琴的女儿，他想尽办法，召集曾经的工友们为女儿亲手制作了一架钢琴。

导演借助这样一个故事为我们展现了当代工人的悲情史诗。

　　一、明暗两线并进，体现双重情感诉求

　　影片采用明暗两条线索并进的叙事方式，将中年人的情感危机和工人对过去岁月的惋惜之情进行巧妙结合。

其中既反映了复杂真实的社会现实，也表现了工人阶级内心对过往岁月的缅怀。

　　影片的明线是陈桂林在面对自己和妻子的婚姻纠纷时，想尽办法留住女儿的故事。

妻子的嫌贫爱富让他面临失去家庭的危机，但他希望能够争取到女儿的抚养权，女儿是他最重要的情感依托。

但女儿的态度却是谁能为她买钢琴她就跟谁，女儿与他的关系中也渗透着经济因素。

在亲情上受到打击的陈桂林把情感寄托在情人身上，并打算有一天将这样的关系变为夫妻关系。

女人的中途背叛让他的情感再次跌入低谷。

他一个人游荡在废弃的工厂里，那支前苏联乐曲再次响起，他像歌中唱的那个女孩一样，在与情人的约会中，迷路了。

他的人生也迷路了，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没有工作，并将失去家庭、失去孩子、失去情人，一切未知让他陷入内心的极度空虚。

　　影片的暗线是陈桂林的工友们在与他共同制作钢琴的过程中，不断找回过去的工作激情，最终把做钢琴作为每个人心中对青春的祭奠。

影片以两根大烟囱为导火线，两次点燃工友们制作钢琴的热情。

起初大家在一起做钢琴只是为了帮助朋友，干活动力不足，没有激情。

但是在汪工组织大家开会，并做了深情的讲话，希望能够留住工厂这两根大烟囱之后，这些工友们被感动了。

这个工厂是他们曾经工作的地方，是属于他们的时代象征。

如今，工厂倒闭了，两根历史悠久的烟囱的毁灭将是这一代传统产业工人时代的终结。

这时，制作钢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帮助朋友，而是为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岁月，为了自己的血汗与青春。

于是，在动员大会之后，工友们的干活热情明显高涨。

激昂欢快的音乐烘托了他们努力工作并乐在其中的心情。

一个个特写镜头表现出他们干活的认真和细心，后景中不断出现的“安全生产责任重于泰山”的标语也表明他们所具有的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第二次干活高潮接近影片尾声。

由于陈桂林与情人之间的矛盾，他决定不造钢琴了，但炸毁烟囱的景象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它象征着这个承载他们记忆的工厂将永远退出历史舞台。

此时，制成这架钢琴完全幻化成每个人心中的夙愿，斗牛士的音乐和舞蹈表现了他们充足的干劲和澎湃的激情，他们用站好最后一班岗的精神，兢兢业业地完成了钢琴的制作，为自己曾经的生活亲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二、鲜活人物形象，成就传统工业的最后辉煌

　　影片中的人物曾经都是钢厂的职工，有陈桂林之父和汪工这样的老一代职工对工厂的热爱，还有他们这一代人对过去生活的缅怀。

影片通过陈桂林找人借钱买钢琴和做钢琴的故事，将一个个生动鲜活的工人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

工厂倒闭后，这些职工都被丢到社会中，他们就像影片中悬挂着的一条条猪肉一样，空有一身力气，但难以抗拒被时代“宰割”的命运。

现代化的进程让中国社会的经济发展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有相当一部分人“因为没能跟上它的速度而掉下了这辆加速的列车――而更多的人根本没赶上开车，没来得及跳进车里”②。

他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

陈桂林去找二姐借钱的一个景深镜头说明了职工大量下岗带来的贫困问题。

镜头的前景是下岗后靠理发为生的二姐，后面是想借钱却难于开口的陈桂林，陈桂林的背后，理发屋窗外正有人用铁钩钩走了他挂在车上要送给二姐的一细条猪肉。

在一个有层次的镜头中揭示出下岗带来的贫困是当地的普遍问题。

他们就像养在玻璃管中的小鱼，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实现命运的突围。

但可贵的是，他们都是那样顽强和坚毅。

正如他们唱出的歌声――“瓜秧断了哈密瓜一样香甜”。

　　陈桂林在工厂倒闭后，成立了一个小乐队，在婚丧嫁娶的仪式上演出，靠自己拉手风琴维持生计。

生活虽然艰难，但他从不低头，敢于迎难而上。

当女儿需要钢琴时，他一个一个地找朋友来帮忙做钢琴。

当做木结构钢琴遇到困难时，他想办法改成钢结构。

他就像影片游戏中的超级玛丽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断克服障碍，一路向前，从不退缩。

汪工虽然退休了，但面对工作时仍然细致钻研，并坚持“没有敢想敢干敢拼的精神，就不是工人干的事”。

抗美失业后为一所小学校看大门，但因为帮助桂林的女儿夜晚弹琴，他被解聘了。

季哥是个落魄的大哥，从工厂出来以后，打算从事倒卖钢铁的生意。

他希望自己依然能够体面地生活，所以，桂林说愿意卖盒饭时，他说那不是男人干的事，磕碜。

实际上他是个对待工作认真严肃的工人。

他加入造钢琴的行列中，即使警察来传唤他，他也坚持将自己手中的活干完才走。

这正体现了工人阶级责任重于泰山的职业精神。

胖头下岗后成天打麻将、跳舞，他虽然胳膊受伤，但在制作钢琴的时候，仍坚持用一只手工作。

快手是个“退役”的小偷，靠配钥匙糊口，他在干活之前与朋友先讲价钱，并且有自己的原则，说再也不干撬锁的事，但最终还是为了朋友铤而走险。

面对生活，他们没有颓废，而是在积极地争取谋生机会。

　　影片中的每一个人都具有鲜明的个性，他们共同构成了一代富有集体意识、创造意识、拼搏精神和敬业精神的工人阶级群像。

他们在制造钢琴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穿着蓝色工作服，在自己的岗位上认真干活。

专注的表情、熟练的动作都表明他们曾是业务很精的工人。

但因为体制变革，他们被逐出工厂，独自找寻今后的出路。

而这一次制造钢琴，成为他们对过往岁月的一次真诚缅怀。

工厂的废旧物品都被他们废物利用，工厂也因他们的“生产”在“退役”之前实现了最后的价值。

当他们在废旧的“铸造分厂”几个字下面点燃爆竹的时候，就标志着工厂最后一次辉煌的开始。

钢琴是他们工人生涯所做的最后一件钢制品，其中凝聚着他们的青春、理想、智慧、热情、工艺、汗水、团结和协作，甚至还有哀伤、怅惋与无奈。

钢琴做成了，虽然小元跟了妈妈，但对于爸爸来说，这架钢琴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能否留住小元，更是他们工人生涯的终结。

所以在架起钢琴的那组特写镜头中，体现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当小元奏响钢琴的那一刹那，也奏响了一代产业工人的挽歌。

　　三、现实主义的诗意表达

　　故事发生在中国计划经济年代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是“一五规划”的重中之重，有许多前苏联援建的大型重工企业。

但由于国家政策的转变，1998年到2003年之间，许多工厂都停止了生产。

这里成为全国下岗工人人数最多的地区之一。

从影片中人物的对话和家庭的陈列物（俄罗斯套娃）等细节中可知，陈桂林所在的钢厂就是前苏联援建的工厂。

然而当年的工业传奇已化为破败废旧的工厂和下岗工人的艰难生活。

影片就题材而言，无疑是现实主义的，但导演对工厂和工人命运的呈现却是极具想象力和诗意色彩的。

　　影片开始部分陈桂林的小乐队在葬礼上演奏的《三套车》，更像是导演在为他们的命运哀悼。

高大的烟囱占据了画面的三分之二，人物与干枯的树枝和荒草位居画面下方，造成很强烈的压迫感。

他们的命运像歌中的那匹老马一样，曾经为国家的经济建设作出巨大贡献，然而政策的转变使得他们突然之间失去了工作。

“他们已经被这城市中唯一的游戏弃了，他们不再是游戏参与者――也因此不再被需要。

”③但是这支其貌不扬的小乐队，对待每一次演出都格外认真，淑贤每次演出都穿着隆重的演出服，深情地演唱每一首歌。

虽然现实残酷，但他们仍然心怀梦想，“要飞到遥远地方望一望”。

工友们一起去偷钢琴的路上，他们忘情的演唱与车厢里悬挂着的一条条猪肉是那么不相协调。

但就是这样富有想象力的场面表现了人物以歌唱和微笑面对生活的洒脱，他们是生活中最耀眼的明星。

当他们在歌厅中陶醉地唱起《怀念战友》时，又表现出对曾经共同工作的时光的追忆。

每一场不伦不类的演唱都让人忍俊不禁，但其中又渗透着阵阵的酸楚。

导演用这富有诗意的手法表现了人物面对生活的无奈与挣扎、无畏与洒脱。

　　影片利用大量的空镜头展现这个废旧的厂区。

空旷的荒地、破旧的工人居住区、干枯的树杈、枯黄的野草和生锈的钢铁机器，每一个角落都记载着国有企业和工人们曾经的辉煌历史。

　　对逝去时代的缅怀，张猛并不像贾樟柯一样将自己隐身于摄像机的后面，冷静客观地观察这一切，而是为影片注入了很强的诗意色彩。

一系列前苏联歌曲和音乐的运用，影片总体的褐色和棕色色调，鲜明地表达了导演对那个时代的缅怀与留恋。

夕阳下，在干枯的树枝后面，父子两人无奈的身影，身后便是废旧的工厂，一个仰拍镜头就像两代工人过往岁月的纪念照。

影片中多次利用夕阳的余晖和枯黄的树枝表现时光逝去的凄凉感，昏黄的色调蕴含着浓烈的怀旧情绪，俄罗斯乐曲也暗含着工人们心中难以释怀的前苏联情节。

破败的老厂区、陈旧的家属楼、毫无生气的工人俱乐部，一切都成为工厂临近末日的最后一丝喘息。

导演将这些满载记忆的老照片连接成为属于他们的时代记忆。

　　四、结语

　　影片用极具表现力的手法，缅怀了传统产业工人曾经的辉煌。

制造钢琴这样的伟大工程被影片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完成得如此完美，这架钢的琴成为这些工人对自己工人生涯的最后祭奠。

导演也通过他们的故事表达了对中国传统产业工人的真诚敬意。

影片并没有将观众带入一味的沉重和感伤之中，而是通过一系列的黑色幽默和苦中作乐的场面表现出他们面对生活时的坦然、豁达和顽强。

虽然,他们的命运如同夕阳下的枯枝，无助、凄凉，但他们对生活的信念却像制造这架钢琴一样，纵使遇到艰难险阻，最终也依然可以奏响高亢的曲调。

　　注释：

　　①［美］布莱克：

《现代化的动力》，段小光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37页。

　　②③［英］齐格蒙特•鲍曼：

《废弃的生命》，谷蕾、胡欣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7页，第6-7页。

　　［作者简介］承钢（1969―），男，北京人，硕士，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

文艺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