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年待查华梵大学中国文学系.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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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年待查华梵大学中国文学系
華梵大學補助「現當代中國古典詩研究室——《韋齋詩存》述解與研究」九十四學年度（下）第五次讀書會2007/5
韋齋詩述解一修稿一校──《韋齋詩存》（附錄：
詞）補續述解之二
王隆升
目錄
詞牌詞題
起訖頁數
臨江仙‧紀懷
02
04
烏夜啼‧兒時居故都，庭中玉蘭經雨零落，輒親拾之，不忍見其委泥沙也。
戊戌流寓香島，忽於友人處見玉蘭滿枝，感而譜此。
05
07
賀新郎‧乙巳除夕，夜宴於伯謙先生私宅，賦此乞正，調寄賀新郎
08
09
浣溪沙－－又積征塵上客襟
10
11
高陽臺‧甲戌冬，作於香港海桐閣寓所
12
14
齊天樂‧1999年除夕
15
17
說明：
1.述解資料共計17頁。
臨江仙‧紀懷
明鏡1鬚眉2啣石願3浮生4長物5無多。
華燈玉管6浪7銷磨。
文章聊8復爾，興廢竟如何9。
恁10是非情非恨際，依然牽惹絲蘿11。
誰參12密意13病維摩14。
可憐千萬劫15，弱水16自成波。
【解題】
此詞作年待查。
此詞以紀懷為題，抒發壯年意氣消磨之傷感，表現對現實境遇之慨歎。
【註釋】
1明鏡：
清明的鏡子，《淮南子．俶真》：
「莫窺形於生鐵，而窺形於明鏡者，以睹其易也。
」亦可比喻見解清晰，《南史．卷七十六．隱逸傳下．陶弘景傳》：
「弘景為人員通謙謹，出處冥會，心如明鏡，遇物便了。
」又可形容人的明曉。
2鬚眉：
比喻成年男子。
明．凌濛初．《紅拂記．第四齣》：
「枉鬚眉不識人，卻被俺女娘們笑破口。
」明鏡鬚眉，意指先生自己的樣子。
3啣石願：
黃帝幼女溺死東海，化為精衛鳥，銜木石以填東海。
《山海經．北山經》云：
「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
」此處指先生懷藏在心中，年少擁抱的崇高理想。
4浮生：
即是人生。
語本《莊子．刻意》：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又唐．李白．＜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
5長物：
多餘的東西。
《晉書．卷八十四．王恭傳》：
「恭曰：
『吾平生無長物。
』其簡率如此。
」
6華燈玉管：
華燈指華麗之燈光，玉管指玉製的管樂器。
此處指影劇界而言。
7浪：
此處為副詞，指輕率、隨意。
唐．張籍．＜贈王祕書詩＞：
「不曾浪出謁公侯，唯向花間水畔遊。
」
8聊：
姑且、暫且。
宋．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詩六十首之三十五＞：
「無力買田聊種水，近來湖面亦收租。
」
9如何：
無可奈何、怎麼辦。
《詩經．秦風．晨風》：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
10恁：
音ㄖㄣˋ（ren4），如此、這樣。
宋．歐陽修．＜玉樓春．酒美春濃花世界＞詞：
「已去少年無計奈，且願芳心長恁在。
」
11絲蘿：
兔絲和女蘿。
語本《文選．古詩十九首．冉冉孤生竹》：
「與君為新婦，兔絲附女蘿。
」常用以比喻締結連理。
12參：
研究。
如：
參禪、參透。
13密意：
指身、口、意「三密」之一，亦是密宗「三密」中最主要的一環。
因身體的內密與音聲的妙密，均憑借意念發揮作用。
在佛學之宗派修法，多以清靜其意，空了意念的妄想為主旨。
14病維摩：
《維摩經》云：
「維摩詰言：
『從癡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減。
』」維摩經為大乘經典之一。
經中維摩詰示現生病，以引來佛弟子和菩薩的探望，在病榻之前透過幽默、精采的辯論，批評當時流行的各種佛教思想。
再配合不可思議的神通，表達中觀思想，是中國和印度流行的佛教經典。
維摩詰經之主角為維摩詰，意為淨名、無垢稱。
15劫：
梵語音譯「劫波」（kalpa）的略稱。
一個極為長久的時間單位。
佛教以世界經歷若干萬年即毀滅一次，再重新開始為一劫。
劫亦指災難、災禍。
《聊齋志異．卷一．嬌娜》：
「今有雷霆之劫。
」
16弱水：
傳說中仙境的河流。
弱水三千，比喻險惡難渡的河海。
《西遊記．第八回》：
「師徒二人正走間，忽然見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
」
【鑑賞】
詞作以「銷磨」為詞眼，以「興廢」為中心，將年少「明鏡鬚眉啣石願」的堅定與昂揚與經歷「可憐千萬劫，弱水自成波」的嘆息對比，表現心境的變化。
詞作開頭言「明鏡鬚眉啣石願，浮生長物無多。
」「明鏡鬚眉」，指先生自己的樣子；「啣石願」，則指先生懷藏在心中，年少擁抱的崇高理想。
言先生攬鏡自照，感慨甚深，自覺許多東西都已失去，唯有自己的模樣及志氣猶在。
身為一個文化人，先生清楚地知道自己所懷抱的文化意識為何，故而以「明鏡鬚眉啣石願」表達文化關懷的豪氣，並且用「浮生長物無多」彰顯初心、唯一的文化理想。
只是，這樣的期待與責任，在大時代的變化衝突中，竟是孤木難撐大局，雖說「華燈玉管浪銷磨」是謙詞，卻也是一種面對現實遭際最深切而直接的感受。
華燈玉管，指影劇界而言。
先生早年曾擔任香港文化工作協會書記，且曾受邀擔任影劇界之顧問。
雖然初始目的，是希望藉由先生的研理富學來加強導演或演藝圈之文化氣質，然而，對於一個知識份子，本應在學術界開展其文化生命，卻必須書寫「雖屬善盡職責，卻是無關大局變化」的文章，無法在時代具有危機之時開展懷抱、承擔使命，是有深深遺憾的。
故而言「文章聊復爾，興廢竟如何。
」
下半闋以「恁是非情非恨際，依然牽惹絲蘿。
」為起，實是先生在華燈藝界「銷磨」志氣的感慨。
演藝世界的應對，自是人際關係中沒有意義卻又必須面對之事，如果只是因為與影劇圈人的形式應酬，而被誤以為一個文化心靈在通俗流行的五光十色中迷失自己，內心是否也會充滿無奈？
末了以「誰參密意病維摩，可憐千萬劫，弱水自成波。
」為結，頗有深深感慨，生活中的面向與真正的心情，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先生以維摩詰自比，因此眾生有病，猶如己亦有病。
然而眾人不解先生的文化心靈，因而「誰參密意」就是文化人失落感的慨歎。
興廢是什麼？
情恨又是什麼？
生命自有盛衰，面對事局，無法拯救與改變的時候，是否該選擇隱逸的瀟灑或迴避的逃離？
或者，依然讓受傷的文化心靈，對於變質的社會擁有不變的關懷？
「浪」、「聊」、「牽惹」、「病」、「可憐」不僅是動詞的意義，更是負面心緒持續的表徵。
何以如此？
當是無法忘情吟歌的文化心靈對於困頓世間的深深嘆息吧！
烏夜啼‧兒時居故都，庭中玉蘭1經雨零落，輒2親拾之，不忍見其委3泥沙也。
戊戌流寓香島，忽於友人4處見玉蘭滿枝，感而譜此。
閒庭曲檻5流霞6，舊時家7，記得雨中親拾玉蘭花。
紅羊劫8，青衫客9，負10瓊葩11，一樣可憐12顏色13在天涯。
【解題】
此詞作年待查。
先生於香港友人徐訏家，見玉蘭滿枝，因思故園零落玉蘭，今昔對比，牽引出滄桑之感，故有此作。
【註釋】
1玉蘭：
植物名。
木蘭科木蘭屬，落葉喬木。
枝條疏生，葉為倒卵。
三月間開花，花瓣六片，形大色白，萼片亦呈花瓣狀，各片均呈卵形，有強烈香氣，多植於庭園觀賞。
亦稱為白玉蘭。
2輒：
每每、總是。
《史記．卷七．項羽本紀》：
「楚挑戰三合，樓煩輒殺之。
」即、就。
《史記．卷六十八．商君傳》：
「復曰：
『能徙者，予五十金』。
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以明不欺。
」
3委：
捨棄。
《孟子．公孫丑下》：
「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唐．白居易．＜長恨歌＞：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
4友人：
指徐訏。
徐訏（訏音ㄒㄩxu1），（1908~1980）浙江慈谿人，原名徐傳琮，字伯訏，筆名徐訏，東方既白，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留學巴黎大學，後因抗日戰爭回上海。
太平洋戰爭，至重慶，擔任中央大學教授，三十二年因在掃蕩報連載抗日小說《風蕭蕭》，聲名大噪。
三十九年起，定居香港。
曾任香港浸會學院中國語文系系主任，並先後任教於新加坡南洋大學及香港中文大學。
創作戲劇、小說，亦有翻譯、評論及新詩。
中正書局曾出版《徐訏全集》。
5曲檻：
檻，音ㄐ一ㄢˋ。
曲折的欄杆。
6流霞：
紛散的雲霞。
《舊唐書．卷七十四．劉洎傳》：
「摛玉字於仙札，則流霞成彩。
」亦指一種仙酒。
唐．孟浩然．＜宴梅道士山房＞：
「童顏若可駐，何惜醉流霞。
」此處當指第一義。
7舊時家：
昔日故居。
唐．劉禹錫．＜烏衣巷＞：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
8紅羊劫：
指傳統八卦運數中的紅羊劫。
最早提出紅羊說法，為南宋理宗年間柴望所著《丙丁龜鑒》。
其中指出「丙午丁未者有一，其年皆值中國有浩劫戰亂之年。
」亦即在每一甲子的六十年中，凡是逢丙午、丁未之年，社會上就會發生大的動亂及災禍。
據其統計，自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西元前255年），至五代漢天福十二年丁未（西元947年），其中共一千二百六十年，經過21次丙午、丁未之年，均發生了動亂不安或天災人禍。
後人以丙丁屬火，於色為赤，未為羊，故稱「紅羊劫」，而午為馬，亦作「赤馬」，並引申其義，以紅羊隱喻國難。
紅羊浩劫，指會有兵燹之災。
此處應指中共蹂躪大陸。
9青衫客：
青衫，青色的衣服。
多為低階的官服或卑賤者的衣服。
亦指便服。
唐．白居易．＜琵琶行＞：
「座中泣下誰最多？
江州司馬青衫濕。
」先生自謂青衫客，感今傷昔，頗有白居易天涯淪落之感。
10負：
背棄、違背之意。
如：
辜負。
唐．李白．＜白頭吟＞：
「古來得意不相負，祗今惟見青陵臺。
」
11瓊葩：
色澤如玉的花。
唐．劉禹錫．＜遊桃源一百韻＞：
「青囊既深味，瓊葩亦屢摘。
」
12可憐：
惹人喜愛卻又令人憐憫、惋惜之意。
13顏色：
色彩與姿色。
【鑑賞】
花褪殘顏，連接的是兩個世界－－一個是當下的，玉蘭滿枝的真實世界、一個是遙遠的曾經，玉蘭委泥的悲傷神態。
昔日的雨中拾花，也許只是基於年少所擁有的「不忍」之情，而今流離人生中，乍見滿枝玉蘭，惹起平生往事，不禁感懷。
韓偓＜惜花＞詩：
「皺白離情高處切，膩香愁態靜中深。
眼隨片片沿流去，恨滿枝枝被雨淋。
總得苔遮猶慰意，若教泥污更傷心。
臨軒一醆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綠陰。
」藉由落花之飄零，感嘆生命來自於外在摧折的遺憾。
而此闋詞，除了表現玉蘭生命的悲劇之外，又訴說著什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花開花落，本是天經地義的，然而「經雨」而「零落」代表著無情的侵襲，在「自然」的意義中增添許多傷感的訊息；即使是如此，「安息」而不奢侈的渴求，總該是落花走向生命終極的方式吧！
只是，這樣的慰藉，無法達成，玉蘭承受著更痛苦的沉淪，為污泥所包圍！
被雨打落、被泥污染，是玉蘭無法抉擇的，在生命消逝的同時，一種更加重的無奈與悲傷，歷歷在目。
於是，我們可以知道：
「流寓香島」不僅僅是一種現實的境遇、情感的抒發，更是飽含著對於外力剝奪的深沉嘆息。
青衫之客，遭遇浩劫，縱有滿滿豪情，也只能徒呼負負，「一樣可憐顏色在天涯」既是玉蘭之命運，亦是流離遊子的淪落之感。
賀新郎‧乙巳除夕，夜宴於伯謙1先生私宅，賦此乞正2，調寄賀新郎
車馬芳洲道。
又喧闐3、千家爆竹，共迎春早。
我已中年翁七十，相顧樽前一笑，負多少縱橫懷抱。
北望中原南望海，漫紛綸4棋局何時了。
誰竟免，此鄉老。
佳辰歡趣頻年少。
最嗟予、詩腸多澀5，酒腸偏小。
講舌徒為從眾語，愧絕囊中舊稿，且相伴今宵醉倒。
盧雉一呼6行樂耳，看青陽7破夜邊城曉。
雲樹外，起啼鳥。
【解題】
此詞作於乙巳年（一九六五年），先生三十八歲。
先生赴李璜先生家，參與除夕夜宴，抒發對世局變化之憂，然亦呼盧行樂，頗似歡娛，實則樂中寄傷，感慨無限。
【註釋】
1伯謙：
即李璜。
成都英法文官學堂卒，上海震旦學院畢業，與曾琦、左舜生同學，1918年少年中國學會入會，留學巴黎大學，1923年12月2日於巴黎與曾琦、何魯之、張子柱等人成立中國青年黨。
2乞正：
乞，引申為希冀、盼望的意思。
《文選．李密．陳情表》：
「烏鳥私情，願乞終養。
」乞正即希望對方能給予指正意。
3闐：
ㄊㄧㄢˊ（tian2），充塞、充滿。
《史記．卷一二○．鄭當時傳》：
「始翟公為廷尉，賓客闐門。
」
4紛綸：
紛亂。
唐．杜甫．＜麗人行＞：
「犀箸厭飫久未下，鑾刀縷切空紛綸。
」
5澀：
說話遲鈍而不流利。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輕詆》：
「王右軍少時甚澀訥。
」
6盧雉一呼：
古代用五木骰賭博，一面黑色，上刻牛犢；一面白色，上刻雉雞。
盧﹑雉皆為骰子的花色名，一擲五骰若皆全黑，為最大，稱為「盧」；四黑一白，次之，稱為「雉」。
盧雉一呼即是呼盧喝雉，形容賭博時的呼聲，亦指賭博。
《野叟曝言．第十五回》：
「自從嗣了進門，喪事一毫不管，終日呼盧喝雉。
」
7青陽：
春天。
《文選．潘岳．射雉賦》：
「於時青陽告謝，朱明肇授。
」
【鑑賞】
千家散竹，早春來臨，一個懷抱意氣的壯年之士與年屆七十的老翁進行一場忘年樽酒之約，互吐襟懷。
有志節的知識份子，即使是面臨困境，也會求取精神的安頓。
流離的時代，許多人猶如征鴻一般，即使想要安身落土、偶留指爪，都是一件難事。
當「縱橫懷抱」難以實現，「北望中原南望海，漫紛綸棋局何時了。
」對於大陸與臺灣的世局慨歎，也就激盪不已。
「誰竟免，此鄉老。
」的苦悶傾吐，亦是心靈情緒的投影。
「詩腸多澀，酒腸偏小。
」固然是客氣之語，卻也是一種寫實。
「講舌徒為從眾語，愧絕囊中舊稿。
」時中文大學猶待成設，學術風氣尚未建立，先生於崇基開課，講授基本學問，故而自謙未能將自己真正的學問與關懷授與學生，總是有些許遺憾。
故而「相伴今宵醉倒」不是真正的歡笑，而是在醉飲中相互慰藉。
盧雉一呼之行樂，是人間偶一為之的熱鬧遊戲，算不得真正的歡悅與希望，唯有「青陽破夜」，邊城春曉，才是黑暗之後帶來的黎明。
因而「雲樹外，起啼鳥。
」的聲響，意味著展開新春的契機。
在或笑或傷的豐繁詩意裡，隱約透顯著先生孤絕感與蕭索的氣味，只是，一種昂揚的生命氣質，在開陽黎明中，猶然獨立。
浣溪沙
又積征塵1上客襟，相逢翻2覺別痕深，青萍3雪絮總浮沈。
夜氣4正催秋似酒5，天涯會見6綠成陰，不須龜筮7費搜尋。
【解題】
此詞約作於壬申（一九九二年），先生六十五歲。
此詞詞意甚具歧義性。
馮耀明以為此詞具有離騷傳統與時代感，全篇就政治而言，有興亡治亂之感；蔡美麗則認為此詞言綠葉成蔭子滿枝，通篇寫女子。
【註釋】
1征塵：
車馬行走所揚起的塵土。
唐．王勃．＜別人詩＞四首之一：
「自然堪下淚，誰忍望征塵。
」
2翻：
反而。
唐．司空曙．＜雲陽館與韓紳宿別＞詩：
「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
」
3青萍：
植物名。
浮萍科青萍屬，浮水小草本。
葉狀體呈扁平倒卵形，表裡皆綠色，無柄，根一條。
夏秋間生小白花，外有佛燄苞。
果卵形。
浮生於水田或水塘上。
4夜氣：
平旦清明之氣。
自入夜至於平旦，因人未與外界事物接觸，故而產生清明純淨之氣，於此時刻之精神最為清醒。
《孟子．告子上》：
「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
」另亦解為夜間的空氣。
南朝梁．劉孝儀．＜和昭明太子鍾山解講＞詩：
「夜氣清簫管，曉陣爍郊原。
」
5夜氣正催秋似酒：
即指秋氣似酒。
秋氣，秋天蕭索的氣息或氣勢。
《呂氏春秋．孝行覽‧義賞》：
「春氣至則草木產，秋氣至則草木落。
」此句指的是秋氣時眾人有醉意。
6會見：
與人會面、相見意。
《儒林外史．第四十一回》：
「今幸會見表叔，失敬了。
」
7龜筮：
古時占卜用龜，筮用蓍。
即占卦之意。
《書經．大禹謨》：
「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古。
」
【鑑賞】
此詞為先生自美國開會回港，中途停留臺灣之作。
上半闋書寫實狀：
「又積征塵上客襟，相逢翻覺別痕深，青萍雪絮總浮沈。
」「征塵」、「客襟」，一方面是寫實，另一方面也呈顯一種去國懷鄉的失意滄桑感。
先生早年從大陸輾轉到臺灣，又從臺灣轉赴香港，離臺甚久，此次短暫停留，對於臺灣的政局隔閡，顯然又更多。
「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踏雪泥。
」偶然與無常，構成了人生的尋常基調。
「相見時難別亦難」，黯然消魂唯是別，面對相逢，是否惹起了曾經離別的傷感？
雖然說人生聚散、別易見難，人事的滄桑、因緣之聚散，在征客的心裡，總是深烙著「青萍雪絮總浮沈」的嘆息，然而，對於時局的不可捉摸，恐怕才是更深一層的慨歎吧！
下半闋為先生對於時局之感慨及判斷。
「夜氣正催秋似酒，天涯會見綠成陰，不須龜筮費搜尋。
」表達的是無法振作的大環境，許多人猶醉生夢死，故而不必卜筮，「成蔭之綠意」的必然，已經可知。
此闋詞有著遺憾之意，一種遺憾之後的看淡，或許也有著慨歎之後的領悟，把孤寂與長吁的意味，轉化成不惑的寧靜。
高陽臺‧甲戌冬，作於香港海桐閣寓所
細雨侵簾，彤雲1如幕，曉寒暗透窗紗。
徙倚2回廊，嫣紅猶見山花。
霓裳翠羽3匆匆過，又匆匆、夢向天涯。
漫咨嗟4，百劫悲歡5，幾度蟲沙6。
平生意氣矜7懷抱，枉目驅豺虎8，手搏龍蛇9。
老臥南疆，一身破國亡家。
文章解惑非誇世，論千秋10、願已嫌奢。
悵啼鴉，謝傅箏弦11，白傅琵琶12。
【解題】
此詞作於甲戌（一九九四年），先生六十七歲。
先生於冬日攬景言情，傷老亦傷國，故有此作。
【註釋】
1彤雲：
紅色的雲彩。
《文選．孫綽．遊天台山賦》：
「彤雲斐亹以翼欞，曒日烱晃於綺疏。
」亦指下雪前密布的灰暗濃雲。
明．于謙．＜題畫詩＞：
「彤雲蔽天風怒號，飛來雪片如鵝。
」此處應屬灰暗濃雲意。
2徙倚：
徘徊之意。
《楚辭．屈原．遠遊》：
「步徙倚而遙思兮，怊惝怳而乖懷。
」
3霓裳翠羽：
霓裳，以霓所製的衣裳。
指仙人所穿的服裝。
《楚辭．屈原．九歌．東君》：
「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
」霓裳翠羽亦稱霓裳羽衣，即仙人所穿的服裝，五彩薄細，有如虹霓的衣服。
《初刻拍案驚奇．卷七》：
「這些仙女，名為素娥，身上所穿白衣，叫做霓裳羽衣。
」
4咨嗟：
嘆息。
唐．李白．＜蜀道難＞：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
5悲歡：
喜悅與憂傷。
泛指人世間的各種感覺。
《初刻拍案驚奇．卷二十八》：
「榮悴悲歡，得失聚散。
」
6蟲沙：
比喻微小無足輕重的東西。
《太平御覽．卷九一六．羽族部三．鶴．引抱朴子》曰：
「周穆王南征，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
」相傳周穆王南征，全軍盡沒，君子化為猿與鶴，小人化為蟲與沙。
後以猿鶴與蟲沙比喻將士出征戰死沙場。
唐．韓愈．＜送區弘南歸＞詩亦言：
「穆昔南征軍不歸，蟲沙猿鶴伏以飛。
」
7矜：
此處指自誇、自負意。
《史記．卷一二四．游俠傳》：
「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
」
8豺虎：
比喻凶狠貪婪的惡人。
《文選．王粲．七哀詩》二首之一：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
」
9手搏龍蛇：
龍蛇本指賢愚優劣之人，相雜處。
此處為偏義副詞，指「蛇」。
《紅樓夢．第九回》：
「人多了，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
」
10千秋：
千年。
比喻長久的時間。
《文選．李陵．與蘇武詩》：
「嘉會難再遇，三載為千秋。
」
11謝傅箏弦：
謝傅，指謝安。
傳說東晉時，桓伊曾撫箏而歌，諷諫孝武帝不應猜疑有功之臣宰相謝安。
《晉書．桓伊傳》記載：
謝安女婿王國寶離間晉孝武帝與謝安之主相關係，造成猜疑。
某日孝武召桓伊飲宴，謝安陪席而坐。
桓伊撫箏，並請家奴為笛，「而歌＜怨诗＞曰：
『為君良獨難。
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且佐文武，＜金滕＞功不刊，推心辅王政，二叔反流言。
』聲節慷慨俯仰可觀。
安泣下沾襟，……帝甚有愧色。
」
12白傅琵琶：
白傅，指白居易。
白居易聞琵琶女之音聲，慨歎「同是天涯淪落人」，而有貶謫意，故作＜琵琶行＞。
【鑑賞】
此詞心境低沉，瀰漫低迴的情調。
首句「細雨侵簾，彤雲如幕，曉寒暗透窗紗。
」以雨中之幽景開啟黯然心緒，為平生意義氣銷磨的感慨抒懷鋪墊。
詞作接著表現嗟嘆之意：
迴廊中的徘徊，代表心緒的悵然波動，縱有山花嫣紅的美景，從憂傷的眼神看來，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不論是大自然的美景看來是心痛的，或者是人間美盛的「霓裳翠羽」，讓人擁有耳目感官的愉悅，都已成天涯遠夢。
一生中許多往事，盡是人生悲歡，讓人嘆息！
下半闋轉入年少懷抱的回想，透顯身世之感。
「平生意氣矜懷抱，枉目驅豺虎，手搏龍蛇。
」指的是早年參與文化運動的志氣與理想。
「平生意氣矜懷抱」正是豪揚的態度和人生哲學的燦然呈現，然而一個「枉」字的表出，卻是豪情壯志的最大挫傷，加上「老臥南疆」、「破國亡家」之痛，足以讓人的理想銷磨殆盡。
從「願已嫌奢」之語，彷彿閱讀到一個胸懷文化理想，卻少人理解的坎坷心靈。
鴉啼的悵恨不是真正的悵恨，天涯淪落、恨無知音的悵然，才是真正的悵然。
故而「謝傅箏弦，白傅琵琶。
」的戛然而止，頗有雙關的意味，箏弦與琵琶只是表象，內在深長韻味的隱意──凡人未識的懷抱、踽踽遊子的傷感──才是詞心。
齊天樂‧1999年除夕
佳辰不預笙歌1會，高眠市樓寒雨。
嚼蠟2世情3，凝霜4詩筆，靜夜茫茫5無緒6。
蝶飛栩栩7。
向冷月昏時8，劫灰9深處。
似有幽靈，兩三10相向含冤11語。
問人間黃粱12熟未？
猛青燈13照眼14，此身何處？
幾輩英豪，幾番成敗，都付大江東去15。
悲歡何據？
且手拂雲箋，漫題長句。
一笑推窗，看今年新曙16。
【解題】
此詞作於己卯（一九九九年），先生七十二歲。
先生感新歲將至，故有此作。
當晚有人邀請聚會，先生因心情不好早早入睡，夢中恍若到達舊時之天安門，鬼影幢幢，便被驚醒，故賦此詞，以夢前夢後之態抒懷，全詞籠罩一夢。
【註釋】
1笙歌：
泛指奏樂唱歌。
《初刻拍案驚奇．卷七》：
「玄宗在宮中賞月，笙歌進酒，憑倚白玉欄杆，仰面看著，浩然長想。
」
2嚼蠟：
比喻無味。
《楞嚴經．卷八》：
「我無欲心，應汝行事，於橫陳時，味如嚼蠟。
」
3世情：
世間的種種情態。
《文選．陶淵明．辛丑歲七月赴假還江陵夜行塗口詩》：
「詩書敦宿好，林園無世情。
」
4凝霜：
凝結成霜。
南朝齊．謝脁．＜校獵曲＞：
「凝霜冬十月，殺盛涼飆衷。
」
5茫茫：
廣大無邊的樣子。
唐．白居易．＜長恨歌＞：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亦指不明的樣子。
宋．蘇軾．＜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此處可結合二意，呈現廣大之處一片茫然不清的樣子。
6無緒：
惆悵百無聊賴，精神不振之意。
《永樂大典戲文三種．小孫屠．第九出》：
「知它是爭名奪利？
知它是戀酒迷花？
使奴無情無緒，困倚繡床，如何消遣！
」
7栩栩：
形容生動可喜的樣子。
《莊子．齊物論》：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
」
8昏時：
即指黃昏時分。
9劫灰：
劫火燒剩的灰燼。
古印度人認為世界將毀壞時，劫火出現，燒毀一切，世界都成灰燼。
唐．李商隱．＜寄惱韓同年二首時韓住蕭洞＞詩：
「年華若到經風雨，便是胡僧話劫灰。
」
10兩三：
即兩兩三三，三個兩個聚成一群。
宋．柳永．＜夜半樂．凍雲黯淡天氣＞詞：
「敗荷零落，衰楊掩映，岸邊兩兩三三，浣沙遊女。
」
11含冤：
蒙受冤屈。
《儒林外史．第六回》：
「鄉紳發病鬧船家，寡婦含冤控大伯。
」
12黃粱：
即是指黃粱夢，比喻榮華富貴如夢一般，短促而虛幻。
亦比喻欲望落空。
盧生在邯鄲旅店遇道士呂翁，盧生自嘆窮困，呂翁便取枕，使盧生枕睡，時店主正蒸煮黃粱。
之後，盧生從享盡榮華富貴之夢境中醒來，黃粱尚未蒸熟。
見《太平廣記．卷八十二．呂翁》。
比喻富貴榮華如夢一般，短促而虛幻；亦比喻希望落空。
13青燈：
青熒的燈光。
青燈，比喻讀書的生活。
元．葉顒．＜冬景十絕之七．書舍寒燈＞：
「青燈黃卷伴更長，花落銀缸午夜香。
」
14照眼：
耀眼，引人注目。
唐．杜甫．＜酬郭十五判官＞詩：
「藥裡關心詩總廢，花枝照眼句還成。
」
15大江東去：
廣闊的江水向東奔流而去。
比喻時光流逝不復返。
宋．蘇軾．＜念奴嬌．大江東去＞詞：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
16曙：
天剛亮，破曉時分。
《楚辭．屈原．九章．悲回風》：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
」
【鑑賞】
進入千禧佳辰之際，本該是擁有歡情的，然先生情緒不佳，未赴笙歌之會，故而在寒雨樓中獨眠。
除夕是一年將盡之夜。
回首前塵，總是一番嘆息－－如果生命中的期待是落空的、擁有的是傷感的。
如同白居易＜除夜寄弟妹＞云：
「感時思弟妹，不寐百憂生。
萬里經年別，孤燈此夜情。
……早晚重歡會，羈離各長成。
」又或者戴叔倫＜除夕宿石頭驛＞說：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
」、高適＜除夜作＞則言：
「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而崔塗＜除夜有作＞亦言：
「那堪正飄泊，明日歳華新。
」一年將盡，代表一個階段的結束與開始，看在詩人眼裡，正是漲滿情緒的當下，故而愁苦情緒瀰漫延展。
時空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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