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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坚三志壬卷

夷坚三志壬卷第一-十

  夷坚三志壬序

  昌黎公《原鬼》一篇,备极幽明之故,首为三说,以证必然之理。

谓鬼无声与形,其啸于梁而烛之无睹,立于堂而视之无见,触吾躬而执之无得者,皆非也。

世固有怪而与民物接者,蓋忤于天、违于民、爽于物、逆于伦而感于气,是以或托于形凭于声而应之,其论通彻高深,无所底碍。

又引“祭如在”及“祭神如神在”之语,以申《墨子·明鬼》之机,然则原始反终,灼见鬼之情状,斯尽之矣。

《夷坚》诸志,所载鬼事,何啻五之一,千端万态,不能出公所证之三非,窃自附于子墨子,不能避孟氏邪说淫辞之辩,其可笑哉!

  时庆元四年月初六日序

  夷坚三志壬卷第一【十四事】

  倪太博金带

  淳熙十二年春,兰溪范子由为大理主簿,梦出坐门首,逢皇城快行卒,将金带一条穿于臂间。

范曰:

“欲将赐谁?

”曰:

“此是倪太博者。

”是时吴兴倪正父思为提学博士。

范取观之,九镮烂然,而不暇审为毬文御仙花,覆视其里,乃非玳瑁非白角,而亦衬以金,甚异之。

复加详翫,每胯上皆刻两字,梦中记之,历历不失。

及觉,仅能忆前后四字,其前曰“天台”,其后曰“文资”。

明日,走告倪,且贺之曰:

“表里皆金,蓋示重黄之意兆也。

天台固佳,文资者,殆是观文资政学士,君连中科目,到彼不难。

”倪谦谢,约使勿广。

后数日,少迁太常,官称尚仍旧。

俄有召试馆职之命,范益庆其塗辙不同。

不五年,遂直翰林,自将作监擢中书舍人,再为吏部侍郎,春秋才半百,前程未易量也。

【子由说。

  吴仲权郎中

  绍熙初,临川董居厚醇父自靖州教授赴都改秩,未及调县,病终于旅邸,无亲故在旁。

崇仁吴仲权镒时为秘书正字,虽无雅契,特以同郡之故,医疗棺殓,寄攒遣报,皆一力任之。

庆元二年,吴由尚书郎出持湖南漕节。

明年四月徙广西,旋遭论罢。

方还乡建大第〖“义学”〗。

平日嗜酒,膳食尽废,清瘦柴立,而精明殊不衰。

至冬感疾,即沉困,忽呼家人使备茶汤曰:

“董教授来见我。

”怪问之,曰:

“醇父也。

”俄与喏诺应答。

次日复然,时时若与之言。

人问何在,指其拄杖曰:

“正坐于此,他报我后日午时当去,可造斋食一分先遣之。

”家人知其与鬼从事,毛发森卓,不胜忧怖。

明日索浴,治具于房,婢以罘罳围之,吴曰:

“何用?

”曰:

“恐为隙风所搏。

”笑曰:

“到此岂复怕风!

”浴毕,著衣冠,扶入后堂,辞家庙,出命设酒,与妻李氏并子侄叙别。

有数妾,犹令歌词,仍随声应和。

酒五行罢席,自书治命:

首言不得废本族义学,次经理家政,末乃嫁遣诸妾。

远近厚薄,粲然有伦。

但每书及妾名,辄汪然长恸。

凡尽数纸,放笔昏睡。

迨醒,又若见董来尤数,诃之曰:

“醇父先生且先去,莫要吵人。

”且令先酌发了,展转经夕,命仆探时辰,及午果卒。

其寿不登六十,为可惜也。

  管瑊刺史

  赣州宁都人管瑊,少年时祈梦于郁孤台神祠。

夜有呼其名姓者曰:

“两举赣州,官至刺史。

”是岁预计偕,次举魁选,自以为必高选,且云:

“古之刺史,即今之郡守,寒儒至此足矣!

”已乃下第,遂泱泱成心病。

十年后因登厕坠而死。

所谓刺史者,蓋厕死,若秃舌人语音云。

  邹状元书梦

  泰宁邹景初应龙为士人时,诣大乾庙焚香,其夕,梦到一处拾钱,钱堆撒满地,而才得二十五文而止,意甚少之。

旁人云:

“邵武解额二十六名,若更得一钱,便为厌脚矣。

”庆元乙卯秋试,遂占第二,说者曰:

“此居二十五人之上,梦已验矣。

”次年春,乃魁天下,或者贺曰:

“钱上有元字,状元之谓也。

君以壬辰年恰二十五岁,尤为的确可证,他人神告不如是之切也。

”邹自书其事,以告南城友人危微云。

  赖山人水城

  临川罗彦章,酷信风水。

有闽中赖先知山人者,长于水城之学,漂泊无家,一意嗜酒,罗敬爱而延馆之。

会丧妻,命卜地,得一处,其穴前小涧水三道平流,唯第三道不过身而径入田。

赖咤曰:

“佳哉!

此三级状元城也,恨第三不长,若子孙它年策试,正可殿前榜眼耳。

”其子邦俊,挟十三岁儿在旁立,拊其顶而顾赖曰:

“足矣足矣,若得状元身边过也得,所谓儿者,春伯仲枢密也。

”年二十六,廷唱为第二人。

赖竟没于罗氏,水城文字虽存,莫有得其诀者。

  邓生畏萝卜

  南城邓椿年,温伯左丞诸孙也。

少时甚畏萝卜,见必呼啼,饾饤间有之,则怖而走,父母疑为人所吓致然。

长而益甚,一堂之上,苟睹之,即不能坐。

或招之饭,于蔬茹间置之者,据舍而回。

及归老,田园亘阡陌,每出巡庄,好精意检校。

佃仆桀黠者,阳遗一二于地,若打并不能尽者,才望见,怒冒而去,虽值阴晦暮夜,亦不肯留。

谓彼家多畜是物,虑再逢之尔。

至今其家祭祀,不敢复用。

其孙以娶黄日新女,故知之为详。

  冯氏阴祸

  抚民冯四,家贫不能活,逃于宜黄,携妻及六子往投大姓。

得田耕作,遂力农治园,经二十年,幼者亦娶妇,生涯仅给。

诸子皆壮悍有力,县人惮之。

俄第五子奸盗事败,捕囚狱户,断杖刺镮,全家逐出境。

第六子疡发于股,积岁不愈。

先是老冯访灾咎于郡中黄翁卜肆,黄曰:

“嗟乎奈何,汝家前世汤火公事方作,两鬼守伺门庭,虽谨之,不及矣。

若犬生两黑龙狗,是其祸时,它非吾所知也。

”老冯自是戚戚无生意,密告人曰:

“黄翁之卦,一何神耶!

吾亡父存日,以陶冶为生,尝贷二铿纱帛二十千,约日偿值。

及期不肯与,客诣窑所逼之,其处孤僻无人烟,因争忿之际,父率同役者共击杀之。

纳尸于窑内而纵火焉,泯为灰烬,外无知者。

后父以寿终,不料报乃在此。

”明年,所畜黑狗生两雄,虽极恶之,然不敢杀。

又半年,讼事起。

医以病疡者为鬼射,无治法。

一日,闭户昼卧,见二人持竹筒担笼入,极畏之,家人在远不可救,二人登床,以笼置疮上,痛贯心髓。

未几自缢,冯妻继之。

第二第四子复犯盗黥徒,一家狼狈星散。

老冯行乞于路,求死不能,距其父戕客事四十年。

论者谓凶德本于冯父,既获善终,而其殃沴乃延诸孙,冥报亦为迂徐委曲,而讫无善脱者。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信矣!

  涂氏井龙

  宜黄巨室涂氏,自其祖六秀才济者,素称善人,教训五子一孙,家法整整。

长子大经,次大节,乡贡入京师,居上庠,其宅有大井在厨旁。

一日,婢晨兴汲水,桶坠于内,取它桶继之,复然。

至假诸邻舍,迨于七八,若有物从中掣搦者。

走白主母,母以为妄惑,将杖之。

济止之曰:

“未可,歪当自往观。

”即往井栏探首,见一物头角嶷然,乃龙也。

中有重雾,出气滃滃然,但微觉腥秽,急奔避之。

一家危栗,几无所容。

遽施锦被覆井口,而邀旗昌盛观道士醮谢,里闬稍知之,莫敢来视。

有胆勇男子窃窥之,见其鳞爪,而水时时震动。

次夜,乃潜迹不出,水平如初。

后两月,始命淘浚,入桶具存,悉已片裂,而井水竟无所增。

又一年,二子皆及第,并终于朝奉郎。

族人称大经曰大朝奉,大节曰小朝奉。

济生受官封,四子大任,续亦登科第,但仕不通显。

  雷击邱十六

  庆元四年四月八日,建昌南城境内地名里湖大安桥,农夫邱六、邱十六、黄五、黄六辈人相同种稻。

忽大雷雨作,黑暗不辨人。

邱十六者为黄衣长人擒去,就加打击。

黄六见之,不知为雷神,向前救护,别一黄衣人缚其两手,置之地,又有以椎摏其左股者。

同行遭箠,或中其腰,或中其臂。

少须,雷收烟散,邱十六已死,须发烧尽,布衫袴皆破裂,独裩不动,脑里穿**,左肋有字。

黄六缚痕十日外犹不没,馀人被箠处伤迹俨然。

唯邱六平日痴钝憨朴,未尝有分毫恶迹,是时如梦,寂无所知,亦无所睹,归家之后,亦无患苦云。

  饶次魏后土诗

  临川饶次魏,居于彭原。

乞梦于郡后土庙,得诗一联云:

  铜炉柏子香初爇,纸帐梅花梦易阑。

势自负,以为大吉也。

转告朋俦,多疑纸帐梦阑之言不得为吉兆。

庆元乙卯秋试罢,入市买得句容铜香炉一枚归邸,适有僧饷以柏子香。

至初冬早梅开,自折花一枝,置书室,与同志祝季明饮玩,且即炉中焚香,微为酒困,醉眠纸帐。

次日,不疾而卒。

  三井中竹木【目录为“木竹”】

  南城陂头士人崔椿,庆元元年筑宅,凿石为基,深数尺,于石中得一桃核,取视之,应手为尘而散。

及将开井,日者云:

“宜就屋之角。

”崔嫌与屋太近,欲远之,日者持不可。

至施工,不见泉源,过三丈,乃古井也。

细验之,蓋古井昔田中之井,以竹为篱,阑尚宛然,竹但微烂,而阑之坚不可拆,其内有破盌及饮水盏、污泥之类存焉。

此邦向来初无洪水之变,而桑田改更如此。

又建昌城内驿前,绍兴间富家创旅店,其处无井,穿穴过四丈,得古陂牙木。

牙木者,两木凿窍相受,以为固也。

临川乌顿人,亦因掘井,有横木,枝叶犹存,上有小柿数颗,蓋柿树也。

三者均为甚异,非复智虑所能测度云。

  普明寺新井

  囊丰普明寺欲开新井,僧议就到殿前庭中,匠人能相地脉,坚执云:

“当于东偏,东则水盛,西则少。

”僧不听,自用初说。

才启土丈许,匠疾呼令挽上。

问之,战怕甚久,始能言云:

“直下有声如数百面鼓,殆不可致力。

”僧添赏币复强之,匠曰:

“兹平生所未睹,必有怪变,今不得已,宜以长绳束我腰,使四壮夫紧持,或有急,须速掣起。

”僧从之。

匠下,再运樵木,水涌出,仅脱死俄水平井面,杂以它异,虽不盈溢,而动泛不常,时而觉微灭,旋似奔湍不可御。

寺之人争走登山,唯一僧顽然弗怖,取盏汲饮,味与常泉不殊。

测之以篙,凡三接不到底,其中东皆空洞,独向西似少碍。

次日,僧众见屋宇如故,乃敢还。

井水常满,不敢汲,又不敢塞。

十年后涨沙,仍复塞合。

故址尚存,其地名砖窟坪。

邦之识者谓兹去大江绝远,且无支港,得非下通海眼乎!

若徇匠言就东偏,则寺院沦于洪流矣!

吁,可畏哉!

  南城毛道人

  南城毛道人,不得其名,少年不娶,父母既终,翩然远引。

三十年后乃还乡。

时眸子炯然,往来寄宿它舍,全不事生业,亦无所长,每为人慢易。

蓋有信而师之者,其诲受之诀,不过熊经鸟伸之术而已。

寡言笑,人待以饮膳,无论多少辄尽,饮酒至斗,略无宿酲。

屡同客夜坐,一伸欠,则光自其口出。

富家慕道者往造之,杳无一言,与之善者怪而问焉,应曰:

“吾藜苋之肠,何能陪膏梁之腹,与读书人掉书语哉!

”其意乃深拒之耳。

庆元四年正月九日,坐亡于南丰逆旅。

迨焚化时,骨皆连镮不断。

仍得一物,如钱大,色白如玉雪,坚而莹,隐然通明,有人形跏趺而坐。

旋窆于县蟠龙冈。

老吏余生,宝藏其骨,全类舍利,匾如棋子,而辉采铄人。

生时自言,因到济北,遇异人,授制雄黄成汁之法,鍊为丹,可疗传尸痨瘵。

今郡人唯丘子安得之,子安之父六七十岁矣,云壮年固识之,颜状只如此,今日殆过百岁云。

  吴蔡棺异

  吴篆,抚州士人也,少预乡荐,而失意不偶。

其父亡,既得吉卜,风水家谓年岁不利,姑就茔中别择一方向佳处寄菆,越二年,乃克葬。

柩尾正生芝草九茎,各长四五寸,色深黄,采下尚软,才见风,则坚如木,色变紫,与世间所产者同。

吴仲权为作记,夸诵其瑞。

然三年后篆用特恩拜命,卒于湖北总领所酒官,所蒙止此。

南城蔡彦超过妻徐氏以八月死,留三夕,面貌如生。

及建二七斋,一婢报赶热如火灸,蔡未信,走往视之,温温然如暴于日中,四隅及尾尽尔,唯槐头则否,及验之灵几前倚桌供祭,其冷自若。

抵暮始,一切复常。

此家夫妇,元未尝学佛也。

【右十三事皆黄日新齐贤所传。

  夷坚三志壬卷第二【十二事】

  楚州方夫子

  楚州方夫子者,一僧也,只著布直掇,莫能知其纪年。

人疑其少时尝为儒流,故称夫子。

不火食,亦不寄宿宫寺人烟之处,但往神墟社庙栖止。

求见之者,不可踪迹。

凡人死生祸福,值其肯言,无不响应,然不可扣。

未尝从人觅钱,而腰间不乏。

敬事者无拟行亲近,辄漠然不接。

间呼一人,揖而与语,不出一年,非死即大病。

或欣然邀客入酒垆对酌,客自喜奇遇,然被祸尤速,度其意,务与世俗绝而已。

丁承信者,家富,买爵,倐于众中挽之,招饮酒,解腰包出一物使食,形如脯,非鱼非肉,莫可名状。

洎探钱偿酒直,则皆市中日用者。

临出,拊其背曰:

“汝强。

”丁归过大泽,见巨鱼困落浅沙间,其长数尺,不能运掉,丁乘醉投刃,揕之不动,乃呼少年多力者共毙之,凡三十五辈。

剖其肉,曝而为腊,其味蓋似酒垆所食者,几重千斤,一肉节可作舂臼。

丁益自诧使气雄闾里,未半岁病死,彼三十五人者,相继无遗。

陈敏为郡守,备礼迎请屡矣,掉首不顾。

一日,据案决事,忽醉冒而入,阍卒不敢遏,陈问为谁,典客以告,陈曰:

“吾好招之不至,今敢尔!

”命捽至前,愈遭骂叱。

陈大怒,即枷项送狱,仍令虞兵尾其后,听其所言,但云:

“这贼收禁我,看天火烧了你屋!

”候兵不敢隐,具以白,陈笑曰:

“无伤也,狂子已落我手,候火烧吾居却放汝。

”甫明日,家仆自石城来,问乡里事,续曰:

“平贴无他,只宅上少遗漏。

”惊访其详,则云庐舍净尽矣!

乃叹曰:

“方夫子真神人乎!

”争释械引上,具公服将展礼,又大骂而去。

建宁刘子礼,朱元晦熹妻兄也,能传其事,不知今存否如何,淮楚去来者未尝言之,当更审实。

  楚州陈道人

  楚州又有陈道人者,其父仕至员外郎,当任子,陈年二十多读书,不肯受荫。

忽若发狂,弃家,颠痴不可拘束,遂乞丐道塗。

经数年,日夕卧于堰岸牛泥中。

或识其家世,捐金施之,一饱竟,即与人。

当寒雪永夜,鼻息鸣雷,人虽异之,而莫能知之也。

又数年,稍泄其机,顶顖常有气腾上,或问之,曰:

“勿问,但以未炊烝餬置吾顶,少顷,则通熟可食。

”验之而信。

已而不复泥中卧,往来自如。

建宁刘思恭旧见之。

淳熙间再见,则在他所,扣其说,曰:

“吾为丹所恼,不居泥淖,是身殆无所容。

”又扣为何丹,不答而走。

刘持云【“将去”】与约明日更瞻礼,曰:

“不须尔!

茅山刘蓑衣来谒方夫子,吾为引道。

”顾刘曰:

“再值老鼠则生矣!

”恍不晓所谓。

时正初夏,及六月,得下泄病,几死者三四,緜延过冬至方瘳,始悟鼠生之证。

然深自闭匿,唯恐姓名章彻于外。

一淮漕独敬之,漕无子,访之作礼,命两妾同拜,请曰:

“某未有嗣续,二者孰可?

”指小姬曰:

“此是已。

”将别,戒曰:

“有子定矣,切莫须使发性气。

”漕受建唯谨,官僚过失,曲意掩覆。

越岁果得一男,不胜喜。

即遣吏赍沉香一斤,并银绢往谢,吏跪致漕意,陈嚬眉良久曰:

“不济事了。

”悉却不纳,吏强爇香而去,使寄声曰:

“吾向来所戒如何,而乃顽心不改。

”吏曰:

“运使至善人,那得性气之失。

”归至真州,婴孩已不育,吏以实告,漕动色拊几曰:

“神哉先生之言也!

神哉先生之言也!

”僚属闻而疑焉,漕曰:

“某前守某郡,奏罢一县宰不法,继乃知不如是之甚,特幕官谮之尔。

其人性刚,又家贫,无以归,遂死于路。

亡子生之夕,梦其就吾榻同寝,怒而逐之,击以笏,遽起入后房。

”梦觉,聆人语声,则儿生矣,蓋冤魂示化也。

呜呼,神矣哉!

今尚无恙。

  聂伯茂钱鸽

  临川聂伯茂,枢密昌之侄也。

为人端良朴厚,善作诗,字画亦工。

家新修厕屋毕,加以茨塈,晓登之,忽一钱从上坠,正中其额。

念泥饰坚密,何自致,心切异焉。

钱表里光新可爱,姑携下以示家人。

方传翫拟议间,一白鸽自外入其怀,因扑得之,付儿童饲养,甚为驯狎,然莫明其兆祥。

未几,病腹下气蛊,病块如覆盆,积日不差,仅馀年而卒。

卒之夜,鬼环其居鸣呼,聂枕上闻之,屡唤婢明灯,迨其绝乃已。

吉人遭此无妄之祸,无理安在哉!

前十年,妾康奴生一子,而妾兄弟皆有瘵疾。

一日,正捣帛,若有报者云:

“汝弟已死。

”回顾无人,但一物倐入咽喉间,须臾,吐鲜血数口而死。

  刘氏柱吼

  建昌城内食巷刘侁家,因庆元元年火灾,毁其故庐。

二年夏,悉力重创厅事,忽东主住一柱中作黄牛吼,连声不绝者三日。

侁招精于佛会者二十人,绕而诵《金光明经》,亦不止,又三日,乃寂然。

俄而丧子,且无孙。

虽居处仅成,仅伶俜一身而已。

  懒愚道人

  金谿女子何氏,名师韫。

其父亡,母嫁邑士董天进之子。

董登科,通判饶州。

将就蓐,与其夫约,已有四女,若复然,当溺诸水。

是夕董妻梦神人来,抱一玉天尊入儿妇房,为犬所吠,至伤神人,极力诃叱,且拜谢,惊魇良久。

董揭被推枕呼挽之,口中犹喋喋称“不敢”,徐能道所见。

望廊下有灯烛火,且人口嘈杂,董疑外间有警,足不及履,下床,知妇免身,问:

“男耶女耶?

”无应者。

妻心讶焉,趣诣其室,则已在水盆内,用物覆其上矣。

急取之,且责其子。

子谢曰:

“实以多女,恐为大人累。

”于是举之。

才十四岁,嫁临川饶氏。

祖母已殁,父至贫,奁装单薄。

昼躬爨涤,夜读书史,仍勉夫以学。

好作诗,未尝自露。

至五十寡居,端静不与人接。

过六十以后,始见亲姻。

尝自叙云韫道人,居室前有一木,盘跚濩落,每恨不识其名。

访诸梓人,曰:

“此懒愚树也。

俗谓之懒由树,外坚内虚,不中绳墨。

”道人笑曰:

“此真与我同。

”遂榜其室曰“懒愚”,因以自表,仍赋《古风》一篇云:

  君不见南岳懒残师,佯狂啖残食,

  鼻涕任垂颐,懒为俗人拭。

  又不见愚溪子柳子,堂堂古遗直,

  以愚名溪山,于今慕其德。

  二子真吾师,欲见不可得!

  唯有懒愚树,终日对颜色。

  齐威勤读书,轮扁巧断轮,

  勤巧动心志,何如懒愚贞。

  衰年发已皤,行少坐时多,

  亦欲效勤巧,奈此懒愚何!

  许深甫主抚学,道人孙婿黄日新,将赴席下,作序送之,训以怀仁辅义,立身行道,报国荣亲之说。

凡著诗文四十卷。

陈孺汉卿、叶伯益皆为撰序。

享寿八十六而终。

  胡原仲白鹇诗

  建安胡原仲宪,宜和中,赴省试于京都。

留中塗,夜梦对白鹇而赋长篇。

既觉,但能记四句云:

  惟馀虚名在,长江与苍山。

  不逢尧舜世,终此若鸟闲。

念之不乐,且起为同馀士友言,以为方从事进取而得此诗,前歧事不问可知,必老死布衣,无为汲汲西笑也。

诸友强挽之行,竟不第。

绍兴中,用赵简公荐诏召之,辞以母老,乃补官,就教授本州。

诰词云:

“朕闻尧舜之世,天下无穷人。

”然后恍悟前语。

孝宗在御,复用大臣荐,拜大理司直秘书省正字,引老丐归,特改京秩与祠禄。

后以寿终。

  两黄开登第

  南城士人黄开,字梦高,因累举免解,而以绍熙癸丑登科,调湖口主簿。

次年九月病卒。

同郡新城一士,亦姓黄,赴壬子秋举,祈梦云大乾山,得诗两句云:

  一枝丹桂高高折,两朵黄花晔晔开。

寤而大喜,欲改名晔,谓与梦之当名者不符;欲为开,又恶犯南城梦高。

他日虑将蹭蹬,沉思连夕,竟亦名开,遂同年唱第,铨调桂阳主簿。

待次里居,开梦高不禄,心大恶之,每书名只作闿字,至丁已之冬,亦卒。

有圆梦者,追绎神旨,所谓两朵黄花晔晔开者,华而不实之义也,神其戏之耳。

初,南昌李大异伯珍,与梦高为契旧,时为省闱参详,见其预选,深为之贺,及随郡往谢,李遽出迎之,呼曰:

“何为有两子张!

”梦高应曰:

“只缘有陈惊坐。

”众皆大噱。

初拆封日,主司建昌两黄开,且皆书义,欲去其一。

已而阅家状,见免举初举之异,乃止。

支壬所书不详。

  项山雉

  抚州金谿县项山寺,去江不远。

六十年前,有野雉甚大,迥与同类别。

人或见之,亦不疾走,疑为神物,相戒勿得犯。

观翫之久,日以狎习,樵牧有贪者,复怀搏射之念。

然才遇之,辄翔去,以是益异之。

忽僵死丛草中,儿童亦不敢取食,隔宿就视,头已化蛇,特未开眼,见者悚惧却退。

渐并其身成全蛇,众共逐之,入一穴,穴中泉出如涌。

二年,穴浸大,岁岁增阔,每出遨戏于葛林中而食木叶。

历二十年,其穴广可容人,自是不复得见。

一日,雷雨大作,山裂发洪,滔滔漫流,与寺前大江合。

寺之人见惊波中一蛇,粗如梁柱,跃赴江畔,居民颇遭溺。

水定之后,众僧往视其穴,则摧塌矣。

  吕仲及前程

  吕仲及企中,少孤贫,漂转建昌。

虽已受荫得官,而三十岁时患风淫末疾,久之小愈。

适闽僧张圣者,编置到彼,别有张无无者从学焉,超然有所悟,能信口谈人祸福。

二张同寓太平寺,闲游天庆观,无无自言:

“尝任州通判,弃而入道。

”然莫可稽诘。

士大夫多就谒,吕亦往,得其所书“镇淮”两字,曰:

“君见此则发迹。

”更无它言。

吕四十五岁始改京官,作邑宰,会虏寇犯江,方军兴之际,几以乏兴为主帅所戮,已引立皂旗下,帅望其人物壮伟,问为谁家人,知其文靖公后裔,遂释之。

虏退,论赏识外贰边郡,为运使所知,檄摄盱眙。

至治理所,见官舍“镇淮堂”,到喜自负。

有屯驻军与北鄙结约,期以后日四更点,倍于常夕。

甫三鼓,谯楼鸣角,北人疑屯兵畔己,遂解散厥谋。

徐获唱祸者两辈,立斩之。

诸司奏闻,给事中王日严荐达甚力,连加擢用,四持节,七典藩位,至秘阁修撰。

张无无之先知为有神也。

  赵希哲司法

  宗子希哲,字行之,居建昌,娶南城董宗安之女。

获漕试文解,旋该绍熙覃恩出官,初调某主簿,利心忽起,妄以他事离其妻,再娶富室周氏,大获装奁。

为兴化军司法,待阙未上,梦父奉议告曰:

“汝当致位侍从,缘休妻非其罪,今望前程亦难矣!

”寤而自悔,乃僦舍于董宅之侧,挈周并三子居之。

时宗安已亡,仍升堂拜母,曲意讲欢如旧日,将以全姻好而消冥谴也,复通家往还。

始与密友邓景文说前梦。

然业已如是,故妻又更适郴县令韩范,无可奈何,常悒悒不乐。

庆元戊午二月之任,才越月而抱疾,以四月不起,方困顿时,遣呼其弟连城尉于乡里,将付托后事。

既行,其妻母于黄昏之际,见希哲著白道服,方琴顶巾,如平日结束,大骇,急报其女曰:

“十七伯伯却在外。

”奔出视之,无见矣!

越数日,凶问至,寿止四十馀。

  杨抽马卦影

  杨抽马卦象,言人死生吉凶、贵贱寿夭,往往如神。

予书已数见之,但志其大者。

至于微细眇末,居止宴会,亦未尝不前定于累年之外,兹不惮屡书,使人知万事之固然,不必营关方寸也。

北客郭大夫,为四川制置司干官,捐三十千问二十年休咎,最后一诗云:

  第一莫忤边德明,它时定与汝为邻。

郭晚得东南郡守,挈家待长于无锡县,买屋于茆子桥,即询四邻姓氏,果有新建昌边通判,捧刺谒之,扣其字,则德明也,愕然骇异。

自是相与如兄弟,乃知数椽之室,邈在异方,亦不能逃定数如此。

边名察,常州人,梁榜登第,黄齐贤为之馆客,亲聆听其语。

齐贤常至吉州,太守方松卿召饭,同会者临江刘闻诗,刘以赵从善作守时在馆舍,因言赵顷得杨生流年状,至是岁诗云:

  青原台上好庐陵,更招馆客是彭城。

可谓神异。

观此两者之验,况其大者乎!

  夷坚三志壬卷第三【七事】

  刘枢幹得法

  衢州刘枢幹者,本一书生。

少年游京师,曾处沈元用给事馆第,遇异僧过而相之,识其功名无成,而眸子碧色,堪入鬼道,欣然授通卦影妙术,勉而受之。

又一客为传天心正,亦姑受之。

其进取之气方锐,所怀蓋不在此。

及离乱而还,蒱博饮酒,穷悴日甚,乃习持正法,治理妖魅著声。

韩子师遭奇祟,挠聒弥年,巫觋百计弗效,召刘视之,曰:

“易事尔!

”语出宿书院,尽屏姬妾,约一夕即无恙,其家从其说。

乘正狂肆中,以夜行法,戒童奴曰:

“紧阖户,候闻铃声至则启之。

”而尽灭灯烛,既振铃入户,复闭之。

忽光景满室,病者见五通神,著销金黄袍,骑道而去。

刘出,病者酣寝,及旦起,洒然如常人。

即使反舍,一室喜敬不可言。

排比宴席,挽留五日,乃备礼酌饯,遗货币直三百万。

临别,令两美人捧金钟为寿,饮讫悉用为赠。

又饷一骏马,刘醉中乘马,而两妾骑于前,怀其钟,驱辎重数担。

道上聚观,咨羡叹息,刘大过所望,深恨行法之晚,自取流落。

行未十里,失辔颠坠,右臂跌折,呻吟不能进,欻然省悟,易肩舆,归其妾与马。

痛卧岁馀,囊金单独竭乃愈。

此臂竟瘫缓,因自咎传法之旨,令勿得受财,今犯戒招谴,宜也。

遂罢其术,而无以衣食,始售卦影,衢人识其本原,不肯从之。

念无以致人之信,假故旧闲馆朋游之地,不授钱米者,与之卜,然后所言日验,踵门渐多,复还通达置肆,奇中非一,远近耸传。

邦人何汝听,习《书》义,居上庠,暂归乡里。

刘往见,自为筮之,其诗曰:

  中兴天子大如日,诏书速下搜群贤。

  重重稽古复稽古,总在唐虞第一篇。

  时绍兴壬午春月也。

及秋荐送,孝宗已即位,御名与第一句大如日符合,因用其兆,拟作首篇义题,“若稽古帝尧”、“若稽古帝舜”,果登科,自此门庭如市,至纳卦钱连日而不得入手。

一官人赴吏部调选,来求筮,诗中云:

  路上逢王大,鞭马连走过。

  略不可解。

暨注拟西归,行抵桐庐,石栏险绝,遽内迫峻岭,外临湍流,匹马独驱,行李在后。

逢故仆王大拜于前,猛思影象之语,曰:

“渠虽曾为奴隶,御之无恩,以故辞去。

兹无谓而来,又安知不乘不测以挤我。

”不待其起,加鞭亟过,几践其首。

仆既不获成拜,复追及问曰:

“官人是得何处差遣?

”犹忧畏未暇对。

白昼无云,忽有声如雷,起自山脊,坠于渊,蓋一方丈巨石,若礁磨而下,正恰在来仆拜处,使或少须臾,主仆皆为泥矣!

于是唤回王大,话其异,相向而泣。

又士人某,有弟任处州教授。

是岁不比,七月中,弟书报母病,急来占,画一城开四门,中作一殿,殿上两倚御坐,殿下一射垜。

元不及所问大略。

士人虽其妄,奔往处州,母已平复。

而归赴举场,度已后期,计会赴转运司试,乃《尧舜闢四门赋》、《虎侯诗》。

郡人郑元礼,以三十千战败平生,内一年者云:

  忽见池塘春草青,不轩訇处也轩訇。

  一重喜了一重喜,此际功名定有成。

  郑居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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