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docx

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docx

《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docx（11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

2021年人教版高三上册语文第3课边城

高三语文的学习至关重要。

需要平常多加练习，多下工夫，肯定可以在语文上获得打破。

下面是我为大家整理的高三语文课文的学习，盼望对大家有关心。

　　《边城》原文

一九三四年四月二十四日记

一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

这官路将近湘西边疆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

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

人假设过溪越小山走去，那么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

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

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旧清亮透亮，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支配了一只方头渡船。

这渡船一次连人带马，约可以载二十位搭客过河，人数多时那么反复来去。

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槽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渐渐的牵船过对岸去。

船将拢岸了，管理这渡船的，一面口中嚷着"慢点慢点'，自己霍的跃上了岸，拉着铁环，于是人货牛马全上了岸，翻过小山不见了。

渡头为公家全部，故过渡人不必出钱。

有人心中担心，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捡起，依旧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仔细神气：

"我有了口量，三斗米，七百钱，够了。

谁要这个!

'

但不成，凡事求个心安理得，出气力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把钱的。

管船人却情不过，也为了心安起见，便把这些钱托人到茶峒去买茶叶和草烟，将茶峒出产的上等草烟，一扎一扎挂在自己腰带边，过渡的谁需要这东西必大方奉赠。

有时从神气上估量那远路人对于身边草烟引起了相当的留意时，便把一小束草烟扎到那人包袱上去，一面说，"不吸这个吗，这好的，这妙的，味道蛮好，送人也合式!

'茶叶那么在六月里放进大缸里去，用开水泡好，给过路人解渴。

管理这渡船的，就是住在塔下的那个老人。

活了七十年，从二十岁起便守在这小溪边，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假设干人。

年纪虽那么老了。

原来应当休息了，但天不许他休息，他仿佛便不可以同这一分生活分开。

他从不思考自己的职务对于本人的意义，只是静静的很忠实的在那里活下去。

代替了天，使他在日头升起时，感到生活的力气，当日头落下时，又不至于思考与日头同时死去的，是那个伴在他身旁的女孩子。

他唯一的伴侣为一只渡船与一只黄狗，唯一的亲人便只那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母亲，老船夫的独生女，十五年前同一个茶峒军人，很隐秘的背着那忠厚爸爸发生了暧昧关系。

有了小孩子后，这屯戍军士便想约了她一同向下游逃去。

但从逃走的行为上看来，一个违悖了军人的责任，一个却必得分开孤独的父亲。

经过一番考虑后，军人见她无远走士气自己也不便毁去作军人的声誉，就心想：

一同去生既无法聚首，一同去死当无人可以阻拦，首先服了毒。

女的却关怀腹中的一块肉，不忍心，拿不出主见。

事情业已为作渡船夫的父亲知道，父亲却不加上一个有重量的字眼儿，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旧把日子很安静的过下去。

女儿一面怀了羞惭一面却怀了怜悯，仍守在父亲身边，待到腹中小孩生下后，却到溪边吃了很多冷水死去了。

在一种近于奇迹中，这遗孤竟然已长大成人，一转瞬间便十三岁了。

为了住处两山多篁竹，翠色逼人而来，老船夫任凭为这可怜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叫作"翠翠'。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

自然既长养她且训练她，为人天真活泼，到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

人又那么乖，如山头黄麂一样，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

平常在渡船上遇生疏人对她有所留意时，便把光光的眼睛瞅着那生疏人，作成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明白了人无机心后，就又从沉着容的在水边玩耍了。

老船夫不管晴雨，必守在船头。

有人过渡时，便略弯着腰，两手缘引了竹缆，把船横渡过小溪。

有时疲乏了，躺在临溪大石上睡着了，人在隔岸招手喊过渡，翠翠不让祖父起身，就跳下船去，很灵敏的替祖父把路人渡过溪，一切皆溜刷在行，从不误事。

有时又和祖父黄狗一同在船上，过渡时和祖父一同动手，船将近岸边，祖父正向客人招呼：

"慢点，慢点'时，那只黄狗便口衔绳子，最先一跃而上，且俨然懂得如何方为尽职似的，把船绳紧衔着拖船拢岸。

风日清和的天气，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

或把一段木头从高处向水中抛去，嗾使身边黄狗自岩石高处跃下，把木头衔回来。

或翠翠与黄狗皆张着耳朵，听祖父说些城中多年以前的战斗故事。

或祖父同翠翠两人，各把小竹作成的竖笛，逗在嘴边吹着迎亲送女的曲子。

过渡人来了，老船夫放下了竹管，单独跟到船边去，横溪渡人，在岩上的一个，见船开动时，于是锐声喊着：

"爷爷，爷爷，你听我吹，你唱!

'

爷爷到溪中央便很欢乐的唱起来，哑哑的声音同竹管声振荡在安静空气里，溪中仿佛也喧闹了一些。

（实那么歌声的来复，反而使一切更安静一些了。

）

有时过渡的是从川东过茶峒的小牛，是羊群，是新娘子的花轿，翠翠必争看作渡船夫，站在船头，懒懒的攀引缆索，让船缓缓的过去。

牛羊花轿上岸后，翠翠必跟着走，站到小山头，目送这些东西走去很远了，方回转船上，把船牵靠近家的岸边。

且单独低低的学小羊叫着，学母牛叫着，或采一把野花缚在头上，单独装扮新娘子。

茶峒山城只隔渡头一里路，买油买盐时，逢年过节祖父得喝一杯酒时，祖父不上城，黄狗就伴同翠翠入城里去备办东西。

到了卖杂货的铺子里，有大把的粉条，大缸的白糖，有炮仗，有红蜡烛，莫不给翠翠很深的印象，回到祖父身边，总把这些东西说个半天。

那里河边还有很多上行船，百十船夫忙着起卸百货。

这种船只比起渡船来全大得多，好玩味得多，翠翠也不简单遗忘。

二

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的一面，城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

临水一面那么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

船下行时运桐油青盐，染色的棓子。

上行那么运棉花棉纱以及布匹杂货同海味。

贯串各个码头有一条河街，人家房子多一半着陆，一半在水，因为余地有限，那些房子莫不设有吊脚楼。

河中涨了春水，到水渐渐进街后，河街上人家，便各用长长的梯子，一端搭在屋檐口，一端搭在城墙上，人人皆骂着嚷着，带了包袱、铺盖、米缸，从梯子上进城里去，水退时方又从城门口出城。

某一年水假设来得特殊猛一些，沿河吊脚楼必有一处两处为大水冲去，大家皆在城上头呆望。

受损失的也同样呆望着，对于所受的损失仿佛无话可说，与在自然支配下，眼见其他无可挽救的不幸来时相像。

涨水时在城上还可望着突然展宽的河面，流水浩浩荡荡，伴同山水从上流浮沉而来的有房子、牛、羊、大树。

于是在水势较缓处，税关趸船前面，便经常有人驾了小舢板，一见河心浮沉而来的是一匹家畜，一段小木，或一只空船，船上有一个妇人或一个小孩哭喊的声音，便急急的把船桨去，在下游一些迎着了那个目的物，把它用长绳系定，再向岸边桨去。

这些老实英勇的人，也爱利，也仗义，同一般当地人相像。

不拘救人救物，却同样在一种开心冒险行为中，做得非常灵敏英勇，使人见及不能不为之喝彩。

那条河水便是历史上知名的酉水，新名字叫作白河。

白河下游到辰州与沅水汇流后，便略显浑浊，有出山泉水的意思。

假设溯流而上，那么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亮见底。

深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

水中游鱼来去，全如浮在空气里。

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常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

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留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

夏天那么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以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

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

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那么永久那么妥贴，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特别开心。

一个对于诗歌图画稍有兴味的旅客，在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小船上，作三十天的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厌烦，正因为到处有奇迹，自然的大胆处与精致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白河的源流，从四川边疆而来，从白河上行的小船，春水发时可以直达川属的秀山。

但属于湖南境界的，那么茶峒为最终一个水码头。

这条河水的河面，在茶峒时虽宽约半里，当秋冬之际水落时，河床流水处还不到二十丈，其余只是一滩青石。

小船到此后，既无从上行，故凡川东的进出口货物，皆由这地方落水起岸。

出口货物俱由脚夫用杉木扁担压在肩膊上挑抬而来，入口货物也莫不从这地方成束成担的用人力搬去。

这地方城中只驻扎一营由昔年绿营屯丁改编而成的戍兵，及五百家左右的住户。

（这些住户中，除了一局部拥有了些山田同油坊，或放账屯油、屯米、屯棉纱的小资本家外，其余多数皆为当年屯戍来此有军籍的人家。

）地方还有个厘金局，办事机关在城外河街下面小庙里，常常挂着一面长长的幡信。

局长那么住在城中。

一营兵士驻扎老参将衙门，除了号兵每天上城吹号玩，使人知道这里还驻有军队以外，其余兵士皆仿佛并不存在。

冬天的白日里，到城里去，便只见各处人家门前皆晾晒有衣服同青菜。

红薯多带藤悬挂在屋檐下。

用棕衣作成的口袋，装满了栗子榛子和其他硬壳果，也多悬挂在屋檐下。

屋角隅各处有大小鸡叫着玩着。

间或有什么男子，占据在自己屋前门限上锯木，或用斧头劈树，把劈好的柴堆到敞坪里去一座一座如宝塔。

又或可以见到几个中年妇人，穿了浆洗得极硬的蓝布衣裳，胸前挂有白布扣花围裙，躬着腰在日光下一面说话一面作事。

一切总永久那么清寂，全部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单纯孤独里过去。

一分宁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考力，增加了梦。

在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也肯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定的期盼。

但这些人想些什么?

谁知道。

住在城中较高处，门前一站便可以远眺对河以及河中的景致，船来时，远远的就从对河滩上看着很多纤夫。

那些纤夫也有从下游地方，带了细点心洋糖之类，拢岸时却拿进城中来换钱的。

船来时，小孩子的想象，当在那些拉船人一方面。

大人呢，孵一巢小鸡，养两只猪，托下行船夫打副金耳环，带两丈官青布或一坛好酱油、一个双料的美孚灯罩回来，便占去了大局部作主妇的心了。

这小城里虽那么宁静和平但地方既为川东商业交易接头处，因此城外小小河街，情形却不同了一点。

也有商人落脚的客店，坐镇不动的理发馆。

此外饭店、杂货铺、油行、盐栈、花衣庄，莫不各有一种地位，装饰了这条河街。

还有卖船上用的檀木活车、竹缆与罐锅铺子，介绍水手职业吃码头饭的人家。

小饭店门前长案上，常有煎得焦黄的鲤鱼豆腐，身上装饰了红辣椒丝，卧在浅口钵头里，钵旁大竹筒中插着大把红筷子，不拘谁个情愿花点钱，这人就可以傍了门前长案坐下来，抽出一双筷子到手上，那边一个眉毛扯得极细脸上擦了白粉的妇人就走过来问：

"大哥，副爷，要甜酒?

要烧酒?

'男子火焰高一点的，谐趣的，对内掌柜有点意思的，必装成生气似的说：

"吃甜酒?

又不是小孩，还问人吃甜酒!

'那么，酽冽的烧酒，从大瓮里用竹筒舀出，倒进土碗里，即刻就来到身边案桌上了。

杂货铺卖美孚油及点美孚油的洋灯，与香烛纸张。

油行屯桐油。

盐栈堆火井出的青盐。

花衣庄那么有白棉纱、大布、棉花以及包头的黑绉绸出卖。

卖船上用物的，百物排列，无所不备，且间或有重至百斤以外的铁锚搁在门外路旁，等候主参谋价的。

专以介绍水手为事业，吃水码头饭的，那么在河街的家中，终日大门放开着，常有穿青羽缎马褂的船主与毛手毛脚的水手进出，地方象茶馆却不卖茶，不是烟馆又可以抽烟。

来到这里的，虽说所谈的是船上生意经，然而船只的上下，划船拉纤人大都有肯定规矩，不必作数目上的争论。

他们来到这里大多数倒是在"联欢'。

以"龙头管事'作中心，议论点本地时事，两省商务上情形，以及下游的"新事'。

邀会的，集款时大多数皆在此地，扒骰子看点数多少轮作会首时，也经常在此进行。

经常成为他们生意经的，有两件事：

买卖船只，买卖媳妇。

大都市随了商务兴旺而产生的某种寄食者，因为商人的需要，水手的需要，这小小边城的河街，也竟然有那么一群人，聚集在一些有吊脚楼的人家。

这种妇人不是从附近乡下弄来，便是伴同川军来湘流落后的妇人，穿了假洋绸的衣服，印花标布的裤子，把眉毛扯得成一条细线，大大的发髻上敷了香味极浓俗的油类。

白日里无事，就坐在门口做鞋子，在鞋尖上用红绿丝线挑绣双凤，或为情人水手挑绣花抱兜，一面看过往行人，消磨长日。

或靠在临河窗口上看水手铺货，听水手爬桅子唱歌。

到了晚间，那么轮番的接待商人同水手，切实在实尽一个妓女应尽的义务。

由于边地的风俗淳朴，便是作妓女，也永久那么浑厚，遇不相熟的人，做生意时得先交钱，再关门撒野，人既相熟后，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

妓女多靠四川商人维持生活，但恩情所结，那么多在水手方面。

感情好的，相互咬着嘴唇咬着颈脖发了誓，约好了"分手后各人皆不许胡闹'，四十天或五十天，在船上浮着的那一个，同留在岸上的这一个，便皆呆着打发这一堆日子，尽把自己的心紧紧缚定远远的一个人。

尤其是妇人感情真挚，痴到无可形容，男子过了商定时间不回来，做梦时，就总经常梦船拢了岸，一个人摇摇荡荡的从船跳板到了岸上，直向身边跑来。

或日中有了疑心，那么梦里必见男子在桅上向另一方面唱歌，却不理睬自己。

性格弱一点儿的，接着就在梦里投河吞鸦片烟，性格强一点儿的便手执菜刀，直向那水手奔去。

他们生活虽那么同一般社会疏远，但是眼泪与快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生活里时，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像，全个身心为那点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

假设有多少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实一点，也更近于糊涂一点罢了。

短期的包定，长期的嫁娶，一时间的关门，这些关于一个女人身体上的交易，由于民情的淳朴，身当其事的不觉得如何下流可耻，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摘与轻视。

这些人既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即便是娼妓，也经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辱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

掌水码头的名叫顺顺，一个前清时便在营伍中混过日子来的人物，革命时在有名的陆军四十九标做个什长。

同样做什长的，有因革命成了伟人名人的，有杀头碎尸的，他却带少年喜事得来的脚疯痛，回到了家乡，把所积蓄的一点钱，买了一条六桨白木船，租给一个穷船主，代人装货在茶峒与辰州之间来往。

气运好，半年之内船不坏事，于是他从所赚的钱上，又讨了一个略有产业的白脸黑发小寡妇。

数年后，在这条河上，他就有了大小四只船，一个铺子，两个儿子了。

但这个大方洒脱的人，事业虽非常顺手，却因高兴交朋结友，大方而又能济人之急，便不能同贩油商人一样大大发作起来。

自己既在粮子里混过日子，明白出门人的甘苦，理解失意人的心情，故凡因船只失事破产的船家，过路的退伍兵士，游学文墨人，凡到了这个地方著名求助的，莫不尽力关心。

一面从水上赚来钱，一面就这样洒脱散去。

这人虽然脚上有点小缺点，还能泅水;走路难得其平，为人却那么公正无私。

水面上各事本来极其简洁，一切皆为一个习惯所支配，谁个船碰了头，谁个船妨害了别一个人别一只船的利益，皆按例有习惯方法来解决。

惟运用这种习惯规矩排调一切的，必需一个高年硕德的中心人物。

某年秋天，那原来执事人死去了，顺顺作了这样一个代替者。

那时他还只五十岁，为人既明事明理，正直和平又不爱财，故无人对他年龄疑心。

到如今，他的儿子大的已十八岁，小的已十六岁。

两个年青人皆牢固如小公牛，能驾船，能泅水，能走长路。

凡从小乡城里出身的年青人所可以作的事，他们无一不作，作去无一不精。

年纪较长的，如他们爸爸一样，豪放豁达，不拘常套小节。

年幼的那么气质近于那个白脸黑发的母亲，不爱说话，眼眉却秀拔出群，一望即知其为人聪慧而又富于感情。

两兄弟既年已长大，必需在各种生活上来训练他们，作父亲的就轮番派遣两个小孩子各处旅行。

向下行船时，多随了自己的船只充伴计，甘苦与人相共。

荡桨时选最重的一把，背纤时拉头纤二纤，吃的是干鱼，辣子，臭酸菜，睡的是硬帮帮的舱板。

向上行从旱路走去，那么跟了川东客货，过秀山、龙潭，酉阳作生意，不管寒暑雨雪，必穿了草鞋按站赶路。

且佩了短刀，遇不得已必需动手，便霍的把刀抽出，站到空旷处去，等候对面的一个，接着就同这个人用肉搏来解决。

帮里的风气，既为"应付仇敌必需用刀，联结伴侣也必需用刀'，故需要刀时，他们也就从不让它失去那点时机。

学贸易，学应酬，学习到一个新地方去生活，且学惯用刀爱护身体同声誉，训练的目的，好像在使两个孩子学得做人的士气与义气。

一分训练的结果，弄得两个人皆牢固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倚势凌人，故父子三人在茶峒边疆上为人所提准时，人人对这个名姓无不加以一种敬重。

作父亲的当两个儿子很小时，就明白大儿子一切与自己相像，却稍稍见得溺爱那其次个儿子。

由于这点不自觉的私心，他把长子取名天保，次子取名傩送。

意思是天保佑的在人事上或不免有龃龉处，至于傩神所送来的，照当地习气，人便不能稍加轻视了。

傩送漂亮得很，茶峒船家人拙于赞扬这种漂亮，只知道为他取出一个诨名为"岳云'。

虽无什么人亲眼看到过岳云，一般的印象，却从戏台上小生岳云，得来一个相近的神气。

三

两省接壤处，十余年来主持地方军事的，注重在安辑保守，处置还得法，并无变故发生。

水陆商务既不至于受战斗停顿，也不至于为土匪影响，一切莫不极有秩序，人民也莫担心分乐生。

这些人，除了家中死了牛，翻了船，或发生别的死亡大变，为一种不幸所绊倒觉得非常难过外，中国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挣扎中的情形，好像就永久不会为这边城人民所感到。

边城所在一年中最喧闹的日子，是端午，中秋和过年。

三个节日过去三五十年前如何兴奋了这地方人，直到如今，还毫无什么改变，仍能成为那地方居民最有意义的几个日子。

端午日，当地妇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

任何人家到了这天必可以吃鱼吃肉。

大约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全茶峒人就吃了午饭，把饭吃过后，在城里住家的，莫不倒锁了门，全家出城到河边看划船。

河街有熟人的，可到河街吊脚楼门口边看，不然就站在税关门口与各个码头上看。

河中龙船以长潭某处作起点，税关前作终点。

作竞赛竞争。

因为这一天军官税官以及当地有身分的人，莫不在税关前看喧闹。

划船的事各人在数天以前就早有了预备，分组分帮各自选出了假设干身体牢固手脚伶俐的小伙子，在潭中练习进退。

船只的形式，与平常木船大不一样，形体一律又长又狭，两头高高翘起，船身绘着朱红颜色长线，平常时节多搁在河边枯燥地窖里，要用它时，拖下水去。

每只船可坐十二个到十八个桨手，一个带头的，一个鼓手，一个锣手。

桨手每人持一支短桨，随了鼓声缓促为节拍，把船向前划去。

坐在船头上，头上缠裹着红布包头，手上拿两支小令旗，左右挥动，指挥船只的进退。

擂鼓打锣的，多坐在船只的中部，船一划动便即刻蓬蓬镗镗把锣鼓很单纯的敲打起来，为划桨水手调理下桨节拍。

一船快慢既不得不靠鼓声，故每当两船竞赛到剧烈时，鼓声如雷鸣，加上两岸人呼喊助威，便使人想起梁红玉老鹳河时水战擂鼓，牛皋水擒杨幺时也是水战擂鼓。

凡把船划到前面一点的，必可在税关前领赏，一匹红，一块小银牌，不拘缠挂到船上某一个人头上去，皆显出这一船合作的荣耀。

好事的军人，且当每次某一只船成功时，必在水边放些表示成功庆贺的五百响鞭炮。

赛船过后，城中的戍军长官，为了与民同乐，增加这节日的开心起见，便把三十只绿头长颈大雄鸭，颈膊上缚了红布条子，放入河中，尽擅长泅水的军民人等，下水追逐鸭子。

不拘谁把鸭子捉到，谁就成为这鸭子的主人。

于是长潭换了新的把戏，水面各处是鸭子，各处有追逐鸭子的人。

船与船的竞赛，人与鸭子的竞赛，直到天晚方能完事。

掌水码头的龙头大哥顺顺，年青时节便是一个泅水的高手，入水中去追赶鸭子，在任何情形下总不落空。

但一到次子傩送年过十二岁时，已能入水闭铺氽着到鸭子身边，再突然从水中冒水而出，把鸭子捉到，这作爸爸的便解嘲似的说：

"好，这种事有你们来作，我不必再下水了。

'于是当真就不下水与人来竞争捉鸭子。

但下水救人呢，当作别论。

凡关心人远离患难，便是入火，人到八十岁，也还是成为这个人一种不行躲避的责任!

天保傩送两人皆是当地泅水划船好选手。

端午又快来了，初五划船，河街上初一开会，就打算了属于河街的那只船当天入水。

天保恰好在那天应向上行，随了陆路商人过川东龙潭送节货，故参与的就只傩送。

十六个牢固如牛犊的小伙子，带了香烛、鞭炮、同一个用生牛皮蒙好绘有朱红太极图的高脚鼓，到了搁船的河上游山洞边，烧了香烛，把船拖入水后，各人上了船，燃着鞭炮，擂着鼓，这船便如一枝箭似的，很快速的向下游长潭射去。

那时节还是上午，到了午后，对河渔人的龙船也下了水，两只龙船就开头预习种种竞赛的方法。

水面上第一次听到了鼓声，很多人从这鼓声中，感到了节日接近的欢悦。

住临河吊脚楼对远方人有所等待有所希望的，也莫不因鼓声想到远人。

在这个节日里，必定有很多船只可以赶回，也有很多船只只合在半路过节，这之间，便有些眼目所难见的人事哀乐，在这小山城河街间，让一些人铺事，也让一些人皱眉。

蓬蓬鼓声掠水越山到了渡船头那里时，最先留意到的是那只黄狗。

那黄狗汪汪的吠着，受了惊似的绕屋乱走，有人过渡时，便随船渡过河东岸去，且跑到那小山头向城里一方面大吠。

翠翠正坐在门外大石上用棕叶编蚱蜢蜈蚣玩，见黄狗先在太阳下睡着，突然醒来便发疯似的乱跑，过了河又回来，就问它骂它：

"狗，狗，你做什么!

不许这样子!

'

可是一会儿那声音被她发觉了，她于是也绕屋跑着，且同黄狗一块儿渡过了小溪，站在小山头听了许久，让那点迷人的鼓声，把自己带到一个过去的节日里去。

四

还是两年前的事。

五月端阳，渡船头祖父找人作了代替，便带了黄狗同翠翠进城，过大河边去看划船。

河边站满了人，四只朱色长船在潭中滑着，龙船水刚刚涨过，河中水皆豆绿，天气又那么明朗，鼓声蓬蓬响着，翠翠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心中布满了不行言说的欢乐。

河边人太多了一点，各人皆尽张着眼睛望河中，不多久，黄狗还在身边，祖父却挤得不见了。

翠翠一面留意划船，一面心想"过不久祖父总会找来的'。

但过了许久，祖父还不来，翠翠便稍稍有点儿着慌了。

先是两人同黄狗进城前一天，祖父就问翠翠：

"明天城里划船，如果一个人去看，人多怕不怕?

'翠翠就说：

"人多我不怕，但自己只是一个人可不好玩。

'于是祖父想了半天，方想起一个住在城中的老熟人，赶夜里到城里去商议 ，请那老人来看一天渡船，自己却陪翠翠进城玩一天。

且因为那人比渡船老人更孤独，身边无一个亲人，也无一只狗，因此便约好了那人早上过家中来吃饭，喝一杯雄黄酒。

其次天那人来了，吃了饭，把职务托付那人以后，翠翠等便进了城。

到路上时，祖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翠翠，"翠翠，翠翠，人那么多，好喧闹，你一个人敢到河边看龙船吗?

'翠翠说：

"怎么不敢?

可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到了河边后，长潭里的四只红船，把翠翠的留意力完全占去了，身边祖父好像也可有可无了。

祖父心想：

"时间还早，到收场时，至少还得三个时刻。

溪边的那个伴侣，也应当来看看年青人的喧闹，回去一趟，换换地位还赶得及。

'

因此就问翠翠，"人太多了，站在这里看，不要动，我到别处去有事情，无论如何总赶得回来伴你回家。

'翠翠正为两只竞速并进的船迷着，祖父说的话毫不思考就容许了。

祖父知道黄狗在翠翠身边，或许比他自己在她身边还稳当，于是便回家看船去了。

祖父到了那渡船处时，见代替他的老朋文，正站在白塔下留意听远处鼓声。

祖父喊他，请他把船拉过来，两人渡过小溪仍旧站到白塔下去。

那人问老船夫为什么又跑回来，祖父就说想替他一会儿故把翠翠留在河边，自己赶回来，好让他也过河边去看看喧闹，且说，"看得好，就不必再回来，只须见了翠翠问她一声，翠翠到时自会回家的。

小丫头不敢回家，你就伴她走走!

'但那替手对于看龙船已无什么兴味，却情愿同老船夫在这溪边大石上各自再喝两杯烧酒。

老船夫非常兴奋，把葫葫芦取出，推给城中来的那一个。

两人一面谈些端午旧事，一面喝酒，不到一会，那人却在岩石上为烧酒醉倒了。

人既醉倒了，无从入城，祖父为了责任又不便与渡船分开，留在河边的翠翠便不能不焦急了。

河中划船的决了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