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荣渔事件始末.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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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荣渔事件始末
鲁荣渔2862事件始末
2011年7月26日,西太平洋。
一艘中国渔船接收到来自另一艘中国渔船的求救信号,称其「船舱进水」、「失去动力」。
收到信号的渔船将情况汇报给了中国有关部门。
经日本及中方先后救援,三天后,中国渔政118船拖带着发出求救信号的「鲁荣渔2682」号开始返航。
一个巨大的疑问浮出水面:
「鲁荣渔2682」在2010年12月出海时,载了33名船员。
返航的时候,为什么只剩11人了?
其余22人下落何在?
执法部门介入,长达两年的侦察和审理就此开始。
-
返航11人中的主角,刘贵夺,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神情自若。
法官问他,「沾血」是什么意思?
他反问,你说是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吗?
法官要他说明。
他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杀人的意思。
」
-
时光回溯到2010年12月27日,鲁荣渔2682号载着33名船员离开山东的一个码头,3个月后,将到达东太平洋的秘鲁、智利海域。
按照合同,他们会在海上呆足两年。
一年四万五,提成另算。
主要工作是钓鱿鱼,然后装箱冷冻。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漂在海上,要忍受无尽的寂寞;而最累时「两夜一天都没法休息」。
当时鲁荣渔2682号的船员们对此并不了解。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中,有人做小生意赔本希望借此翻身,比如厨师长夏琦勇;有人愿意出海去闯一闯,比如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马玉超。
没人知道的是,船上至少有两名刑满释放人员,其中一名曾被判处无期徒刑。
我们的主角刘贵夺,当时从黑龙江来到大连,在劳务市场找到了这份工作。
这桩奇案在招募船员时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
「很多人都是旱鸭子,从没见过大海,也不会游泳。
」这是一位老船员描述的远洋船员用工的现状,因为沿海地区往往招不到人出海,所以才会招募黑龙江、内蒙古等地的务工人员。
而且由于出海非常辛苦,很多内陆农民干上一次后大都会选择离开,这也加剧了用工的紧俏。
于是,一些渔业公司只好降低准入门槛,每出一次海就招一批人,所列出的条件也基本一致,即学历不限、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无犯罪记录,无不良嗜好即可。
而「外地应聘的船员只要符合身体健康,无犯罪记录即可以放心来公司应聘,100%录用」。
然而,按照相关规定,远洋船员入职前必须经过培训并得到上船工作的《熟悉和基本安全培训合格证》、《精通救生艇筏和救助艇培训合格证》、《高级消防培训合格证》等最基本证书,掌握海上救生、船舶消防、急救及艇筏操纵方面的相关技能。
降低门槛招募船员,只会让他们在海上不适应。
船上的33人中,出海时只有15人有船员证,其他18人没有船员证。
我们的主角,刘贵夺,在这次远航前仅出海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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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录口供时,回来的11个人口径高度一致:
「我们是清白无辜的」。
他们说,失踪的船员包德等人要回国,劫持了船长,并索要船员的钱财,不从便杀人。
船舱遇险进水后,包德等人穿着救生衣、乘着救生筏逃走了。
-
船员老王还记得在渔船出发前,一个内地省份过来的人问他,在船上怎么样。
老王告诫,你先做好受罪吃苦的准备。
那人问有多苦,老王说,用语言难以形容,连着两夜不睡觉是常事。
那人不相信,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劳累。
渔船起航,看到苍茫的大海,那人头几天还挺高兴,觉得不错。
但是后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打鱼是不分白天晚上的,半夜有事照样得起来干活。
可是这些「新人」完全适应不了。
那人还质问船长,怎么半夜还起床工作。
船长呵斥,你还以为这是在陆地上上班啊。
一次起不来,两次起不来,次数多了,船长就会发火甚至动手。
-
捕鱼的时候,每个人旁边都有小箱子,把鱼钓上来后,再过秤,有时还要根据鱼的体重分类,两斤的、一斤的、几两的,分别放到不同的箱子里。
船长负责记录,大副负责称鱼。
这时候和大副关系的好坏就比较重要了。
关系好的话,350斤可能记成400斤;关系差,就可能变成300斤。
船员自己又没有带公平秤,只能是有什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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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有个新手,被渔具上的钓钩挂剐住手,船上只有些常备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用鱼刀生生把肉割开,再把肉里面的渔具取出来。
但是船长只让休息了半天。
一只手受伤不能干活,另外一只手干些稍微轻一点的活儿。
一名叫包宝成的船员鱿钓时抽烟,被船长一拳打过去,眼睛被打乌了。
-
2013年威海市远洋局发的《各位来威海寻求渔船船员工作的朋友们》的信中提到,渔船船员的工作比较辛苦,且具有一定的风险性,所以船员的工资确实较高,6000至10000元的月工资确实存在,但从未上船作业的新手没这么多。
「需要说明的是,很多人受高工资的诱惑上船后,发现自己很难适应这个工作,而不得不离开,但由于与船东约定的时间不够,船东拒绝支付工资,这样的争议每年都会发生。
」
-
渔船刚出发时带些淡水、冻菜、海水淡化器,船员自己还会带些钱。
但是等淡水用完,补给跟不上时,大伙儿就只能喝淡化过的海水。
那种水就像蒸馏水,没有什么矿物质。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有的船员喝了一阵子,指甲都软得跟肉一样,一撕就破。
有时想喝淡水,有的船员就在冷动设备的空调下面,把滴下来的水接下来喝。
「能不能喝到这个水要看你势力大不大,我们几个人关系很好,一般没人敢跟我们争抢,船长也得让我们三分。
」
在船上,洗脸洗澡更是奢谈。
夏天时用海水洗澡,洗完浑身都是盐巴,遇到下雨天会舒服一些。
在冬天,他们几十天不洗澡不洗脚是常事儿,脸上积了黑乎乎的一层污垢,衣服也总是那一套。
-
「鲁荣渔2682」号船长36.98米、宽7米,排水量233吨,主机功率为330千瓦,在2011年2月底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世界著名渔场,在东南暖流和秘鲁寒流的交互作用下,营养物质丰富的海底冷水上泛,各种冷水性鱼类在浅海区大量繁殖。
此刻,夜色正浓,渔轮挂满了大灯泡。
鱿鱼有趋光特性,夜晚见灯光自然向船聚集。
船员们每个人守着一个鱿钓机。
船员工作似乎简单而枯燥:
拉起上钩的鱿鱼,然后将鱿鱼切成块,放入冷冻库,是一个纯粹的体力活。
但刘贵夺已经发现了一些诀窍:
放钩要耐心、拉线要快速、杀鱿鱼要精准。
同时,为了防止缠线,需要不停与伙伴沟通。
刘贵夺是黑龙江人,初中没读完就回家干农活,之后外出打工,在卖场、建筑工地等都干过,年纪不大却在社会已闯荡十年。
在其他船员眼中,刘贵夺好像运气特别好,总能钓到又多又大的鱿鱼。
-
在过去3个月里,刘贵夺产量排在了第一。
3月、4月、5月,刘贵夺分别钓鱿鱼4吨、3吨、7吨。
虽然夜以继日,甚至连续工作20多个小时,但想起归国后就能捧着大叠的钞票,刘贵夺还是梦中都能笑醒。
5月16日,船员黄金波和岳朋病了,事实是累倒了。
船上无医药,船长要等其他渔船把他俩带回国并停发工资。
在谈到劳动报酬时,纠纷顿起。
按照船员们的理解,合同约定非常清楚,工作两年,保底收入每年4.5万元,两年就是9万元。
另外加每吨400元的提成,收入相当可观。
船长李承权说:
你们理解错了。
合同不是这么规定的。
合同写得很清楚,如果没有钓到一条鱿鱼,那么每人给保底工资4.5万元。
前提是「如果没有钓到鱿鱼」。
但如果钓到鱿鱼,工资的计算方法是另一种:
每人每月给1000元底薪——这一千元已经按月打给了每人的家属,另外加每吨400元的奖金(提成)。
刘贵夺的心沉到了冰底。
按照后一种算法,他这3个月里,一共产量14吨,计5600元。
船上生活太枯燥,刘贵夺日夜抽烟,加上在船上赊欠的吃用,他惊恐地发现:
这么干下去,别说赚钱,回去还要倒贴钱给公司。
暗流涌动,而表面看,大家还在辛苦捕鱿。
此时,这艘渔船已经装了几十吨的鱿鱼。
-
因为钓鱿「工作时间长、强度大、收入低」,辛苦的劳作,换来的却是欺骗,「信仰」瓦解了,悲观和失望情绪在船上迅速蔓延。
大部分船员心怀不满。
他们想尽早回家,可是这时候离合约期结束还有一年半的漫长时间。
船员包德格日吉胡(同伴一般简称其包德)是内蒙古人,找船长要求回国,被拒绝。
暴力反抗劫持船只的想法冒了出来,部分船员暗中勾结,打算劫船回中国。
最先提出计划的是包德,实际上,刘贵夺才是真正发动这场暴力反抗的「头领」。
刘贵夺劫持船只的游说过程,显得轻松、随意,有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行动的前一天,刘贵夺在厕所碰见一个叫梅林盛的船员。
刘贵夺问:
「你就钓这么少的鱼啊?
」梅笑了笑。
刘贵夺后来供述,「我们钓的鱼少一点就少一点,钓多钓少没关系,所以我的意思是暗示要劫持船只。
大家相互一笑,我心里就明白梅林盛肯定要加入我们了。
」
最后,暴力反抗的想法,一共赢得十三名船员的支持,其中还包括船上唯一的大学生马玉超。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劫船带来的严重法律后果。
-
原告方律师张文普感叹,不诉诸暴力的话,船员其实可以集体罢工、谈判,甚至委托家人去找公司协商,或者在岸上起诉。
这些和平处理的手段,只是作为一个有规则意识的法律工作者的事后分析。
从实际情况看,公司和船长的某些行为,其实早已堵死了谈判、协商的通道,暴力反抗在这艘船上似乎不可避免。
首先是包括刘贵夺在内,共有18名船员没有船员证。
没有船员证,就堵死了这些船员的退路。
刘贵夺在法庭上陈述,船长曾说,「你们回不去了,都没办船员证,也没有其他船敢搭你们回去,否则就是非法偷渡,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
而公司也不太可能送这些不愿干下去的船员回国。
根据合同约定,船员出海途中返回的费用,全部要由船员自己承担。
协商或者打官司这条解决路径,其实早就被公司堵死了,因为公司用了假公章和船员签订劳动合同。
出海之前,公司就已经「谋划」要把这些船员当作「黑工」使用,在劳动权益上没有基本保障,加上船长个人粗暴的管理方式,使得渔船上缺乏基本的人权和规则,给整艘船埋下了残暴的种子。
-
2011年6月16日,渔船在智利海域补满了燃油,足以开回中国。
当晚约11时,劫船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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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贵夺先指使黄金波、王鹏破坏关闭船上的通讯设备、定位系统,又安排姜晓龙等人把守住一层甲板通往舵楼船长室的舷梯,随即伙同包德格吉日胡、双喜等人持刀、棍闯入船长室。
刘贵夺带人冲进舵楼时,船长正在睡觉,刘将其拽了起来,要求起锚回国,遭到拒绝,包德捅了船长腿部一刀,船长喊了一嗓子。
刘贵夺说,「别喊」,又拿刀捅其左大腿,船长叫起来,一个叫双喜的船员给他当头一棍,船长晕了过去。
刘贵夺吩咐双喜把船长捆上,结果双喜拿来了一根比大拇指还粗的绳子,刘贵夺阻止了,「这个能把人绑死了,也不好绑」。
按照刘贵夺最初的计划,只要通过暴力控制船长把船开回国就好了,并没想到要杀人。
船长室的动静惊动了毫不知情的其他人。
大副付义忠、伙食长夏琦勇、船员刘刚想上去救船长,付义忠被包德等人用红布条绑了起来,另两人被吓唬了回去。
夏琦勇退回去后又鲁莽持刀想闯过去救船长,提着刀到舵楼门口要求见船长。
夏琦勇的举动可能是想报船长的「知遇之恩」。
船上的伙食长原本是一个叫崔勇的船员,后来换成了夏琦勇,每个月的工资多了200块。
这个安排,曾引起崔勇的不快。
而夏琦勇也因为这点知遇之恩,「平时特别维护船长」。
夏琦勇返身叫嚷着「这帮小兔崽子还想劫船」,持刀冲到舷梯口,被姜晓龙拦下。
姜晓龙对夏琦勇说,「让你下去就下去,没你什么事儿」。
姜晓龙怕局面失控,用刀比划着让夏琦勇下去,两个人撕扯起来。
刘成建也上前阻止夏琦勇。
夏琦勇两面受敌。
姜晓龙趁夏不注意,在他后背连刺两刀。
姜晓龙想继续捅他的前胸。
轮机长温斗说,「你别干傻事」。
受伤的夏琦勇反而一把抓住刀刃,反手将刀夺下。
这时听到动静出来的刘贵夺大喊一声,「刘成建,把他腿打折了」,以此吓阻其他船员。
刘成建从背后用钢管猛击夏腿部。
夏琦勇半跪在地,姜晓龙随即当胸将刀刺入夏的身体。
刘贵夺又上前补了几刀。
姜晓龙再去看夏琦勇时,夏琦勇的脸已经白了。
姜晓龙觉得他已经死了,就和另一个人抬起他往下扔。
第一次没扔下海,掉到一层甲板上,又找了一个人,三个人一起把夏琦勇扔了下去。
他的死亡像是拉开一个大幕,意外震惊了所有人。
刘贵夺告诉劫船的人,「人死了就死了,回国后再说」。
计划外的杀人事件,打开了潘多拉之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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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醒来后被抬到卫星导航附近,通讯设备被关闭,设定方向朝中国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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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船有了新的统治者。
刘贵夺对渔轮实施了严格的管控措施:
没收全部杀鱿刀,用冷藏室器械重新打磨9把尖刀,刀刃长20公分,十分锋利。
9人轮流持刀、铁棍走岗,4人一班,看住全部船员,不让他们和船长联系,防止他们穿救生衣、放救生筏逃跑。
同时,船员宿舍也做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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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渔船后的刘贵夺,内心的恐惧感却越来越强烈。
因为怕遭到「毒杀」,安排船员宫学军做饭后刘贵夺又不放心,不动声色地安排了马玉超去帮忙,「意思是看着宫学军,怕在饭菜中下老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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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中旬,渔船到了夏威夷以西海域。
刘贵夺和包德发现有人想要造反,他们的证据是轮机长温斗想要破坏船上的设备,另外,他们发现船的油耗每天突然增加了几倍。
刘贵夺说,「我看见温斗经常和别人窜,经常说悄悄话,我感觉有人造反。
」
其实,这几个人关系向来好,常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2011年7月16日、17日,刘贵夺和包德向他们怀疑的造反者下手了。
温密和温斗是兄弟俩,同住在一个四人间。
刘贵夺在舵楼组织指挥,播放震耳欲聋的音乐作为掩饰,开始连环杀人:
温斗被从四人间里叫出来骗去舵楼驾驶室。
黄金波骗温斗说:
「舵角仪坏了,你上去检查一下。
」
温斗刚一出门,姜晓龙、刘成建等五人趁机涌进四人间。
黄金波拿刀架在同舍王延龙脖子上,其他人对准温密全身一阵乱捅。
之后,双喜、戴福顺将他扔下海。
温斗上了舵楼检查发现没问题,就准备回宿舍,结果被埋伏在楼梯处的包德捅死。
这一刀力道极大,尖刀自后背捅入,前胸透出。
温斗踉跄往下退,刘成建、黄金波、姜晓龙三人拿同样尖刀往他身上乱刺,然后将他抛进海中。
杀戮并没有结束——接下来轮到十二人间大宿舍里的船员。
岳朋从宿舍被喊出来,包德等三人每人向他前胸刺进一刀。
岳朋后退几步,忍痛转身跳进海中。
刘刚一看这么多人,便大声呼救,可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姜晓龙上去捂住刘刚的嘴,一群人一阵乱刺,然后把他也扔入海中。
之后,刘贵夺、包德等三人又进入十二人间大宿舍里,王永波在上铺睡觉,包德掀开被子便是捅刺。
刘成建也上前乱砍。
王永波掉到了地上。
刘贵夺也进来宿舍,他在王永波大腿上胡乱砍了几刀。
王同样被扔到了海里。
当日夜晚,姜树涛在渔船右舷廊处被袭击。
挨捅的姜树涛求饶:
「刘哥,刘哥,我错了。
」
「得了,别捅了,把他扔海里吧。
」刘贵夺说完返身离去。
姜树涛死亡另一说:
他在右舷廊处被双喜、戴福顺拿刀砍刺。
黄金波过去时,看姜树涛没动,又砍了一刀。
姜晓龙说:
他死了。
随后,姜树涛被抛下海。
凌晨,包德找到刘贵夺说:
「还有三个人没有杀——吴国志、陈国军、薄福军,三人都跟温斗有密切关系。
」
陈国军先被押到船头,刘贵夺问他有没有银行卡。
陈国军说没有。
刘贵夺一把就将陈国军推到了海里。
陈国军游了几下,就没了踪影。
没有海员证、几乎都是第一次出海的他们,根本都是一群旱鸭子。
刘贵夺心血来潮,突然决定安排梅林盛、冯兴艳和王鹏动手,给了他们每人一把尖刀。
刘贵夺说:
「一会动薄福军,王鹏和梅林盛先上,你俩手上沾沾血。
问问他身上有没有银行卡,没有就直接放倒。
」
薄福军被押过来后,王鹏、梅林盛就向他逼问银行卡。
薄说没有。
梅林盛先上前捅了薄腹部三四刀,王鹏也刺了他后背、脖子几刀。
血流如注的薄福军瘫倒在地。
随后,刘贵夺一脚将薄踢进了海里。
接下来轮到冯兴艳上场。
押来的是吴国志。
同样逼他交出银行卡和密码,吴国志不说。
冯兴艳首先一刀刺进吴国志肚子。
随后,王鹏、梅林盛各又捅了吴国志一刀。
吴国志被迫跳海。
至此,包括早开始遇害的厨师长,已有10名船员遇害。
杀人,在杀人者眼中,跟杀一条鱿鱼没什么区别。
姜晓龙也觉得害怕,他发现原来不在黑名单上的人也在他眼前被杀或者被逼跳海。
姜晓龙不知道的是,二副王永波和船员岳朋、刘刚、姜树涛只因扎堆儿聊天,就被刘贵夺怀疑要「造反」。
扎堆儿聊天为他们引来了杀身之祸。
-
这一夜,大学毕业生马玉超注定无眠。
他住在十二人间,亲眼目睹王永波被一群人疯了一样地砍杀。
他知道,被喊出去的岳朋、刘刚,也都这样被害。
刘贵夺安慰他:
你别怕,不会有人杀你。
陷入崩溃的马玉超这一晚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马玉超留下了一本日记,被刘贵夺扔进大海。
刘贵夺找了三圈也没找到马玉超,查看救生衣,发现一件未少。
-
船长李承权及崔勇、段志芳为求自保,主动要求加入刘贵夺的行列。
刘贵夺召集了一次会议来决定是否批准船长入伙。
刘贵夺称,「我说加入我们有好处,船长懂的事情多,他说在日本有亲戚;坏处是船靠日本岸了,能把我们都供出去。
」
会上,其他人要刘贵夺拿主意,最后刘贵夺批准了船长的加入。
由来自大连的管理人员构成的势力「大连帮」瓦解。
「如果我在船上不主动去杀人的话,应该会和刘刚一起作为「大连帮」被杀了吧。
」王树彬事后猜测。
剩下的就是分别以刘贵夺和包德为首的「黑龙江帮」和「内蒙帮」。
以家乡为纽带构成的小集团,在聚集的时候总是说方言。
「黑龙江帮」当然说黑龙江话。
「内蒙帮」则说蒙语。
-
满手沾血的刘贵夺、包德不准备回到祖国。
他们的计划是偷渡日本,除了卖掉船上的鱿鱼外,还需要现金。
23日,船上所有人都被集中起来,要求必须给家里打电话,编造理由让家里向一张银行卡打款。
刘贵夺守在船长室,盯着船员一个一个用卫星电话往家里打电话。
黄金波打给母亲:
「妈,我手骨折了,需要5000块医药费,我给你一个银行卡号,你往里面打5000块钱。
」
王鹏打给母亲:
「妈,我得阑尾炎,要做手术,急需5000块医疗费,你给我打5000块钱。
」
阑尾炎是大多数船员的共同理由,有时还相互向家里印证确实患病。
但是船员的家境都十分贫寒,还指望着儿子、丈夫出海挣钱,哪里有钱打给他们?
到24日,家里汇款的有两人:
单国喜、邱荣华的家人各汇了5000元。
汇款指定的银行卡,是刘贵夺的女朋友韩某的。
这个小细节,引发了刘贵夺、包德的矛盾。
如果船上20人每家都打款5000元,那么,将有10万元现金入账。
而到底人们打了多少钱,包德无从知道。
刘贵夺告诉他只收到1万元,他根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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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24日,渔船已被劫持航行至日本以东1000余海里的西北太平洋海域时。
-
包德想除掉刘贵夺。
包德先策反刘贵夺的黑龙江老乡黄金波:
「刘贵夺准备带姜晓龙等身边两三个人去日本,把其他人全杀了。
你只有跟着我干,才有活路。
」
黄金波:
「我跟你干,早就知道他无情无义。
」
黄金波转身找到刘贵夺说:
「我有个很严重的事要告诉你。
」
刘贵夺:
「是不是包德想干掉我?
」
黄金波感到惊讶,无言点点头。
-
刘贵夺后来供述,「后来我说去日本,包德不说话,感觉他不服这个建议,他可能想杀我取而代之,而且他把姜晓龙等我的人赶到船舱底下住。
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
」
-
刘贵夺在一张纸条的4个名字上画了记号:
包德、包宝成、双喜、戴福顺。
全部是内蒙古人。
包德残忍悍勇,又有一帮老乡在身边。
此刻,刘贵夺只有短短几小时的准备时间,他决定「借刀杀人」。
要借的「刀」,是船长李承权和船员崔勇、段志芳。
3人都主动要求加入「队伍」,找姜晓龙说情。
姜晓龙说:
「跟我们干啥,我自己活到哪天都不知道」。
刘贵夺说:
「能不能加入,要看你们的表现,必须手上沾血。
」
当日晚,刘贵夺将「新人」、「老人」聚集在一起,说:
「包德要造反」。
刘贵夺将写有包德等4人名字的字条让大家传阅。
然后安排行动,给了崔勇一把刀,让他先回宿舍。
刘贵夺的计划是:
李承权、崔勇杀包德,黄金波和刘成建持刀在旁监督。
刘贵夺先找借口收了双喜、戴福顺的刀,然后安排人看守住他俩的宿舍,接着去找包德说:
「李承权要加入我们,要让他手上沾血,我准备叫他杀掉崔勇,把你的刀借给他用。
」
包德不知是计,把刀给了李承权。
包德去叫崔勇。
崔勇将刀藏在身上跟在包德身后。
到了甲板,包德前是李承权,后是崔勇。
李承权、崔勇首先动手,持刀往包德腹部、腰部乱刺,然后王鹏加入,一刀刺中包德胸部。
黄金波也加入战团。
四人一起朝赤手空拳的包德持刀乱捅,血迹遍地。
首次杀人的崔勇将包德的血抹在了自己脸上,大喊,「我沾血了,我沾血了」。
不知是兴奋,还是掩饰自己的胆怯。
李承权则有报仇的快意。
包德试图抢刀反抗未遂后跳海。
包德跳海后,刘贵夺打开窗户,对着海里的包德喊,「你们这伙人还有谁?
告诉我,捞你上来。
」并问包德,「你以为黄金波是谁的人?
」
包德在海里大喊「都出来」。
但没有他的同伴出来。
出来的是刘贵夺的人:
刘成建、黄金波等。
刘贵夺再没搭理包德。
接下来要处理包德的「同党」。
十二人间宿舍里,双喜、戴福顺被人持刀看管着,后亦被迫跳海。
随后,刘贵夺将包宝成、单国喜、邱荣华三人分别从机舱四人间宿舍和前铺叫出,三人被逼迫跳海。
「内蒙帮」被一举消灭。
-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这艘船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中国。
-
2011年7月25日凌晨4时许,「内蒙帮」覆灭尚不到半日。
其他人在睡梦中浑然不知,船长李承权上厕所时感到不对劲,然后发现不正常:
机器转速从980猛降到700。
检查发现,机舱底部进水、失去动力、船体倾斜。
他马上去找大管轮王延龙。
机舱进水是因为海底总阀被打开了。
海底总阀只有大管轮王延龙和轮机长温斗知道。
温斗已经死了。
刘贵夺说肯定是王延龙干的。
但王延龙失踪了。
船有可能沉。
船长这一次联系了公司在朝鲜作业的船求救。
船长李承权等组织排水自救时,刘贵夺安排付义忠、宋国春等四人用空桶和木板临时造了一个简易筏后,还没有杀过人的四人却偷偷穿上救生衣跳上简易筏往外逃,宋国春还趁乱把部分尖刀扔到了海里。
大副付义忠是船长李承权的多年好友,是因为船长的邀请而上船的。
李承权发现了救生筏,就叫付义忠上船。
付义忠回道:
「回来还不是被杀死?
」
这时船体倾斜严重,船长吩咐抛锚,船上的人通过关闭主机、抽水、放锚、绑空油桶等方式自救,一直到晚上,渔船才稳定下来,虽然船上有水,但不继续下沉了。
不幸的是,企图逃离渔船的简易筏又随洋流漂回了渔船附近。
看到四人往回漂,船长让大家藏起来,等简易筏靠近后,就开始用四五斤重的鱿钓铁坠砸筏子。
刘贵夺、李承权等人朝木筏上扔鱿钓铁坠,付义忠、宫学军、宋国春三人被迫弃筏跳海,姜晓龙又跳上木筏持鱼枪捅刺丁玉民,使其被迫弃筏跳海。
宋国春选择了游向渔船,最终被拉上了船。
宋国春上船后,就一直哀求刘贵夺别杀自己。
他曾经的「死党」姜晓龙看宋国春挺可怜的,转身走了。
李承权提出船上还有两人未沾血,段志芳、项立山被要求沾血。
宋国春身上的救生衣被脱下,只剩一条内裤。
四十多岁的宋国春被绑好手脚、系上五六个铁坠子后立在船边,没沾血的项立山、段志芳两人推了宋国春一把,宋国春就沉到海里了。
二人纳下了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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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立山在法庭上不断说,不杀宋国春自己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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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春的死亡终于将杀戮画上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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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春沉海的当天上午,刘贵夺、李承权组织船员开会,开始编造船上经历,反复推敲了更多的作案细节,使一切听起来无懈可击。
商定统一说法后,他们将这些内容写在纸上,要求所有人背诵熟悉。
同时,他们将船上一切写有字的纸条、尖刀等绑上铁坠沉入海中,并反复擦拭所留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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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之后,警方对11名生还者分别审讯。
第一次审讯时,11人众口一词:
包德一伙人劫船、杀人,船遇险后乘木筏逃走。
这个说法看起来严丝合缝。
但是警方提取了船上大量存在的喷状、柱状血迹,并进行了DNA鉴定,在细节上逐一追查比对之后,11人的说法破绽百出。
审讯的突破口是黄金波。
他屡屡都成为「导火索」。
他的病倒,引起了渔船劳资矛盾的总爆发;他的告密,引发两派人的内讧。
现在又因他的崩溃,导致「攻守同盟」的瓦解。
这艘渔轮上发生的事至今存在很多疑点,如马玉超、双喜、王延龙是怎么失踪的,再如温斗到底有没有策划过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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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决结果
【1】被告人刘贵夺、姜晓龙、刘成建、黄金波,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劫持船只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被告人李承权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