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江大堤.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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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江大堤
荆江大堤
图为荆江大堤保护下的荆州城,这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公元前689年楚文王定都郢(今荆州纪南故城)开始,到公元963年荆南国灭亡,先后有6个朝代34位帝王在此建都。
西汉时,荆州城成为全国十大商业都会之一;三国时期,为魏、蜀、吴三国争夺的战场;元、明、清时为路、府治所的所在地,清代在此设立荆州驻防将军府。
现在,这里是江汉平原最重要的中心城市之一。
摄影/李风东晋金堤位置示意图
可以说,荆江大堤的肇始就是源于护卫荆州古城和楚纪南故城。
江陵城(今荆江古城)西、南、东三面均为长江主泓环护,魏晋时期,长江江水紧迫城南,直接威胁江陵城的安全。
东晋永和元年(公元345年),荆州刺史桓温派陈遵主持筑堤治水。
因大堤保一方百姓的富庶,便称之为“金堤”。
绘图/孟凡萌肆虐的荆江催生的大堤
正如长江流经四川盆地段称川江,流经三峡段称峡江一样,流经古荆州段的长江被称作荆江。
长江携怒涛从两岸连山的三峡咆哮而下,在湖北省宜昌市附近穿过夹江对峙的荆门山,进入平坦的江汉平原之后,才放缓脚步。
李白在《渡荆门送别》中写道: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荆门山外,长江进入了中国地形的第二阶梯,没了两山的夹峙,江水开始肆意流淌。
荆江自湖北省枝江市至湖南省岳阳县城陵矶,全长约300多公里,以湖北省公安县藕池镇为界,以上称上荆江,以下称下荆江。
荆江北邻汉江,南接洞庭湖,是古云梦大泽(湖北省江汉平原上古湖泊群的总称)的区域。
在漫长的地质构造运动中,荆江北部的江汉坳陷和南部的洞庭断陷不断抬升,中部的云梦沉降区持续下沉,河流堆积的泥沙在云梦沉降区形成三角洲,荆江就是从堆积三角洲上的诸多汊流中逐渐发育出来的。
知道黄河是悬河的人很多,知道荆江河段“船在屋顶走”的人却很少。
由于泥沙的持续堆积,荆江河床不断被抬高,甚至连枯水季节也高于北岸地面,大水时在荆州的楼房上眺望江面的船舶,仿佛从屋顶上驶过一般。
荆江河道蜿蜒曲折,下荆江尤为典型。
绵延240公里的下荆江河道,直线长度仅有80公里,江流在这里绕了16个大弯,素有“九曲回肠”之称。
每逢汛期,弯曲的河道导致洪水宣泄不畅,加之上游洪水又常与清江、沮漳河及洞庭湖相遇,极易溃堤成灾。
因此民谚有云:
“长江万里长,险段在荆江。
”荆江从古至今都是长江洪涝最频发的河段。
荆江地区虽然水患频繁,但这里土壤肥沃,资源丰富,自古就是人口密集的经济发达地区,华夏民族的一脉—楚人就曾在此繁衍生息,这里也成了楚文化的发祥地。
魏晋时期,中原骚动,大量北方人口移居于此,尤其是西晋时期,约90万北方移民涌入长江流域,导致荆州地区人满为患。
到了唐代,荆州地区的经济持续发展,成为对外交通运输的枢纽,人口更为繁盛。
荆江两岸地势低洼,湖沼遍布,筑堤治水是这片土地发展的重要保障。
因此修堤筑坝成了荆州地方官的一大政务,历朝历代都有在荆江北岸修筑维护大堤的水利工程。
绵延1600多年的修筑史
荆江大堤所保护的地区,自古就是一块河网交汊、湖泊众多的冲积平原。
这块土地上的楚国是春秋时期最会治水的一个国家,在荆江尚未形成明显河床形态时,楚国就用零星分散的堤垸挡水。
根据史料记载,春秋时代楚庄王推行“耕战政策”,令尹(楚国的最高官衔)孙叔敖曾提倡“宣导川谷,陂障源泉,灌溉沃泽,堤防湖浦以为池沼”。
堤防湖浦就是指沿湖修筑挡水堤垸,这可能算是荆江大堤的雏形。
秦汉时期,长江所挟带的泥沙在云梦泽长期沉积,逐渐淤积出洲滩,形成以江陵为起点的荆江三角洲。
荆江河床形成后,由于水流归槽,水位抬高,低矮堤垸已不能抵御洪水。
到魏晋时期,长江的江水紧逼江陵城南(今荆州古城),直接威胁江陵城的安全。
东晋荆州刺史桓温命陈遵在荆江北岸,绕江陵城修筑护城堤坝,取名金堤。
据《水经注》记载:
“江陵地东南倾,故缘以金堤,自灵溪始。
桓温令陈遵监造。
”这是关于荆江大堤修筑的最早记载。
五代时,后梁将军倪可福在东晋金堤的下游,荆州古城的西门外又修筑了江陵寸金堤。
北宋时,荆州太守修筑沙市堤;南宋时,筑黄潭堤,并加筑寸金堤,经过两宋的扩建和修护,荆江大堤已初具雏形。
明朝时,大堤上段修筑至堆金台,下段至拖茅埠。
清顺治七年(1650年),堤防最终形成整体,长约124公里。
新中国成立,荆江大堤的上段增筑至枣林岗,下段延至监利县城南50公里,自此,全长182.35公里的荆江大堤修建完成。
荆江大堤在未连成整体前,各段堤防的叫法均不一致。
清代因“陈遵金堤”地属万城,故称万城堤,又因大堤属荆州府管理,称荆州万城堤。
民国初年,以堤身全在江陵且费用全由江陵负担,称江陵万城大堤。
1918年因堤居荆江北岸,改称荆江大堤,沿用至今。
人们将荆江大堤的修筑史简单概括为:
始于东晋,拓于两宋,分段筑于明,合于清,加固于新中国。
这就是荆江大堤形成的年轮,它是一部水利工程史,也是一部人与水的抗争史。
从东晋到民国的一千多年里,按荆江大堤留存堤身的段面计算,整个工程共完成土方2900万立方米,石方23万立方米,这些土和石头全部是由人工搬运垒筑完成。
荆江大堤的修筑时间之长,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多,在中国水利史上也是少有的。
它的每一寸延伸,每一寸增高,都是江汉平原的百姓与洪水不屈抗争的记载。
1998年长江突发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中央军委先后调集32万官兵投入抗洪抢险。
这是自解放战争渡江战役以来最大一次的兵力集结,共出动飞机2200多架次,车辆12500台,舟艇1170多艘。
共有112位将军亲率部队参战,3000多名师团干部在一线抗洪抢险。
图为1998年6月解放军战士在荆江大堤上抢运沙包,围堵大堤管涌。
摄影/蔡路辉系万千生命于一堤的命堤
荆江地区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来兵连祸结、战乱频繁,但这里却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不惧荆州干戈起,只怕荆堤一梦终。
”可见洪水之祸远胜于兵革之祸。
荆江大堤位于荆江北岸,保护着江汉平原1100万亩的耕地和1000多万人口,涉及荆州、武汉等重要城市。
180多公里的荆江大堤不仅是中国粮仓—江汉平原的安全屏障,它更是关乎沿江百姓生死的命堤。
又一个细雨绵绵的春日,我和李风再次来到荆州市沙市区采访。
荆堤上行人寥寥,江面雨雾茫茫,远远有几个头戴斗笠的人在江边捞鱼。
对于生活在荆江边的人来说,抗洪是他们出生时便携带的记忆。
邓俊
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利史研究所生态景观与遗产保护室主任,主要研究水利史领域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的长江,携怒涛从崇山峻岭中穿山而过,在湖北进入平坦低洼的江汉平原之后,才放缓脚步。
由于海拔的急剧下降,江水的比降变低,流速变慢,泥沙开始不断堆积,催生荆江段不断抬高的河床。
1998年长江突发洪水时,荆江的最高洪水位高达45.22米(吴淞高程,以上海吴淞口验潮站1871—1900年实测的最低潮位时的海面作为基准面所建立的高程系统),而江汉平原的一般地面高程约为32米,最低处只有大约20米。
大水时,在荆州的楼房上眺望江面的船舶,仿佛从屋顶上驶过一般。
杨剑是荆州市公安县人,从小在荆江边长大。
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时,他家处在荆江分洪区内。
他说当时为了保障江汉平原和武汉的安全,公安县的33万人要在46小时内全部转移。
那年杨剑刚刚18岁,他背着书包,提着衣裳,从镇上赶到县里就走了5个多小时。
当时任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的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后来在听取了长江水利委员会专家的汇报后,改变了抗洪方案,埋在公安县段大堤里的炸药被取出。
尽管当时并未爆破,但被转移的杨剑一家,还是等形势明朗后才回到“阔别”了18天的家。
在这18天里,有33万人和1.8万头耕牛在外漂泊,其间共计798家工厂停工,大量商店停业、农田失管,付出60多亿元的经济代价,这在中国抗洪历史上是少有的。
历史上有关荆江大堤决溢的记录更是触目惊心。
据史料记载,从公元1380年到1949年的569年间,荆江大堤共倒堤58次,平均不到10年就有一次水灾。
每逢水灾,荆江两岸顿成泽国,给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
清代荆州知府倪文蔚编纂的《荆州万城堤志》中记载: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堤自万城至御路口决口二十二处,官廨民房倾圮殆尽,仓库积贮漂流一空,水渍丈余,两月方退,兵民淹毙万余……下乡一带,田庐尽被淹没,诚千古奇灾也。
”昔日的荆州人每到汛期几乎是夜不能寐。
“穷窝子,水袋子,栽架子屋,绑架子床,水一来就去逃荒”,这句民谣就是荆江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
如今,水患的记忆已经逐渐在人们的脑海中退去,经过不断的修筑,荆江大堤犹如荆江边的一道巍巍“长城”保护着江汉平原百姓的安宁。
绵延千年的民间祭祀
自古以来,荆州一带水患频仍,跟龙王爷搞好关系是关系到一方百姓性命和生计的头等大事。
农历三月初三是传说中龙王爷的生日,每年这时当地的百姓都要在江陵县的铁牛矶祭祀龙王。
铁牛矶是荆江大堤最著名的险工险段之一,历史上曾多次出现险情,因此这里民间祭祀活动不断。
从荆州段开始,道观寺庙高密度地散布在老城鳞次栉比的小巷间和田野里。
有史可查的著名道观寺庙就有太晖观、铁女寺、开元观、玄妙观、章华寺,没有记载的庙宇更是不胜枚举。
有的庙宇小到只有一间屋,即便如此也有守庙人,而且香火不断。
摄影/李风
图是观音矶上的明代万寿宝塔,由于长江河床逐年增高,荆州大堤随河床逐年高筑,致使宝塔逐年“下沉”,现在塔基已经低于堤面7.23米。
无论是万寿塔,还是镇江铁牛都是荆江大堤历史变迁的见证。
摄影/李风沿堤之旅是触碰历史之旅
摄影师李风拍摄荆江大堤两年多,他已经把荆江大堤从头到尾细细地走过很多遍。
在采访回来的路上他告诉我,荆江大堤虽然只有180多公里长,但这条修筑于1600多年前的大堤其实是一部活的历史,两岸密集分布着众多文物古迹,沿堤之旅是触碰历史之旅。
4月的江汉平原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我们从宜昌出发去往历史悠久的荆江古城。
汽车在高出地面十几米的荆江大堤上奔驰,江汉平原的春日景色尽收眼底。
大堤两侧斜坡上的绿草犹如地毯般铺向天际线,堤边的速生林掩映着远处的农田,一大片嫩黄的油菜花和规整的池塘次第出现在视野里。
荆州古城又名江陵城,明代始称荆州城。
早在公元前7世纪,楚国在郢(今荆州古城北5公里的纪南城)建都后,这里就是楚国的官船码头,楚成王还曾在此修筑了渚宫。
自明末清初最后一次修复以来,荆州古城已有350多年历史,是我国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城垣之一。
从荆州到江陵,大堤保护了大量楚国文化遗存,如纪南城、熊家冢墓、江陵楚墓和汉墓群。
其中位于荆州区川店镇西山岗上的熊家冢墓,是目前已知的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布局最完整的楚国高级贵族墓地。
这个区域文物古迹众多,大量的墓葬还埋在地下保存,尚未出土。
从靠近古城的堤段往下走,不到1公里就到了观音矶。
矶是指水边突出的岩石或石滩,是大堤的第一道防线。
观音矶始建于南宋,因周围没有护坡,矶头直接伸进江中,是荆江大堤最著名的险段之一。
观音矶上有一座宝塔,塔高7层,底层塔门的石匾上写着“万寿宝塔”。
当我们站在平台上时,这4字却在我们脚下。
这种独特的景象是源于淤泥堆积作用,将荆江的河床不断抬高,大堤也随之加筑,致使宝塔逐年“下沉”,现在塔基已经低于堤面7.23米。
我们走进塔中,迎面一尊跏趺而坐的接引佛像,慈悲宁静的脸庞在佛座前的烛火中晃动。
我抚摸着两壁上的佛像,历史仿佛在手中复活。
数百年来,万寿宝塔既是荆江两岸饱经水患的历史见证,又承载了人们制服水患的美好愿望。
历史被尘封的千年古堤
现在荆江的防洪任务不像从前那么紧张,大堤上的草长得茂盛,出现了很多放羊的人,他们以前是附近的渔民。
郁郁葱葱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让大堤呈现出草原风光,当水患的记忆逐渐在人们的脑海中退去时,这座千年古堤的历史也被尘封。
摄影/李风
荆江大堤的民间祭祀
2013年4月12日是农历三月三,传说中龙王爷的生日,这对生活在荆江边的人来说可是件大事。
每年这时人们都要祭祀龙王,祈求风调雨顺。
听说江陵县的铁牛矶有祭江的活动,我们一大早便驱车前往。
铁牛矶位于江陵县郝穴镇,因该段堤坝的外平台上铸有一尊铁牛,故取名铁牛矶。
这一带江面是荆江段最狭窄处,历史上曾多次出现险情。
我们驶上荆江大堤时已近10点,远远就望见堤下的铁牛披红戴花,不断有人在铁牛座前烧香礼拜。
我们走下大堤,跟着一队抬着